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春寒》蘅喜

2、第二章

　　手机界面还能看见上次的聊天记录，时间在一周前。

　　她和沈辞清在微信上提了分手，对方只回了一个好字。

　　好聚好散，没有争吵抑或是挽留，看起来很像是两个人都对这段感情厌倦了，分手不过是一种解脱。

　　解脱，或许对沈辞清来说确实是如此吧，毕竟他们的爱情太过于平淡，根本走不过争吵和挽留那一步。

　　没有人会用死水去形容自己的初恋，可苏禾满找不到更好的词。

　　苏禾满低头看着他发来的最新消息，问自己是不是辞职了，正琢磨着要不要回他，没发觉站在门口的人似是脚步停顿了一下，随后才走进来站在了她的前面，峻挺的身影让电梯里的灯光都暗了几分。

　　电梯门徐徐合上，苏禾满又过了几秒才回了个是，沈清辞的名字不停显示着正在输入中，却一直没发过来信息。

　　“几楼？”站在她前面的男人忽地开了口。

　　苏禾满陡然想起自己好像一直没有按楼层键，以为是面前这个好心人准备帮自己按，忙感激道：“十二楼，谢谢。”

　　男子听闻有些疑惑：“我记得原来住我隔壁的是位姓苏的小姐，好像——”

　　“不长你这样。”

　　长什么样，大家都有鼻子有眼的，哪里不一样，不就是沈慕乔鼻子高一点，脸小一点，身材要更好一点。

　　苏禾满正腹诽，沈辞清终于再次发来了消息，是一句略带责备的话，怪她怎么不早点跟自己说。

　　合格的前任就该跟死了一样，苏禾满在此刻终于感悟到了真谛，心说早知道分手那天就应该把他删了的，免得现在还来装作关心的样子恶心自己。

　　苏禾满冷笑着揿息了屏幕，情绪使然以为眼前这个男人也对沈慕乔有好感，语气讪然地回：“不好意思啊，你大概近期是看不见沈小姐了，她正忙着准备自己的婚礼。”

　　“那又怎么样？”

　　这不要脸的语气和同样的回应怎么莫名熟悉，就跟今天在车站的那个人一模一样，苏禾满抬起头，只能在逆光中看见男人一点侧影，社会已经发展的这么快？又把她抛下了？知道别人要结婚，也不介意？

　　“所以您大概以后都只能看见我了呢。”苏禾满悻悻地说。

　　回复她的只有男子一声冷哼，好似极为不屑和不满。

　　“叮～”的一声，电梯门再度打开，苏禾满侧头看了眼显示屏，十二楼。

　　男子率先走了出去，苏禾满对沈慕乔这位邻居的印象并不算太好，决定还是等他进门自己再出去比较好，免得他又要再次见到自己，污了他的眼睛。

　　电梯门渐渐合上，她手中的屏幕亮了一下，这次是沈慕乔发来的信息。

　　苏禾满低下头正准备看手机，却发现电梯门又被人按开了，此时还停在十二楼不动。

　　难道是刚刚自己按的？

　　她伸手按下关门键，电梯门却丝毫未动，旁边的开门键还持续的亮着红灯。

　　什么情况？苏禾满有些愣滞。

　　还没等她想明白，却看见前面出去的人复而又返，正似笑非笑的站在门口，隐隐间可以瞧出一些愠色。

　　“苏禾满，你是真不认识我了？”

　　--

　　算起来，这并不是苏禾满第一次没认出林淮煦来。

　　她和林淮煦的渊源能追溯到两人刚出生的那会，从医院的婴儿房开始他们就当上了邻居，此后幼稚园小学就没分开过，苏禾满的同桌永远只有他一个，就这样一直持续到林淮煦八岁那年因为父亲升迁去了外地。

　　再见面的时候，两人已经上初三了。

　　他们原来都住在一个老小区里，属于单位分房，大人们不仅是邻居还是一个单位的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大家都倍熟，以至于苏禾满再次见到林淮煦的时候，压根都没认出来，还以为是新分来的。

　　那天，苏禾满刚放学回来，窄小的楼道里突然下来一个穿着白衬衣的清峻少年，面容如瓷，清泉一样的眼眸停留在了她的脸上。

　　夏日燥热的阳光侵蚀了老旧的推拉窗，窗外布满灰尘的空调外机轰轰作响，贴满小广告的楼道里感受不到一丝凉意，苏禾满睁大圆溜的眼睛，一脸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少年。

　　回到家才发现对面林淮煦家的门微微敞开着，苏禾满脱下书包跑到风扇前，朝厨房的夏玫大喊：“妈，隔壁好像有人搬进来了。”

　　“什么搬进来，那是你田阿姨回来了。”夏玫没好气的声音顺着未合拢的推拉门拐了出来。

　　林淮煦时隔多年又一次出现在了她的生命中，以邻居的身份回归。

　　那时候勉强也还算情有可原，毕竟林淮煦离开的时候才八岁，青春期的男孩抽条不过在一瞬间，转眼就变成了峻挺的少年，认不得也正常。

　　这次他们有多久没见呢？好像快整整两年。

　　其实林淮煦去年跨年的时候倒也有打过一个视频电话给她，说菖坪那座跨江大桥建成了，给她直播了现场的烟花，六分钟的视频，他只出现一分钟不到。

　　无可避免的，林淮煦在她的脑海里又开始变成了模糊的样子，无论怎么回想，也只能记起他高中时孤傲清淡的模样。

　　苏禾满关上门坐在玄关处，给沈慕乔打去一个电话。

　　“小满，怎么了？是缺什么吗？你先将就着用一下，我明天再带你出去买。”刚接通，沈慕乔关切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苏禾满有些疲惫的捏捏眉心，不知道从哪里开口，“没事，就是突然看到林淮煦......有点惊讶。”

　　沈慕乔说：“你没看手机吗？我不是发了消息。”

　　苏禾满点进信息，五分钟前沈慕乔确实发了一条这样的消息。

　　「忘记告诉你啦，林淮煦买在我隔壁，不知道你今天会不会碰见他。」

　　电话那头，陈晁叫了沈慕乔一声，她也没继续多说，只能先挂了电话。

　　打开灯，苏禾满把行李箱推到房间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这哪是什么小房子，分明是个极宽敞的两居室，只是沈慕乔把两个房间打通了，另一个做成了衣帽间，里面好多衣服吊牌都还没扯下来。

　　装修是极简的现代风，家具电器一应俱全，连冰箱里都装满蔬菜水果，小到生抽酱油大到洗衣机空调全部都是新的，真正做到了拎包入住。

　　内卷或许还需要时间去适应，去不停的心理暗示，加油打气，但是躺平本身就是一件无须努力的事，东西都是现成的，苏禾满久违睡了个好觉，一夜无梦。

　　早前上班那七八个闹钟早就被她删了，以至于第二天她压根没听见沈慕乔打来的电话。

　　直到第五个电话挂断的时候，苏禾满终于悠悠睁开了眼，朦胧间看了眼手机嘴里嘟囔才八点而已，下一瞬就看见手机底部显示着五通未接电话还有十多条微信，全部来自于沈慕乔，眼前一激灵直接忙不迭地从床上跳下去跑去开门。

　　沈慕乔妆容精致，拿着一个看起来就很贵的食盒站在门口，旁边还跟着一个看起来无所事事的林淮煦，见她出来不知为何立马低下了头。

　　“小满，你怎么不穿鞋，这么冷的天。”沈慕乔从旁边拿了几双新鞋出来，把其中一双递了过去。

　　“忘了。”

　　苏禾满穿好鞋，强制清醒的脑袋还有点疼，只知道沈慕乔在门口已经等了自己很久，一时心急了点。

　　“好啦，没事的，快来吃早餐，我让家里阿姨特意给你做的。”沈慕乔掂了掂食盒，见苏禾满还盯着门口，笑道：“我刚过来正好碰见林淮煦要出门，就让他一起过来吃个早餐，你不介意吧。”

　　早餐是沈慕乔的，房子是沈慕乔的，她有什么资格介意。

　　苏禾满洗漱完出来，林淮煦已经坐在桌边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他的吃相一直很好看。

　　苏禾满脚步滞了一瞬，突然有点庆幸林淮煦坐在那，才不至于让那一桌丰富的早餐看起来过于隆重。

　　沈慕乔招呼着她过去：“小满，快来，我们家阿姨熬的皮蛋瘦肉粥可好喝了，你尝尝。”

　　苏禾满点点头，刚坐下就听见林淮煦说：“那里面有胡椒，她不喜欢这个味道。”

　　场面有一霎的寂静，其实那胡椒味很淡，加上桌上的早餐种类多味道完全压了过去，反正苏禾满没闻出来。沈慕乔抿唇笑了声，“看我这记性，还好你还记得。”她打开另一个小瓦罐，“那喝这个汤试试，这里面没有胡椒。”

　　“没事，就喝那个吧，也没多讨厌。”

　　苏禾满说这话的时候情绪很平静，也不是客套推脱，只是讨厌了二十多年的东西，再讨厌也习惯了，不过是吃顿饭而已，她也不知道林淮煦怎么知道这些，或许是从前两家人经常在一起吃饭被他瞧了出来，毕竟他本身就是一个很细心的人。

　　可自己很早就不讨厌了，也可能是她这次真的习惯了，毕竟沈辞清最爱的早餐就是胡辣汤配油条，每次约她出来，他们吃的都是这个。

　　从大一第一次在学校遇见，吃到他们后来分手。

　　有关于那段爱情的记忆点实际上留下的并不多，胡辣汤倒成了最浓墨重彩的那一个。

　　林淮煦抬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把那碗粥抢了过去。

　　“我要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