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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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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为挑剔的相国夫人化好妆面后,她满意地对着镜中的自己点了点头。
“霞娘,你这手艺真没得挑。”
那是自然,我可是京城乃至全国的第一巧手,凡被我画出妆面的人,无论原生相貌如何,都能即刻变得倾国倾城。
有点夸张,重说。
我擅长发掘每个人的优点,以此加以扩大,让这人美上几分又不失本色。
这是我的谋生手段。
“霞娘,你嫁入侯府也一年了,”相国夫人靠近我些,又压低几分声音:“怎的这肚子还没有动静?”
呵呵,谁不知道他苏陌烟心里一直想着他那早逝的青梅竹马,而我不过是他娶来为他祖母冲喜的吉祥物而已。
世人皆知,昌德侯府家的二公子苏陌烟有着郎艳独绝之貌,抱宝怀珍之才。
然而他怎么娶了我这个商贾家的女儿呢?
哦,不对,那个时候我还只是我家小姐的梳洗丫鬟。
那天,老爷夫人齐齐来到我的下房,老爷说:“霞娘啊,当年你只穿着件单衣在破庙中又饿又冷,是我救的你,如今是你报恩的时候了。”
夫人疯狂点头。
我心想,当年你救我还不是想让我做你小老婆,后来因惧怕你这母夜叉老婆才让我给小姐做了丫鬟,现在倒又想起我来了。
他继续道:“这侯爷家的公子,有才有貌,若不是我家曼青自幼体弱,怕嫁过去无福消受,我真不会出此下策的。”
夫人的头又若鸡啄米般,我都怕她脖子折了。
然后,夫妻二人一脸期待地看向我。
我问:“那在他们家能吃饱饭吗?”
于是,我被盖头一盖,吉时一到,即刻便被喜婆搀上了花轿。
一般来说,替嫁这件事无非有几个原因。
或是夫家是无恶不作的奸恶之辈,或是小姐早就心有所属忠贞不贰,再或是所嫁之人风中残烛卧床不起,嫁过去便是守寡。
而我这三种情况却都不是。
只因苏陌烟他妨老婆。
据街边卖炊饼的大郎说,他第一个老婆就是他那青梅竹马,江南敬远侯家的大小姐柳元儿了。
只是在她来京准备完婚的路上遇到劫匪,下落不明,而几日后在山崖下发现了一具女尸,死相极其惨烈,面目模糊,手脚俱断,而其身上却穿着柳元儿的衣服。
如此消沉两年后,苏家老太太便一病不起,昌德侯请来诸多名医皆无济于事,一日,一游方道人说,只要家中尚未婚配之人娶到癸卯日辰时出生的女子,老太太的病自会痊愈。
苏陌烟自不信这些,又因柳元儿一事心如死灰,坚决不从。
昌德侯想了想,家中除了这个二儿子便只剩丧妻多年的自己尚无正妻了,他用力摇了摇头,觉得还是给儿子寻一品貌相当的女子比较稳妥。
因此很快的,他便找到城南凌岐伯,他家长女便是此日出生,二人一拍即合。
在全家人合力劝说之下,苏陌烟也只得听从,然而他相貌出众,文韬武略,早早便是这些世家小姐心中倾慕的对象,竟惹得凌岐伯家次女心生妒忌下毒毒害了亲姐。
听到这里,我不禁又抓了把瓜子啧啧道,真是红颜祸水。
接着第三个是御史中丞王大人家的幼女,成亲前一个月突然发了急病,不治而亡。
凡与他有婚约的女子竟无一善终。
从此,苏陌烟“鬼见愁”的妨妻之名名满天下。
当初此事大郎讲得绘声绘色,我听得津津有味,只是想不到这“福气”突然降到了我的身上。
何家一直在江南经商,去年才搬来京城,这些往事他自是不知晓的,听说侯爷家求娶,那可是祖坟冒了青烟的事,巴巴的便同意了,而如今得知真相后,既不敢招惹侯府,又怜惜自己女儿性命,于是一夜之间,我成了何家二小姐,做了那只替罪羊。
而我呢,幼时也做过几天大户人家的小姐,家道中落,乞讨为生,便认定天底下唯有钱才是最最要紧的,能嫁到侯府吃香喝辣,更是我的人生理想。
至于妨妻之说,我不信这邪。
幼时还有人说我是大富大贵之相呢,我不照样做乞丐当丫鬟么。
那日,我坐在花轿中掀开一角门帘,往队伍前的那人看去。
他穿着赤色婚袍,玉冠高束,骑着高头大马,脊背挺直如松。
遽然,他扭头往这边看来,那红袍连翩,火鹤一般灼灼璨璨,眉眼都好似因这满目的红染了天边霞光一般,只是一双狭长的黑眸带着几分冷酷的锐气,视线扫过,冷漠又疏离。
我却在这一瞬晃了神,仿佛看到了那个曾经在我心中意气风发的小将军,他看我时永远带着融融的暖意的。
那是只有我一人才能看到的暖融。
如果他当初没有抛弃我的话。
洞房花烛夜,苏陌烟并没有碰我,而是和衣睡在了我的身边。
我知道,门外都是盯着我们的下人,只有我们睡在一起了,这老太太冲喜流程才算圆满。
我闻着身边带着些许酽冽的酒气,睡不着觉。
耳边传来低低的声音:“何小姐,我知你也信了外面那些传言而不愿进我家门,而我,亦不过是为祖母冲喜解煞。你我毫无情分,我也不会强求,待得祖母升遐,我便会与你和离,一别两宽。”
这样,也挺好。
我闭上了眼睛,轻声应了声“好”。
过了许久,在我昏昏欲睡时迷迷糊糊道:“我姓李,不姓何。”
没想到却得到了回应。
“……知道了。”
那声音温柔得如春风拂柳,我觉得一定是因为我太困倦而听错了。
*
相国夫人见我愣神不答,一副了然模样,神神秘秘地递给我一个小盒:“这里有着好东西,极是滋补,回去给那苏二公子服下,保你三年抱俩。”
我红着脸将小盒子收到袖中,心中却想,你倒是给我根金条啊,这破东西给我我也用不上啊。
出了门去,我坐上马车回府。
府上热闹非常,我知道,今天是苏陌烟的生辰。
自从我嫁过来后,苏老太太的病便逐渐好转,而如今越发的生龙活虎,甚至亲自操办起苏陌烟的生辰宴席来。
想来那游方道人还是有几分道行的。
不对,癸卯日辰时的八字是何曼青的,不是我的。
一进府,我就换上一副嘴脸,满面笑容地挎上苏陌烟的胳膊,毕竟在外人面前我们还要扮作恩爱夫妻的。
这样于他于我都有好处。
有我这个吉祥物在,就不会再有人催促他娶妻生子,而有他做夫君,我可以吃喝不愁。
更何况他还有着一副好皮囊。
贪财又好色,这便是我对自己的准确定位。
“霞娘啊,怎得这么晚才回来?”老太太看见我就抑不住嘴角的笑,像朵盛放的大喇叭花儿一样。
“祖母,你还不知道相国夫人喜欢我啊,留着我多絮了会儿话。”
“嘁,谁不知道她最是非,也就你能哄她。”
这时往来宾客陆续落座,我也坐到了苏陌烟的身边。
出去一上午,还真有些饿了,好巧不巧眼前便摆着一盘我最爱吃的蜜汁鸠子,不幸的是,众人都在谈笑,为这那破礼数,我也不便动筷,只能盯着那盘鸠子运气,仿佛要给它盯活一般。
苏陌烟坐得很直,斜乜了我一眼,缓缓端起酒杯饮了杯酒,而恰好把我挡在那宽大的袖袍之后。
天赐良机,我快速举箸夹了几大筷子菜塞入口中。
这时,不知哪个不开眼的说了一句:“今日是苏二公子生辰,我们都准备了贺礼,不知二夫人为公子准备的是什么?”
这话说得无礼之极,我们两口子之事哪轮得到你一个外人多嘴,我看了那人一眼,哦,也是当年苏陌烟的迷妹之一。
苏陌烟此时也饶有兴致地看向我,我从他眼神中似乎还看出了几分期待。
我抹抹嘴,从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笑着递给苏陌烟:“我送给夫君的自然是好东西啊。”
苏陌烟接过,眼中闪过一丝柔情,那温柔的眼神让我都觉得自己眼花了。
很快的,那抹柔情在打开盒子后变成了一贯的如霜冷寒。
盒子中的大药丸子也不合时宜地在他手抖之后掉落地上,滚到大厅正中。
而厅中众人仿佛都患了伤寒,一时间咳嗽声此起彼伏。
“烟烟他身体不好,嘿嘿,补补,补补。”
我得意地端起酒杯,朝苏陌烟轻轻扬了一下,一饮而尽。
夜间,卧房之中便传来“哐哐”捣药之声和女子的叹息之音。
苏陌烟正襟危坐,端着本书,素着脸看着。
“烟烟,我错了,我们睡觉好不好?”
我揉着发酸的手腕,一脸哀怨地看着他,而他却扬扬眉道:“夫人不快些将药捣好,如何给为夫服下补身子啊?”
呦,这是怎么个意思?
我迅速起身,来到他身边,熟练地坐到他大腿上,胳膊攀上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吹着气:“所以说烟烟想要和我圆房了?”
苏陌烟眉心跳了两下,一把把我的手拉下,轻哼了一声。
我就知道。
“你今天又去相府了?”他竟然跟我聊了起来。
我点点头,从他腿上恋恋不舍地起身,坐到了一旁的角凳上。
“你这生意倒是做的风生水起。”
那是自然,要不等你与我和离后,守着你给的那份“和离费”我岂不是要坐吃山空。
如此,我不得不佩服我的经商头脑,在我还是“侯府二夫人”的时候可要好好地经营人脉拓展资源。
“听说你店里又新招了名妆娘?”
他貌似漫不经心地发问,然而我看到他手中那页书已经看了许久都没翻过了。
我点头:“是啊,她叫唐唐,心灵手巧又貌美如花,可比我店中其他妆娘都要美三分呢。”
他挑眉:“可是哪个好人家的姑娘身高1米85?”
我笑笑:“吃得多发育好,怎么,夫君连我店中之事也要指手画脚吗?还是说,”我故意凑近他,脸几乎贴上他的:“还是说夫君你看上她了想收做二房?”
“胡言乱语!”
苏陌烟声音沉沉面带怒气,但是却没有动弹,看着近在咫尺的如玉脸庞,我忍不住吻上他的脸颊。
好软。
苏陌烟倏地站起,耳尖红红,虽则一脸愠怒,而眼中的不知所措我却看得分明。
真好,我就喜欢你生气却拿我无可奈何的样子。
我咯咯娇笑:“怎么?有本事你亲回来啊!”
苏陌烟睁圆了双眼,看了我许久后突然将我推倒在桌案上,自上而下地睨着我,眸色幽深。
妈的,被反攻了。
似乎看穿了我眼底的慌乱,苏陌烟勾了勾唇,露出满意一笑,站直了身体。
“是自己来招惹,如今又害怕了?”
我坐起来,整理一下有些散乱的发髻,猛然环上他的腰间,用甜到发腻的声音说:“那今晚我们圆房吧。”
我明显感到怀中的身体微颤,然后推开我快速离去,耳畔只留下清冷一语。
“胡闹。”
小样,我还治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