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光病例报告》二两昔归

63、第 63 章

　　按照每个月两支枪的速度，许重枷和他的小团队仍在继续制造。

　　到了十月底时，他开始了解放计划的第一个正式行动。

　　下面三区仍旧重复着月底的对抗赛，大家都固定区域地聚集在笼子里。A区小队傍晚回到大楼后，许重枷吃完饭就溜走了。

　　他现在已经能在一定范围内直接打开两个空间的传送门，虽然还不至于直接到笼子里，但可以一段一段过去……

　　白许事先把所有要讲清楚的细节都给他说了一遍。

　　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反正人是很兴奋的。干坏事的时候，他总是很兴奋。

　　白许只能一遍又一遍告诫他：“不到关键时刻，不能动手，不要伤人，听见了吗。”

　　他懒洋洋地笑着说听见了。

　　按照以往的经验，一般这个时候，笼子里的血腥气味是最浓的，围观的人也是最多的，因为已经到决胜局，里面大概只剩下最后两三个人在麻木地残杀着。

　　听说这两年BCD区死的人越来越多，很多人根本接受不了这样你死我活的搏斗，会恐惧到在沙地里直接晕死。

　　但总有人想往上爬，因为D区永远脏乱差，吃不饱，穿不暖。

　　这就是研究员想看见的吗？许重枷面无表情地想。

　　他把自己传送到B区通道外的厕所里，出去后往里面挤，这时候围观位果然人满为患。他不耐地皱了皱眉，挤在中间，随意往笼子中间瞥了一眼，问身边的男生：“朋友，你知道电磁感知那个哥们在哪吗？”

　　男生看也没看他一眼，指着笼子中间说，“不就在里面吗。”

　　靠，这么巧啊。

　　许重枷动用能力，扒开人群走进去，站到栏杆后面，趴着往下看。已经被无尽鲜血染红的沙地里，蝇虫乱飞，臭气熏天，一个短头发的女孩子伤痕累累地站着，另一个男生倒在地上，身体不停抽搐。

　　只要他咽气，她就赢了。

　　也就是，许重枷现在只需要杀了那个女孩，电磁感知就可以直升A区。这算是白许口中的关键时刻吗？算是了吧，如果那个女孩不死，电磁感知就要死。是无关的人命更重要，还是解放计划的一环更重要？

　　他歪着头缓缓抬手，目光牢牢锁定住下面的短发女孩。

　　忽然，那个女孩抬起头，迷茫地看向笼子的顶部，满脸都是水渍，血和着汗，抑或是泪，顺着脸颊往下流。

　　许重枷一顿，没有立刻动手。

　　接着，他看见那个女孩缓缓捡起了地上的匕首。

　　后来笼子里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预料，全场哗然，抽气声和哭喊声混在窃窃私语中。许重枷静静看着那个女孩倒下去，她的目光依然望着笼子顶部，依然迷茫。

　　他想，不用他亲自动手了。

　　不过，如果是白许在这儿的话，她会怎么想呢？

　　她可能是贺明珠说的那种泪失禁体质，无论她的心脏是否真的坚强，她的眼泪总是会宽容地怜悯世界上所有人。

　　她肯定会哭，然后说，明明只要再坚持一会儿，我就能带她出去了……因为她既理智，又天真。

　　许重枷问了旁边的人一句：“她能力是什么？”

　　“挺玄的，好像是一定程度上的预知未来。”

　　他挑了挑眉，没有再多看那个女孩，确认电磁感知没死之后，转身离开了。

　　-

　　“许重枷呢？怎么一整晚没看见他？”

　　白许抬起头，合上书，回答贺明珍：“他去下面找人了，怎么了吗？”

　　贺明珍眨了眨眼，飞快反应过来了，说：“哦，没事，就是看他没跟着你，还挺不习惯的。”

　　白许笑了笑，没说话。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不早了，按理说也该回来了。难道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她心里不详的预感一直持续到晚上，直到例行检查时许重枷依然没有回到房间。她盘算着时间，直接去询问了机械人，得到的回答既让她松口气，又让她十分无奈。

　　许重枷又被关禁闭了，因为违反规定跑到笼子那边。

　　对待他，似乎A区的规矩都变多了。

　　白许像之前那次一直，直接申请了进去和他一起。机械人，或者说研究员，从来没有阻止过她的这个要求。

　　厚重的门砰地合上了，小黑屋还是和以前一样黑暗狭窄，伸手不见五指。

　　“阿许。”

　　“嗯。”白许顺着声音走进去，磕磕绊绊间，伸出的手臂忽然被一双手握住，许重枷扶着她，找了个地方坐下。

　　马上要入冬，气温降得很快，崎宁地区虽然终年气候温和，但昼夜温差大，春秋更是如此。

　　白许睡不着，有点冷，本能地往热源靠近。

　　许重枷习以为常地把她圈进怀里，她的脑袋靠在他肩上，他的脑袋就搁在她头顶。

　　多久没有这样依偎在一起了？很长时间了吧，他们果然都长大了。

　　白许第一时间想问的居然不是他今天下午的进展，而是：“小九，你是不是成年了？”

　　“啊，”他一愣，想了一会儿，说：“对，具体生日不知道，但肯定已经成年了。你是不是还有两个多月？”

　　“嗯，一月份，明年年初。”说完，她才想起问：“笼子里，怎么样？”

　　不知道禁闭室有没有监听器，许重枷答得很隐晦：“跟以前一样，不过，今天这场还挺新奇的。”

　　“新奇？”

　　“电磁感知男差不多快输了，预知未来女突然自杀，让他赢了，可能过两天就要把那个王什么的挤去了。”

　　白许一皱眉，“自杀？怎么会这样？”

　　“谁知道呢。”

　　许重枷打了个哈欠，“可能知道的太多，容易想不开吧。”

　　白许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她轻轻开口：“你觉得，从这儿出去，大家会过得更幸福吗？”

　　“……还真不一定，在外面活着很累的。”

　　“但外面有自由，起码可以自己选择生死。”

　　许重枷一笑：“阿许，在外面也没办法想活就能活的吧，出去之后，都散成蚂蚁，又几乎都是成年人了，没人有空管你的生死。他们在大楼里待了这么多年，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要怎么活？”

　　白许怔住，思考许久，“那就不要分开，一起活。”

　　“怎么一起活？”

　　“我不知道，但只要在一块，就肯定有办法，除非外面已经没有人类社会了。”

　　许重枷带着茧的拇指一下下摩挲她的手臂，有点痒，但干燥温暖的手掌让她舒服。

　　“嗯，”他低声说，“那你就去试试吧，反正，如果是你的话，肯定没问题。”

　　“你觉得我能救所有人吗？”

　　“对啊。想被你救的，你都能拉起来。”

　　又来了。白许无奈地叹气，许重枷对她的迷之信任。

　　不过，既然还有人想要被她救，就算只有许重枷这一份信任，她都会拼命把这条路走下去的。她就是一个固执又理想主义的人啊。

　　“阿许，你觉不觉得，预知未来这个能力很有趣。”

　　“确实，”她被拉入他的思绪，想了想，“被预知的未来有可能被改变吗？如果可以被改变的话，岂不是就有无数种未来了。”

　　许重枷评价：“最不科学的异能。”

　　白许有点好笑地说：“你的才是最不科学的吧。”

　　“你的也没好到哪去啊。”

　　白许：“看起来再没用的能力，如果可以利用到极致，都是很恐怖的。”

　　“那倒是。”

　　白许忽然想起晚饭后随便翻了几页的物理书，补充说：“比如你的。如果你控制的空间的范围，能扩大到四维五维什么的，那么跨过被压缩的空间，岂不是可以直接抵达未来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控制时间呀。”

　　更何况，世界上原本就没有时间的确切概念，时间系异能更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许重枷骤然静了一下，坐起身，抓住她的手。

　　白许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怎么了？”

　　“你说的四维五维，是什么样的？”

　　“我，我怎么可能知道，”她努力回想那本书里说的内容，“人类是三维世界的生物，不可能想象出更高维度的样子。”

　　“但它是真实存在的，对吗？”

　　“应该……是的。”

　　“那就没问题，那就可以……”他呢喃着，语气是一种压抑的疯狂和兴奋，甚至连双手也激动得在微微颤抖，“阿许，我一定要试试。”

　　那一刻的白许被许重枷突如其来的亢奋状态吓到了，她困惑和不解的时候，压根不会想到，在不久的未来，他们就会尝到改变时间所带来的代价。

　　但起码现在，她只是被许重枷的情绪感染到，也开始期待着奇迹降临。

　　抑制剂的效果过去，是后半夜，外面的天大概也快亮了。

　　白许悠悠转醒，许重枷将她拉起来，说：“来看看吧，阿许，我要用新办法，带你提前出去了。”

　　她懵懂而震惊，“你一直没有睡着？”

　　“我在模拟。”

　　他一手牵着她，一手放在门壁上，缓缓催动力量，照着脑内模拟了一整晚的方式。

　　白许另一只手摸到了口袋里的小手电，连忙按亮，紧张地看向许重枷手下的门壁。

　　接着，她蓦然瞪大双眼，看见了此生记忆中觉得最离奇的一幕。

　　从许重枷的手心处开始，这扇门开始一点点变得斑驳、扭曲，甚至出现了被腐蚀的痕迹，这些痕迹随着时间流逝开始迅速扩大，直到蔓延整扇门。接着，是机关处吧嗒吧嗒的脱落声，像是已经旧得不堪一击，被践踏，被废弃，数百年、数千年……

　　许重枷脸色越来越难看，唇苍白得没有血色。

　　大概二十分钟后，他收回力量，轻轻一推，眼前这扇门轰然倒塌，白许惊叫一声，飞快张开双臂，接住了脱力晕倒的许重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