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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开心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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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仰,我可以抱一下你吗?”放下头盔,陈幸站在电瓶车旁边,有些拘谨。
陆仰把头盔还回去,问:“怎么了?”
想抱他是真的,根本没有什么原因,就是很普通的发自内心地觉得想抱一下,被这么一问,陈幸仔细想了下:“你一直陪我,帮助我,我觉得很开心,欠你一个拥抱。”
“好。”陆仰张开双臂。
陈幸立马拥了上去,双手环过他的肩。陆仰站直身体,双手也交叉扣住她的肩,温热的气息要把人融化了。陈幸觉得,很多时候不管气氛再暧昧,她只要一个拥抱就足够了。
抱了几秒钟,陈幸松开他,脸蛋微红:“那……拜拜了?”
陆仰:“再见。”
陈幸转身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下,看见陆仰还没走,嘴角牵起来:“等下。”
“我没走。”陆仰说。
“给你一个东西。”陈幸小跑过去,双手背在身后,“你猜猜哪只手有东西,怎么样?”
“好。”陆仰总愿意陪她幼稚。
陈幸象征性地动了动手,幅度非常大,似乎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她在交换东西。
捏了捏手心的东西,陈幸把它攥紧,双手握拳伸出去:“好啦!猜吧。”
陆仰佯装思考了下,陈幸抬眼看他,还贴心地动了动左手,示意他左手有东西。
陆仰伸出食指轻轻碰了下她的左手背:“这只。”
陈幸摊开手心,里面什么都没有,计谋得逞,陈幸笑开了花:“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相信我?”
陆仰叹息:“有些难过,你竟然骗我。”
“因为我是个坏人。”陈幸说。
陆仰拿出手机,点击了几下屏幕,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完成之后他面不改色地把手机翻转,陈幸抬起眼,看到了陆仰给她的新备注——坏人。
“幼稚鬼。”陈幸道。
“我就是幼稚鬼。”陆仰关上手机,又轻飘飘地补充,“我是个好人。”
“哼。”陈幸又翻了两下衣服兜,从里掏出了一张鼓鼓囊囊的纸团。
陆仰静静地看着,看着陈幸牵起他的手,打开他的掌心:“和开心饼干一个作用,叫做开心糖果。”
陆仰打开那个纸团,里面包着一颗糖果:“那外面这张纸呢?”
陈幸想了下:“叫做开心符?”
陆仰笑了:“好,谢谢。”
——
陆仰的生日晃眼就到了。那天早上,魏有义收到了郑萌萌的亲笔签名照,谢燃和韩熠生充当苦力抬了几箱饮料和零食。
“陆仰每次生日都会造福我们。”魏有义的嘴被零食塞满,一手拿零食一手拿签名照,笑得合不拢嘴。
徐灿和摸准时间也溜进了一班,非常厚脸皮地共享零食。
“我靠!我靠!我靠!陆仰哪来的萌萌的签名照?你们见面了?”魏有义问。
“我爸的公司签下她了,顺带给你要了一张。”陆仰小心翼翼地把写满字的纸折叠起来。
“我靠啊!我魏有义交你这个兄弟!”魏有义兴高采烈地把签名照举起来,“我有萌萌的签名照啦!”
“大猛这是疯了吧?”
“打他!”
“‘陈幸小姐姐。’”身后的韩熠生像只花孔雀,“放学别急着走哦。”
“我知道。”陈幸站起身去倒水。
许洧彬一直在睡觉,魏有义看了眼,走过去扇他的头发:“饿晕了?”
“我太重了,让我休息会儿。”许洧彬双手交叠,头侧向一边。
“咦?”薯片要得咯吱咯吱响,魏有义小心翼翼地把签名照放进兜里,侧头问:“陆仰,这小子晚上偷牛去了,醒都醒不来。”
杨芹娜一脚踩在板凳上,一只脚轻轻地踢了下魏有义:“没听见人家说想休息吗?”
陆仰起身,手指紧了又紧,站在了原地一分钟才把手上的信封放上桌面,双手按住轻轻移了过去。
陈幸抬起头,问:“给我的?”
陆仰吞咽了下,点点头。
“哦哦。”陈幸放下手,将那封信拆开,满满当当的黑字看得人眼花头晕,她念了出来,“致……”
“别念出来!”陆仰面红耳赤地说道,“你自己读就行了,到时候给我个答复。”
陈幸笑道:“你吓死我了。”
陆仰:“抱歉。”
陈幸摇头示意没事。
〔致高三一班的陈幸:
你好,我是你的同学陆仰。
首先,我必须承认,你是一个很好很特别的女生。每当看到你努力工作后又马不停蹄地学习,我会将你视为唯一的榜样。
高中生涯的压力非常大,在这个过程中会经历许多,我很喜欢你因为一道复杂的数学题列了无数草稿,龇牙咧嘴地伏在书案前的样子,也觉得你张开嘴午睡的模样很可爱。
现在也许你遇到了一些小事情,请相信,上天不会亏待任何一位勇敢的人,没有哪个主角是一帆风顺的。
大家都在一同攀登。如果还有什么不懂的问题,你尽管来问我。
我只希望你开心。
——高三一班陆仰〕
看完,陈幸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信放回信封里,又重新扯了一张纸,在上面认认真真地写了封回信。
〔致高三一班的陆仰:
你好,我是陈幸。
谢谢你,我会好好学习的,你也要努力学习哦,祝你前程似锦!
高三一班陈幸〕
写完后,陈幸从头到尾地阅读了一遍,叠好递过去。
陆仰停下手里的笔,转身双手接过,抖着手展开纸张,谢燃道:“得帕金森了么?”
陆仰竟然没怼他,全心全意地看纸上的内容,认出上面的字后浑身一震。
魏有义关上杨芹娜的言情小说,沉沉地叹了口气:“这种女人怎么莫名其妙地就爱上一个男人了?还爱得死去活来,最后搞得众叛亲离,还蒙在鼓里沾沾自喜以为自己捡到了大宝贝。”
“今天的大猛还挺深奥啊。”
杨芹娜把言情小说塞进抽屉里,揶揄道:“死大猛,就你话多!”
魏有义压低声音说:“杨芹娜就是这种恋爱脑,天天幻想和帅哥富豪谈恋爱,永远看不到身边最真心的人。”
言毕,魏有义转头问道:“陈幸,你想和帅哥富豪谈恋爱结婚不?”
陈幸抬眼,笑着摇头:“我觉得一个人就挺好的。”
魏有义凑过去,看了眼陆仰,不怀好意地说道:“如果有这种朋友对你告白呢?”
陈幸道:“如果有异性朋友对我告白,我想我会表示遗憾,我又失去一个珍贵的朋友了。”
“啊?”魏有义立马转头,盯着一侧的陆仰若有所思。
吴窈尧提了一袋子梨子,放在讲台上,脸涨的通红。她轻轻扯了下杨芹娜的衣服,杨芹娜瞬间明白了是什么意思,毫不在意形象地喊道:“吴窈尧请大家吃的雪梨,想吃的来拿。”
吴窈尧补充道:“是我妈妈请大家的。”
魏有义跑得飞快,雪梨表层有些黑斑,应该是气温过高所致,魏有义擦了擦雪梨,问:“新摘的?”
吴窈尧点头如捣蒜:“我们家就是种梨子的。”
“哇,你家还种梨子啊。”
吴窈尧嗯了声,悄悄移动脚步躲在了杨芹娜身后。
魏有义把雪梨抛起来又接住:“陆仰谢燃三弟,你们吃不吃雪梨?”
韩熠生喝了口水,侧首问:“陈幸小姐姐吃雪梨吗?”
陈幸点头。
韩熠生站起身:“我们要,拿四个。”
魏有义一手拿两个,嘴里还咬着一个,声音呜呜呀呀的。韩熠生接过雪梨:“你说什么?”
魏有义嘴里得空,抿着嘴唇缓了好一会儿才道:“我牙齿敏感,我靠了,嘴巴都快张不开了。”
“雪梨上怎么有黑斑?”韩熠生用纸巾擦了几下,从桌里拿出一柄手工刀,“谢燃,给我个塑料袋,我削皮。”
谢燃洗完雪梨回来,手上湿漉漉的:“我没有。”
“你胡说,你有。”韩熠生道。
“……”谢燃沉默了下。陈幸弯腰把陆仰给她买的早餐拿出来,随便叠了下牛皮纸袋,说:“用这个装可以吗?”
“谢谢啊,陈幸小姐姐。谢燃你学着点。”韩熠生接过牛皮纸袋,挂在桌腿上的挂钩上,弯下腰开始削皮。
“陈幸小姐姐需要削皮吗?”韩熠生说完转头看向前面两个人,“他们两个不配。”
“有病吗?”谢燃咬了口。
韩熠生懒得理他,转头看到立在一边的魏有义,道:“还没缓过来吗?你牙齿这么敏感?”
魏有义差点兜不住口水:“太爽了,缓不过来了。”
看看,哪有平时嚣张的气焰。
杨芹娜洗完雪梨过来,咬着一口雪梨,抬手擦了擦嘴角的汁水:“牙齿敏感可以采用中医的治疗方法。”
魏有义:“比如?”
杨芹娜:“我倒是听说有针灸,敷药一类的。”
陈幸:“好像可以把中药打成粉刷牙,魏有义可以试试。”
魏有义连连摆手,把雪梨放在一边:“算了吧,雪梨是吃不了了。”
“讲台上好多呢。”杨芹娜道,“吴窈尧提了好大一袋,个头很小,但是很解渴。”
削完皮,韩熠生咬了一大口雪梨,他停顿了下:“怎么感觉没有味道?”
“你味觉失灵了?”谢燃问。
“真的。”韩熠生说,“不是很甜。”
陈幸随手擦了下雪梨,也咬了一小口,确实不太甜,外层的果皮很厚,嚼的时候有些犯苦。韩熠生虽然说不太甜,但还是把雪梨吃完了。
“陆仰怎么不说话?”魏有义问,“尝尝吴窈尧家的梨子啊。”
谢燃看了眼,回答:“他作业多。”
“哦哦。”魏有义挠了挠脑袋。
每逢生日,陆仰总是不开心,看完了陈幸的回信,陆仰更不开心了。他扫了眼桌面上的雪梨,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把手上的笔扔到一边,说:“我睡会儿。”
谢燃嗯了声。
没想到困意来袭,混沌模糊的意识里,陆仰听到了陈幸和谢燃的声音。眼皮重重合上的那一刻,他看到了陈幸的身影,头顶明亮的灯光,和家里的很像。
“陆仰睡着了吗?”
“陆仰?陆仰?小仰,哈哈。”
“小仰。”
“小仰。”美丽的女人披着披肩,黑发随意挽成了一个丸子,坐在餐桌前陪陆原枫收拾下午要吃的甜点,“这么早就回来啦。”
今天是陆仰的十四岁生日,季甜烤了些甜点,还自己做了些糖果。
陆原枫看着一桌的甜点,实在是羡慕极了:“甜甜,男孩子不能惯着啊。”
季甜起身,双手放在陆仰的肩上:“你少贫。”
“来。”季甜转头,从盒子里拿了一块小饼干,“你先尝一块,看妈妈做得好不好吃。”
陆仰接过饼干,评价:“好吃。”
陆原枫眼巴巴地看着。
季甜看见了,笑了声:“今天是儿子生日,就不能让让他?”
陆原枫不说话,半晌还是忍不住道:“知道了。”
季甜拢了拢披肩,重新坐下,伸手抱住平安:“小仰,舅舅给你准备了礼物,在沙发上,快去看看。”
“好!”陆仰噔噔噔地跑过去,平安也从季甜的腿上跳下来,跟着陆仰一起跑。
“平安,别蹭我。”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实际上陆仰却把人家抱得很紧。
平安一直闹,陆仰盘腿坐在地毯上,伸手拿起沙发上的盒子,打开包装,陆仰道:“是我最喜欢的航天系列模型!”
季甜转过来:“等会儿看完音乐节,舅舅要带我们去跳伞,彤彤姐姐也在哦。”
“季苦也老惯着他,你们太宠了。”陆原枫散发着浓浓的醋味。
季苦就是陆仰的舅舅,季甜的亲弟弟。取这个名字很简单,季苦一落地就哭,哭到方圆百里都认识了他。
在季父季母取名的时候,季甜随口一说:“弟弟这么喜欢哭,一年四季都在哭,就叫季哭吧。”
父母一听,好名字!正好对应姐姐的“甜”字,取名季苦!于是舅舅的名字就这么草率地诞生了。
季甜的长相属于小家碧玉的类型,脸庞像春风拂过绿江,身量苗条,细眉总是若有若无地蹙着。此时她勾唇笑笑,嚣张地看着自己的丈夫:“你快被醋腌入味了,你送儿子的礼物呢?快给他说。”
陆原枫叹气,道:“儿子,爸爸给你买了喜欢的漫画书,在你卧室里。”
“谢谢爸爸。”
平安汪汪叫,和陆仰一起玩闹,家里其乐融融。
“老婆,你去休息吧。”陆原枫说,“等会儿路上别太累了。”
“你开车我累什么?”季甜站起身。
“你要应付这小子,他那么黏你。”陆原枫揽住季甜的腰,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下,“去休息会儿吧,我马上就收拾好了。”
“我又没有收拾,儿子都是你在陪,我手上闲得慌。”季甜压低声音,“好吧,知道了知道了。”
坐在地毯上摆弄模型的陆仰丝毫没有察觉身后的父母如何地亲亲我我。
季甜打开门出去,接过保姆手上的剪刀,开始修理自己的小花园。
“夫人今天好美啊。”张慧真心实意地夸赞。
季甜笑道:“谢谢张姐。等会儿帮我给小燃和熠生送点甜品。”
院门前路过邻居,道:“小季,又在修理小花园啊。”
季甜侧首,很热情地打招呼:“林姐,中午好。”
陆仰推开门出来,走到母亲身边:“妈,我刚在找你。”
季甜挽住儿子的手臂:“小仰帮我修剪一下。”
“好。”陆仰接过季甜手里的剪刀,“烤箱里的是曲奇吗?”
“哇,你怎么知道?”季甜倒没有太惊讶,很明显明知故问。
陆仰剪下枝丫,闻言笑道:“我看到了。”
母子俩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半天,陆原枫冲出来,哪有平时在公司正襟威严的模样,拉起季甜的手就往里面跑:“老婆,别理儿子了,曲奇要糊了。”
季甜一听,哈哈笑个不停。她以为陆原枫在吃醋,结果是真的糊了。
“……”看着烤盘上的一团团黑色,还散发着微微的焦味,季甜扯了扯嘴角,安慰道:“没有关系,重新做好了。身于泥泽,志于心中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陆仰把烤糊了的曲奇倒掉,陆原枫准备着做曲奇的材料,季甜吃着新鲜的青提,说:“不要只看到一个人的结果,要看他风吹日晒的过程和扎根的时间。其实几分钟前的曲奇长得非常漂亮,只不过它可能不想活了。虽然结果不太好,但多涨了一份经验嘛。”
这已经是第四盘因为季甜忘记时间而烤糊的曲奇了。
陆原枫揽住她的腰:“老婆说得好。”
“妈妈说得好。”陆仰打了个鸡蛋,“下午的音乐节,妈妈一定要陪着我,不可以偷偷离开。”
平时经常偷偷溜去买小吃的季甜听到这句话,面无表情地摆出一副母亲威严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样:“我怎么不知道?”
父子俩对视一眼,各怀鬼胎地移开视线。
陆原枫也道:“就是,少污蔑我们甜甜。”
陆仰:“……”
“我把曲奇烤完再去,等会儿你们先走吧。”季甜道。
“我不要和你分开。”陆原枫差点落泪。
陆仰上前也拉住妈妈的手,半撒娇道:“一家人要一起啊,不要晚点去。我把小音箱也带上。”
这天是陆仰的十四岁生日,一家三口自驾去小镇参加音乐节,也就是这天,陆仰觉得很平平无奇的一天成了母亲的忌日,成为了他一生之痛,一生的遗憾和愧疚。
先前是风和日丽,后面天沉沉地压了下来。
路上陆仰靠在季甜身上睡觉,车里播放着音乐,他隐约间听见前方属于音乐节的声音,众人欢呼,伴奏摇滚。
一声巨响震得耳膜生疼,车里瞬间燃起烈火,黑色的浓烟挤满密闭的空间。
陆仰听见惊呼和尖叫,场面一片混乱,视线也模糊花乱。
“救火啊!快叫消防员!”
身侧的车窗被疯狂敲打,陆仰脑中一片空白,思维断了弦,不知所措地躺在母亲的怀里。
黑眼太浓,眼睛也被一只温暖的手捂住。他的意识模糊,在吵闹声和音乐交织在一起的声音中,他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母亲去世了。
本来可以晚点去的,阴差阳错变成了这样。要是他没有闹着去音乐节,没有带上引发失火的小音箱,一切或许会变得不同。
一场雨后的潮湿从脚下生根,不断向上蔓延,将他死死缠绕,不得一丝喘息。
失语症治愈后,人人夸他,他也高兴不起来。这不是新生是沼泽,每时每刻都深陷在自责和愧疚的大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