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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咸蛋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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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普通的早上,离延阳中学五十多公里远的景区里,他们站在高高的露台上,尽管什么也没说,但每一秒都胜似告白,胜过最盛大浪漫的婚礼。
从景区出来已经十一点了,白叔叔给门口的保安说了提前结束包场,景区才开始放人进去。
白叔叔要去上厕所,陆仰买了两个冰激凌和一包纸,临近中午气温逐渐升高,陈幸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些许汗水。
“给。”陆仰递过去。
“谢谢。”陈幸抽了一张纸,擦汗时闻到了花香,她把纸巾放在鼻下,问,“纸巾是有香味吗?”
“嗯。”
陈幸看了眼牌子:“是这个牌子啊,竟然出新品了。”
“好闻吗?”陆仰问。
“很好闻,是茉莉花的味道。”陈幸靠着墙壁,头顶有一团粉红色的花,交织着绿叶,赏心悦目。
陆仰帮她打开车门,自己也钻进去挨着她坐。
“我昨天晚上出去买了些菜和水果,你看会儿电视就好。”车里的香味持久不散,不是清新剂的味道,而是一种名牌的香水味,很浓郁。
陈幸打开车窗,整个人靠过去,看来不是外面的味道,可是车里只有她和陆仰。
“你喷香水了么?”她问。
“你怎么知道?”陆仰转头。
“太浓了,但是很香。”不知道陆仰喷了多少,恐怕方圆几百里都能闻到,像是被香水腌入味了。
“那我下次少喷点。”陆仰丝毫不觉得尴尬,手指把玩着吊坠。
“你身上本来就很香,自然的体香最好闻。”陈幸别过脸。
“我身上是什么味道?”陆仰靠在车窗的一边,手肘置于台沿上,转头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情景。
陈幸说:“茉莉花的味道。”
再次穿梭隧道,陈幸的发丝争相飞出车窗,风在发丝之间来回穿梭,显得有些凌乱,模糊了她的视线。
光阴穿梭了草木和烟火,天边几只鸟儿飞过。
到达小区门口,陈幸看到一位老奶奶在卖饭团,她侧头问:“要不要吃个饭团?”
陆仰:“好。”
陈幸走了几步,回头道:“你在原地等我。”
“好。”陆仰见她回头,又扬唇轻笑。
“奶奶,两个咸蛋黄饭团。谢谢。”陈幸点开付款码扫了下,“一个放两颗咸蛋黄,另一个老样子。”
“丫头。”老奶奶拍了拍她。
陈幸看了她几秒,认出她就是之前那位卖饭团的老奶奶,很热情地打招呼:“奶奶中午好。”
“衣服挺好看的。”奶奶一边做饭团一边和她聊天。
“谢谢。”
“我女儿之前也给我买了一件衣服,颜色和你的这件差不多。她老说我节省惯了,但每次我去买点喜欢的东西,她又会说我花钱大手大脚。”奶奶叹了口气,“做人真难。丫头,你有钱会干嘛啊?”
陈幸道:“行乐。很简单,有一万块钱我就和妈妈去旅游玩耍,有一百块就去买点喜欢吃的菜。”
奶奶笑了声:“你太简单,你的家人不会说你吗?”
“这都是掌握在我手里的,取决于我乐不乐意。”陈幸坐在一边的矮凳上,“这世界来都来了不得多开心一下吗?”
当然,这些都取决于妈妈没有生病的前提下。
“遇到你真开心。”奶奶把饭团递给她,“回见。”
“我也是。”陈幸挥挥手,转身小跑回去。
陆仰靠着路灯,见她来了唇角微微上翘,转过身和她并肩前行。
“请你吃咸蛋黄饭团,我之前偶然尝过一次,觉得还挺好吃的,你尝尝看合不合你的口味。”陈幸把热乎乎的饭团递过去,自己拆开只有一颗咸蛋黄的饭团。
陆仰拆开外层的塑料膜:“谢谢。”
“高一临近生日的时候,你也是有些不开心。”陈幸咬了一口饭团,故作漫不经心地问。
陆仰嗯了声。
陈幸看向一边:“吃完饭要不要一起去街上逛逛?你喜欢吹风吗?”
“可以。”陆仰依次回答她的问题,“还行。”
“自从我回来之后,你好像没怎么问过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我和杨芹娜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问很多问题。”陈幸意有所指,“你怎么不问?”
“你想回答吗?”
陈幸沉默了一瞬,不过很快就恢复了过来:“不是很想,所以我总是岔开话题。”
“我不想让你不开心。”陆仰轻笑一声,迎面是带着燥热的风,以至于他觉得喉咙有些发干。
“如果是你,那就没关系了。”
陆仰扭头看向她,他可能顾虑得太多,害怕得太多。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变得不聪明,变得愚钝,变得太小心,甚至忽略了陈幸的性格,她是不会在乎的,可是他在乎。
喜欢陈幸从来都是出自本能。
“我妈妈在暑假的时候生病了,我爸爸不怎么管我,高一的时候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我骂我。”陈幸垂下头,“太丢脸了,所以我求妈妈给我转学,但是后来又因为学费太贵转回来了。”
那些遭遇困局,陈幸说得格外轻松,像是什么很普通的小事,几句话就轻松概括了。
“我不喜欢住校,但又不想继续生活在那个房子里。”陈幸的语气平缓,“所以我想租房子。”
身边的人迟迟没有动静,陈幸抬起头,看到了两行泪缓缓而下,陈幸抬起手用力抱住他,双手圈着他的脖子。
“怎么哭了?”陈幸靠近他的耳边。
陆仰强忍住泪水夺眶而出的冲动,可是怎么忍也忍不了。
“只是一些过去的事而已,说出来开心多了,我也不是很在乎。”陈幸笑了两声,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你不要笑。”陆仰垂下头,下巴放在她的肩头,“不要笑。”
陈幸松开他,双手捧住他的脸,把他往下带,自己也踮起脚和他平视。
她盯着陆仰的双眼,指腹帮她抹去眼泪,莞尔一笑:“你放心好了,没人可以熄灭我,哪怕是大雨。”
——
陆仰一进门就直奔厨房。
“你去坐着就好了。”陈幸把外套脱掉挂在一边,内搭是一件v型的白色上衣,身后的两条细细的带子交叉,尾端系了一个蝴蝶结,露出了一小半光洁的背。
“我太闲了。”陆仰说。
“好吧,那行吧。”陈幸无奈地笑笑。因为昨天看到陆仰夹了很多块土豆,所以陈幸又买了十几个土豆回来,挑了两个稍微大点的放在手心掂量掂量。
陈幸放了土豆,扯了张纸擦手,又扯了几张纸递过去:“给,擦擦眼泪和汗水。你要不要吃点水果?有车厘子、青提、橙子。”
陆仰接过纸巾,随意地擦了两下:“青提。”
陈幸应了声,注意到他脸上挂着的汗水,转身回卧室拿了个风扇过来,按下最高档,总算给火炉似的厨房带来了一些清爽。
“谢谢。”陆仰道。
“不客气。”陈幸打开冰箱拿了一串卖相很好的青提,转头看到陆仰伸出手,她疑惑地歪了下头,手握成拳放上去。
他怔愣之后弯起唇角,看着陈幸呆呆的模样,毫无顾忌地笑出声:“把青提给我,我来洗。”
“哦哦。”陈幸收回手,赶紧把青提递过去。
陆仰把青提放在水龙头下冲洗。
陈幸看着,突然道:“高二的时候,我妈中午不回家,我怕做了饭一个人吃不完浪费,就会买点泡面凑合一下,而且一个人做饭吃饭都很无聊。不过有些时候兴致来了会做一次。”
“很无聊吗?”陆仰问。
陈幸蹲在垃圾桶旁边,勤勤恳恳地给土豆削皮,回答道:“昨天突然觉得很无聊。”
“嗯,昨天。”陆仰重复了遍,把青提拨下来放进盘子里。
两个人的效率高出不少,陆仰把筷子洗干净,顺带甩了两下筷子上的水,道:“可以吃饭了。”
“好。”陈幸蹲下身打开碗柜,拿了两个碗出来。
陆仰把菜端上桌,还十分自觉地帮女生拉开椅子,又返回厨房盛饭。陈幸把电源扯了,双手握住支架,却迎面和陆仰撞上。
“你先。”陈幸退后。
陆仰嗯了声。
陈幸再次把电扇抬起来,正准备走却受到了细微的阻力,她没有在意,蹲下身把电源插上。
一切准备就绪,陈幸又转身倒了两杯水,刚接好,肩上突然被挂上了一件衣服。
她扭头:“怎……怎么了?”
陆仰的声音极其不自在极其隐忍,呼吸开始紊乱,眼眸里的浪潮在陈幸看过来的时候转瞬即逝:“带子散了。”
陈幸放下水,双手抓住衣服,有些不好意思:“谢谢。”
“不用。”陆仰转身。
陈幸抿着唇,手往背后伸,给带子打了一个死结:“可能是勾到衣帽架了。”
陆仰嗯了声。
饭菜的热气轻轻飘着,陈幸的心犹如乱麻,由于没有什么可以看的,盯着徐徐上升的热气,竟然此刻连平时见惯了的热气也成了杳霭流玉之景。
蝉鸣不止,室内有些闷热,陆仰率先打破尴尬:“盐好像放多了,怪我。”
“土豆里吗?”陈幸问。
“嗯。”陆仰喝了口水。
“你放过盐了?”陈幸夹了块土豆放进嘴里,道,“嗯,确实有些咸,但拌饭吃还是可以的。”
“放过了。”听到陆仰的回答,陈幸毫不在意形象地哈哈大笑,“我也放了盐,哈哈哈哈,我们想到一块去了,真的好咸啊。”
闻言,陆仰又夹了块土豆,凑合着饭一起吃下,评价道:“味道有点不好说。”
“哈哈哈哈哈哈!”陈幸笑得肚子疼,也跟着夹了块土豆。
“你吃其他菜吧,肠胃不好少吃咸食。”陆仰说。
“不能浪费粮食。”陈幸停顿了下,看着手里的土豆,“没关系的。”
陆仰点头,笑着看她:“不浪费,我吃。”
陈幸眨眨眼睛,低下头把那块土豆放进陆仰的碗里,小声说:“谢谢。”
“蚊子叫。”陆仰评价道,“能说长点吗?”
意思是让她多说几句话。
陈幸会错意,脚尖把椅子勾过来了点,微微起身,提高音量道:“谢——谢——”
陆仰抑制不住嘴角,手指撑着桌子,低头轻笑。
陈幸吃完米饭,把碗放在一边摆好造型,双腿盘子椅子上,振振有词:“好想出去摆摊,买人五十块钱一颗土豆。”
“那我第一个买。”陆仰喝完杯子里的水,站起身开始收拾碗。
“我来收拾吧。”陈幸说。
“不用,你去睡个午觉吧。”陆仰把碗叠在一起,回头笑道,“午安。”
陈幸点头,把椅子推进去,扯了几张纸擦桌子,随手把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不过她没回卧室,慢慢走到沙发前,蓄力一跳,整个人落在了沙发上,还被弹了两下。
扯起一边的毯子盖在身上,找一个看起来比较顺眼的抱枕宠幸,临时的小窝就搭好了。
陆仰洗完碗出来的时候,看到沙发上的一团忍不住笑了声,放轻脚步慢慢走过去。
他每一步都走得很轻,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抱枕上撒满头发,一个光洁的额头暴露在空气中,毯子上生出了两只手,将毯子边缘捏出褶皱。
“不热吗?”陆仰心想,担心这人中暑,他走到阳台把窗帘轻轻拉上,隔绝刺眼的阳光,又小心再小心地用手托着底盘,把电风扇抬过来。整个过程一点声音也没有。
按下开关,电风扇开始吹风。陈幸呢喃了几声,将毯子甩开。
“吵醒你了?”陆仰的眼睛突然瞪大,有些心虚地站起身。
陈幸支起身体,抬手揉了两下眼睛:“我睡眠比较浅,不关你事。”
“你继续睡吧。”陆仰重新坐下。
陈幸和陆仰大眼瞪小眼,大约两秒后,陈幸笑了声,提议道:“看会儿电视吧。”
“好。”陆仰把遥控器递给她。
陈幸接过,随手叠了下毛毯,毫不在意地甩到一边,双腿跪在沙发上慢慢地朝陆仰那边移。
“看什么?”陈幸问。
陆仰无法反抗命令似的,耳朵嗡嗡作响:“按你的喜好。”
“我喜欢看恐怖片哦。”陈幸面上云淡风轻。
“稍等。”陆仰打开手机,“我帮你找几部比较精彩的恐怖片。”
“好的,越恐怖越好。”陈幸靠在沙发上。
陆仰找到的是一部年代久远的,号称可以吓死人的恐怖片,光是封面就血淋淋的。
给电视登上了账号,电影开始播放。
午后光线较暗的空间内,两位青年并肩而坐,一个坐得端正,一个坐得歪七扭八,陈幸是后者。
鬼脸贴着屏幕,尖叫呐喊声冲破所有阻碍,皮肤惨白的女人穿着病号服缓缓向前爬行。
陈幸道:“这是贞子吗?”
“不是。”陆仰回答,“贞子不穿病号服。”
陈幸看得很认真,眼睛都不带转:“她怎么一直往前爬,感觉要从电视里爬出来了。”
“我好像有些害怕。”陆仰见陈幸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手抱在胸前面无表情地说道。虽然这么说,但从他的脸上找不出一点害怕的蛛丝马迹,甚至连他说话时语气中还带有笑意。
诡异的声音不断冲击耳膜,恐怖歌谣回荡在寂静的森林。突然,黑发下的脸极快地贴向屏幕,血红的眼珠,扭曲的嘴脸,伴随着女人的尖叫,陆仰也怪叫着靠过去。
陈幸的大脑一片空白,思绪一瞬间停滞。
陆仰的脑袋放在她的肩头,但没有使出多大力,动作保持了几秒,他假装偷看了眼屏幕,语气平淡地又道了句:“我害怕。”
陈幸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慰道:“没关系,都是假的,不用害怕。”
见陈幸并没有抗拒,他胆子大了起来,问:“可以靠着你吗?”
“当然可以。”陈幸说。
在准备真正靠在陈幸身上的时候,他又直起身,手肘支着膝盖,重新看向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