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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对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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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杨芹娜的盛情邀请下,陈幸终于同意和她一起去街边买花。
西门对面的十字路口人来人往,两人蹲在平地上等待顾客到来。
这是没人驻足的第四分钟了,陈幸侧首看了眼身旁的花车,起身往花瓣上喷了点水:“芹娜,我们是不是要喊几声?”
杨芹娜也站起来,她今天依旧是冲天炮马尾,幸好她长得实在漂亮,不然肯定被人当非主流。
“是的,激情卖花,活力四射。”杨芹娜沉声道。
陈幸:“……激情?”
话音刚落,杨芹娜就在陈幸不明所以的目光下,扯着她的大嗓子喊道:“卖花了!卖花了!”
有人被她的大嗓门吓的,陈幸也措不及防地捂住耳朵。
“姐姐买朵花吧。”
“哥哥买朵花送女朋友吧。”
“大爷买束花吧,贼漂亮的。”
陈幸大惊特惊,心道:“你……你是真的一点都不感觉尴尬啊……”
喊话的人不尴尬,一边没喊话的人尴尬了。
喊累了,杨芹娜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席地而坐。陈幸刚给顾客包完花,顾客是一位小姐姐,看到下端的死结干笑了声。
“你怎么买这么多花?”陈幸也跟着坐下。
杨芹娜头靠花车:“好看呗,我说想要我爸就买了。我一看价钱差点把我气死。”
杨芹娜直起身,手舞足蹈地说道:“你敢相信吗?这么花需要那么那么那么多钱,我想不过,必须卖出去,不能乱扔。”
“太监不帮你卖?”陈幸问。
“他这两天在医院。”杨芹娜叹气,“减肥节食结果整出肠胃炎了,蠢蛋。”
陈幸:“他怎么突然想减肥?”
杨芹娜耸耸肩:“他爸说他,内心自卑了吧。”
收成不错,杨芹娜推着小车开开心心地往回走,与其说是走倒不如说是跳。少女嘴里哼着小曲,高马尾在身后一晃一晃的。
“走!赚了钱请你吃麻辣烫!”杨芹娜勾住她的脖子。
陈幸措不及防地被带得踮起脚,先是一惊而后微微一笑:“谢谢。”
饭桌上,杨芹娜虽然没什么胃口了,一直拿筷子戳饭,陈幸见那碗饭已经被戳成年糕了,再看杨芹娜的情绪,简直太不寻常了。
“怎么了吗?”陈幸给她夹了一个鱼丸。
杨芹娜十分懊恼地吼了一声,惹得店里的客人频频转头,就连老板都跑出来看了眼。
陈幸:“……”
紧接着,少女嘤嘤开场,直接把脸怼到陈幸面前,一只手捞起放下的头发,手指着额头上的红点,面目狰狞地崩溃地吼道:“我长痘痘了!”
“还以为是什么事呢。”陈幸心里笑她可爱,“不就是一颗痘痘吗?你还是很漂亮啊。”
“什么叫一颗痘痘?!!!”杨芹娜趴在桌上,“我想要变得很漂亮。”
陈幸放下筷子双手抱脸,认真地听她抱怨,杨芹娜一说起来就不停,看架势应该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算了!”说到一半,杨芹娜喝了一杯茶,然后豪气地砸到桌面上,“我走出来了。”
“……哦哦。”上一秒阴天下一秒晴天,陈幸被她这副翻脸比翻书还快的速度惊得一愣。
杨芹娜化悲愤为食欲,低头开始吃“年糕”。
陈幸看了她一会儿,重新拿起筷子,不紧不慢地说:“我觉得咱们女生就该骄傲自豪一点,应该有所向披靡的勇气和与世长存的信仰,生来就应该“不畏浮云遮望眼”。
“就是。”杨芹娜点点头。
“一颗痘痘等它消了就好,在等待的过程中你可以去吃一顿饭听几首好听的歌。或者你放下头发遮住就好了。”陈幸抬手指着自己的黑眼圈,“我的黑眼圈那么重,是不是很像熊猫?熊猫那么可爱还是国宝呢。”
“而你。”陈幸起身戳了戳她的头发,话刚到嘴边她就停住了,到底什么动物额头是红色的?陈幸冥思苦想半天,最后勉强地说,“像火烈鸟。”
好吧,她乱说的。
杨芹娜听得一愣一愣的。火烈鸟?什么鬼?火烈鸟不是浑身红色的吗?
对于陈幸来说算得上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秋叶滚地,陈幸推开了半掩的房门,尽管听到了激烈的争吵声,尽管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可她还是要睡觉啊。
陈翰偷偷回来了。
此刻客厅里正上演着一场戏,陈幸换了鞋绕过这对夫妻走到一边,甚至连眼神都没给他们,自顾自地卸下书包。
茶几上没有可以摆放试卷的地方,陈幸抽了一张纸将上面的东西赶下去,一个接一个地摔在地上,给这个夜晚添了几分“生气”。
陈翰没有理,靠着嗓门稳住局面,竟然和梅雅不相上下,大声呐喊的模样仿佛他才是正义的一方。
梅远靠在最外边静静地看着,实在烦了才道:“小声点,都这么晚了。”
陈幸正在给钢笔吸墨,随手将墨水瓶盖盖上,也没拧紧。
打了个哈欠,陈幸开始书写。梅雅被陈翰推搡着,眼泪横流,一边吼叫一边挥手打人。
梅雅简直被气疯,手掌往后摸索,摸到一个东西就砸出去。
陈幸看了眼,在陈翰即将被烟灰缸爆头的时候眼疾手快将人推开。
“小心!”
陈翰反应过来立马恼了,手上力气大了些,梅雅一个趔趄,摔倒在了茶几上,墨水瓶和一些杂物一起滚到了地上。飞扬的墨水溅到蓝白色校服上,从亮面变成哑光。
梅远一个箭步冲过去,拽着陈翰的领子将他扔到一边:“干嘛呢!”
梅雅龇牙咧嘴地起来,满脸鼻涕泪水。
陈幸看着校服上的墨团眉心一跳,急忙脱下身上的校服,双手揉搓了两下,墨团已经根深蒂固。
陈幸沉默了一瞬,起身跑进卫生间,双手撑直校服放在水龙头下冲了几秒钟。不过几秒钟而已,她就迫不及待地撒了一把洗衣粉,用力地搓了几下。
墨团和十几秒前没什么区别,反而向外延伸,变得更大更显眼。
“……”陈幸抿着唇,身侧的窗台上是冷冷的月色,身后的客厅是上演着最狗血的剧情。
池子里全是泡沫,陈幸又放了点水冲了下手上的泡沫,她眨了眨眼睛,又无声叹了口气。过了好一会儿陈幸才一言不发地返回客厅,蹲下身就开始收拾行李。
三个人扭打成一团,她被隔绝在外,独享自己的小天地。
这个夜晚并不太平,所幸,陈幸足够强大。
陈幸一晚上都在阳台复习功课,等到周边的闹钟响起她才站起身,腿部麻得像雪花电视屏。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推开门出去,陈翰身边散落几瓶酒精,屋子里遍地是垃圾碎片,简直惨不忍睹。
路过男人身边的时候她忍不住看了一眼,却见陈翰的脸色铁青,意外的是他并没有打呼噜。
陈幸察觉不对,于是用脚踢了踢他。见人还是没反应,她随手拿起一瓶酒精看了看,她不懂酒,但知道陈翰多半是酒精中毒了。
把陈翰送进医院,陈幸赶忙跑去上班。
看吧,还是有很多人的内心没那么黑暗,善良永存。
她一来就坐在沙发上,毛燥地头发垂在身前。
过了几分钟周池落才姗姗来迟,一见她这副样子啧啧称奇:“今天这是怎么了?”
“有些困。”陈幸重新站起来去放东西。
现在才七点,陈幸正拖着地突然听见周池落喊自己。周池落脸上写着“激动”二字,几乎要尖叫出声。
“那个帅哥来了!”
“帅哥?”陈幸问。
“你那个朋友,真的好帅啊,一天比一天帅!”周池落双手握拳难掩激动。
陈幸放下手里的拖把,掀开帘子出去。陆仰站在收银台处,垂眸盯着手机。陈幸听见茶几上的手机响了下,她看了眼,对着男生招了招手:“我在这里。”
陆仰抬起眼,把手上的牛皮纸袋递过去:“陈幸,记得每天早上吃早饭。”
陈幸迟疑了一下,接过纸袋:“谢谢,你怎么来了?”
陆仰随便编了一个理由:“这里适合复习。”
听着店里播放的音乐,陈幸只觉得这个理由很不靠谱,不过她很相信陆仰,可能学霸的修养就是这样吧:“你吃饭了吗?”
“吃了。”陆仰说。
“好的。”陈幸又准备回去打扫卫生。陆仰捏住她的衣角,用着商量的语气说:“先吃早饭吧。”
陈幸没说话,陆仰朝《员工守则》抬了抬下巴:“守则上说八点以前做什么都行。”
陈幸哦了声,往陆仰最常坐的位置走去,对面的座位上放了一个书包,陆仰后一步坐下。
袋子里面是纸皮烧麦和虾仁豆腐粥,陈幸打开盖子,冒出的热气糊了眼镜。
她摘下眼镜,用纸巾擦了下。
“没睡好?”陆仰问。陈幸确实没怎么睡好过,可能是因为太久太久太久没睡过安稳觉了,亦或者是摘下眼镜的缘故。
陆仰:“眼睛里的血丝好多。”
陈幸重新戴上眼镜,问道:“很多吗?”
陆仰点头。
“复习功课忘时间了。”陈幸随口说。她撕开勺子的包装,而陆仰一直看着她,明晃晃的视线导致她有些紧张,勺子没拿稳抖了些粥出来。
“抱歉。”陈幸急忙扯了张纸擦掉。
陆仰没答,反而靠在椅背上,目光灼灼,似乎要看出点什么东西。
“一直……看着我做什么?”陈幸忍不住问。
陆仰弯唇:“没什么。”
“哦。”陈幸再次拿起勺子,嘟着嘴轻轻地吹了口气。她吃饭的时候很少看手机,但实在有些挨不住对方的视线,陈幸只能把手机拿过来假装翻阅。
手机上的软件不多,平时她的娱乐方面也少得可怜。新闻中夹杂着几条小广告,陈幸随手点开其中一条,像刷视频一样看了起来。
前几条广告的声音并不大,陈幸听不清索性将音量调到了最大。
“三室一厅大阳台!拎包入住不用愁!”正气十足的男声传出来,惊得陈幸又没拿稳勺子,勺子脱离手摔回了碗中。因为她搜索了一些有关租房的广告,所以系统主动推荐了。
“抱歉。”陈幸将音量调小,“没想到声音这么大。”
她有些抱歉的抬起眼,迎着陆仰的目光,男生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问道:“在找房子?”
陈幸摇头:“只是条视频。”
对方的目光审判似的,陈幸有些心虚地垂下脑袋,陆仰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不要低头。”
“好。”陈幸说。
“可以回答我吗?”陆仰问道,“如果不想回答就当我没问。”
陈幸犹豫了下,眼眸里溢了层很浅的光华:“在考虑。”
陆仰嗯了声,陈幸紧接着说:“我吃饱了。”
陆仰还是嗯了声。
直到女生走了,消失在了视野里,他还是保持着那个动作,半晌才侧首看向窗外。
手机响了好几次,陈幸以为是新闻推送。干完手里的活正好八点,陈幸打开靠在墙打开手机。
【看到请回复:〔图片〕】
【看到请回复:〔定位〕】
【看到请回复:发错了】
陈幸点开图片,内容是一套房子的出租信息,学区房,但费用不是很高,装修得很漂亮。这种房屋出租应该不是很好找。
“发错了?”陈幸盯着这行字,有些疑惑地蹙了蹙眉,掀开帘子准备找陆仰问一问,却发现那个位置上已经没人了,空空如也。
她站在原地,有些失望地垂下眼睛。
周池落自然是看出来了,走到她身边,问道:“你男朋友?”
“不是。朋友。”陈幸说。
“他是不是家境不好?还是和家里闹别扭了?”周池落说,“你在后厨的时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说什么租房之类的,还让价格便宜点。”
陈幸靠着墙:“我知道了。”
把陆仰买的早饭吃完,陈幸给他打了个电话,电话接通后男生略带疑惑地嗯了声。
“谢谢你。”陈幸有些忐忑,心跳如鼓。
“好。”陆仰说。
陈幸浑身紧绷,每个字都说得很轻,像是稳定情绪这方面耗尽了全部力气:“可以把房东的电话号码发给我么?”
“好。”
挂了电话,微信立马弹出了的消息。
“这么快……”陈幸心想。
复制了那条电话号码,陈幸打了过去,她内心很忐忑也很期待。
“哪位?”是一个男人。
“您好,请问您在延阳中学旁边出租空房吗?”陈幸问。
“是的。你要租?”
陈幸:“嗯嗯。”
“行,我派人过去和你签合同,下午就可以拎包入住。”
太过顺利,陈幸紧紧捏着手机,但语气仍旧平缓:“请原价租给我,谢谢您。”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笑了声。陈幸也没管那么多,电话不一会儿就被挂断。
因为早上吃了饭,中午并不是很饿,陈幸继续打扫店里的卫生,周池落又喊她:“陈幸!你朋友来啦。”
陈幸立马放下手里的东西,小跑到他面前,道:“欢迎光临。”
陆仰又提了一个牛皮纸袋:“坐哪儿吃?”
陈幸轻抿了一下唇:“谢谢你,多少钱?”
陆仰只是说:“不用,家里的饭菜做多了。”
陈幸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抬脚往前走:“你最常坐的那个位置。”
“好。”
陆仰坐在对面学习,陈幸安静地吃饭,有些事情他们总是默契地没有提起。
吃到一半,陆仰把一个精致的盒子移过来,接着继续写作业:“送你的礼物。”
“谢谢,不过不用了。”陈幸把盒子推回去。
陆仰又推回来,从容不迫地继续学习:“都已经送出去了,怎么可能要回来?”
陈幸看着陆仰垂着的睫毛,嗯了声把礼物收下。
吃完手里的饭菜,陈幸把饭盒叠在一起跑去后厨。刚走了两步就被陆仰喊停:“我拿回家洗。”
陈幸看了下手里的饭盒,手指握紧:“这不太好。”
“哪里不太好?”陆仰问。
陈幸掩饰着内心的不安,还是抬脚去了后厨,洗干净饭盒,陈幸把它擦干收拾好放回牛皮纸袋。
出来的时候陆仰正在复习,陈幸把纸袋放在位置上,看了他几秒。
“什么事?”他问。
“陆仰,真的很对不起。”陈幸站在他身旁,藏在衣袖里的手微微发抖。
“坐下说。”他道。
陈幸没坐下,而是展开下一步:“你的校服,我弄脏了,非常抱歉。”
陆仰抬起眼,很轻地嗯了声。
“我让老师补一套尺寸一样的校服,你的校服也会还给你,你看行么?或者我赔钱。”陈幸的目光不定飘转。
陆仰答非所问:“怎么这次主动和我说了?”
陈幸:“瞒着你不太好,你有知道的权利。”
陆仰笑了声:“那么紧张做什么?”
陈幸:“做错了事。”
陆仰弯起眼眸,简直被她这副样子逗笑了:“我没生气。”
陈幸别过脸:“我知道。”
陆仰岔开话题:“多久搬过去?”
陈幸:“下午。”
陆仰:“需要我帮忙吗?”
陈幸摇头:“不用,我的东西不多,我一个人可以。”
陆仰重复了遍,没有阴阳怪气也没有质疑:“一个人可以。”
三点左右,房子里安安静静,窗帘被焊牢了。陈幸提上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转身大门往外走。
离开了不属于自己的家,不用再有寄人篱下的局促,陈幸如释重负,她相信有了第一步,后面的路会越来越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