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光病例报告》二两昔归

7、第 7 章

　　楚佑坤则看向白许，眼神复杂。

　　没等他开口，白许立刻承诺：“楚队，这些私事我会处理好的，保证绝对不影响工作，不管发生什么，在我心里都是异管局的利益排第一位。”

　　沉默几秒后，楚佑坤点了下头，直起身，移开了眼，吩咐道：“你跟他联系吧，我们今天下午就去一趟监狱，转移郑骁。”

　　“好的。”

　　行动队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找到那二十五千克玄金，它们被黑庭“除名”了，无论郑骁把东西藏在哪里，只要有可能被其他人拿到手，都是个不小的隐患。

　　其次就是处理郑骁的异化病。特效药尚未研制出来，所有人都对此束手无策，只能想办法在他彻底沦为异种前把他送出市区。

　　到了约定好的时间地点，楚佑坤叫上了安葵，把车钥匙扔给她：“小葵开车。”

　　“好的队长！”

　　异管局行动队专用悬浮车没有自动驾驶功能，不是因为资金不够，而是由于主任对自动驾驶系统的不信任。

　　即使交通事故出现的概率极低，他也不敢把队员和异能犯的生命押在上面。

　　电梯里，白许得知安葵拥有高超的车技，这姑娘看着年纪小，但对大部分的机械操作都游刃有余，十分优秀。

　　自从她来了行动队，楚佑坤就很少开车了。

　　“我可是楚队的左膀右臂。”安葵骄傲道。

　　楚佑坤习惯性出言怼她：“是专门开车的左膀右臂？”

　　安葵叉腰仰头看他：“是作为最坚实后盾的左膀右臂！”

　　白许笑问：“小葵为什么想来行动队工作？”

　　安葵毫不顾忌，笑嘻嘻道：“因为楚队啊，我读初中的时候遇到过一次异能者抢劫，当时以为自己要没命了，但最后楚队英姿飒爽，从天而降，把那个异能犯一拳揍晕拷走了。我当时就下定决心，以后也要成为这么厉害的人。”

　　楚佑坤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偏过头哼笑一声：“小丫头。”

　　看样子，是早就听说过这个理想主义感满满的回答了。但他还是笑了，而且相当欣慰满足。

　　白许望着眼前的两人，心里莫名地像是有一股温和的暖流淌过，惹得她心中酥痒，却情不自禁面露笑意。

　　走出电梯，白许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大厅休息区的许重枷，甚至和他昨天坐的位置一模一样。

　　安葵到负一层取车，只剩楚佑坤和白许走向他。

　　似乎是听见了脚步声，许重枷掀开眼皮，朝他们看过去。

　　楚佑坤一看见他右手背标志性的钟表纹身就眼皮直跳，恍惚间好像又闻见了臭鸡蛋味。

　　他站起身，仍是一身黑衣，衬得肤色更加苍白。脸上挂着某种不怀好意的笑，慢吞吞走近了，直勾勾盯着楚佑坤的脸，开口：“楚队长，下午好啊。”

　　楚佑坤极力忍耐住想要一拳把他鼻子揍歪的冲动，冷兮兮地说：“没想到许老板真的亲自下场，大驾光临。”

　　许重枷：“诶，楚队长折煞我，见您，我哪次不是诚意满满？”

　　“你的诚意就是子弹和爆炸？”

　　“那不是闹着玩儿的吗，不会吧，楚队生气了？手还能动吗？”

　　“那三枪也是你开的？”

　　“楚队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没这么说。”

　　白许在一旁听得忍无可忍：“许重枷，你是来斗嘴的吗？楚队，还真跟他一般见识？小葵车都已经开出来了，你们还要浪费多少时间。”

　　两人暂时息战，闭上嘴往外走。

　　车里的气氛十分怪异，连一向神经大条的安葵也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不过她确实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许重枷长这幅样子，苍白高瘦，黑发微长，姿态随意散漫，只看外表的话，像个十八九的叛逆少年。

　　但这是他头一次在异管局面前露脸，从前以许重枷这个身份出现时，脸上都戴着面具，真要细究的话，谁也不知道这来的是不是本人。

　　“呃，白医生，郑骁距离彻底异化大概还有多长时间呀？”安葵实在受不了车里这股硝烟弥漫的古怪氛围了。

　　白许飞快回话：“这个我也确定不了，异化病的案例太少，而且都没什么规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啊，那还挺棘手的。”

　　“确实，所以得随时保持警惕。”

　　安葵想了想，“这车里，是不是只有许先生一位异能者？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相关见闻？”

　　白许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身旁的许重枷。

　　他也望着她，满脸高深莫测的笑容。

　　她回以微笑，眼神写满威胁。

　　见没人回应，安葵还以为许重枷懒得回答她，并没有太在意，打算继续找白许讲话，开口前就听见了后面传来的青年嗓音。

　　“还真有，”他状似回忆，一会儿后继续道：“以前身边有个异化前期的……同僚，想吃人肉，经常发狂，异能不受控制，每天都把军火库闹的一团糟。”

　　楚佑坤：“你没杀人？”

　　许重枷：“差点。她家人亲自动的手。”

　　没有惊动异管局或人类警方，看来这位大义灭亲的家人也是异能者。

　　安葵听完后唏嘘不已，感慨了一下：“亲手了结亲人的生命，肯定很煎熬。”

　　楚佑坤沉吟片刻，安慰她：“别多想，异能者的情绪感知比普通人迟钝，他们之间没有太强的亲属情感。是吧，许老板？”

　　许重枷知道楚佑坤是在挖苦他，但他确实没什么感触，也不觉得被冒犯，语气仍旧随意：“别的我不清楚，但我确实没有。”

　　白许始终沉默着，没有参与这场对话，却将每句话都听得很认真。

　　许重枷的话音落下时，她转头看向他。

　　感受到她的视线，他歪了下头，挑眉表示询问。

　　白许没说话，下定决心似的，握住了他的手，拇指轻轻摩挲他的手背。温度微凉，刺青处的触感也是平滑的，只有掌骨和青筋凸起。

　　倏然之间，许重枷浑身战栗，整个人都僵住了，愣愣地望着她。

　　“阿许——”他低声喊出了儿时的昵称。

　　“马上到了！楚队，要把车开进监狱地库吗？”少女清脆的声音响起。

　　“不用，就停在那边吧，辛苦你了。”楚佑坤指了个方向。

　　几秒后，悬浮车稳稳降落在车位里，白许松开了许重枷，开门下车。

　　由楚佑坤带着三人走进监狱正门，到大厅与值班人员简要说明了情况，做了登记后进去了。

　　白许清清楚楚地瞧见许重枷在光板上乱签一通的名字，有点无奈，也纳闷楚佑坤为什么跟没看见似的。

　　直到听见他问：“许重枷，你签的那个名字，有合法ID吗？”

　　许重枷张口就答：“楚队长尽管放心，七张ID卡的名字我都记得。”

　　楚佑坤翻了个白眼，面对这种无法管制的特殊霸王，异管局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由于上一次和郑骁的单独沟通效果卓著，这回也是白许进入探视屋，其他人在隔壁的监控室等待。

　　“又见面了，郑先生。”

　　郑骁似乎变得更黑了。白许仔细观察一番，才发现不是肤色问题，而是他的面容十分憔悴，眼球上的红血丝也愈多，看起来精神状态岌岌可危。

　　但他仍然活力不减，神情不见疲态，看向白许时依旧无比凶恶，用古怪的腔调笑着说：“医生，我很想你，每天都在等着你的好消息，可别让我失望啊。”

　　白许淡笑，开口：“黑庭已经把你交给异管局全权负责了，接下来，你的生死由我们说了算。怎么样，这个结果足够满意吗？”

　　一阵沉默，郑骁的眼神像鬣狗一样死咬着白许，“你说了不算，我要证明。”

　　白许打开光屏，播放了那段录音的最后几句话。

　　播放完毕，她温声问：“能认出是谁的声音吗？”

　　男人不答，瞅着她，像在看一个怪物，“你用什么说服他的？”

　　“郑骁，你现在足够冷静吗？”她语气一转，变得严肃。

　　“我时刻冷静。”

　　白许在心里发出冷笑。

　　“那你听清楚了，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不仅关乎你的人生，也严重影响到异管局对你的处置。”

　　郑骁抿唇望着她，情绪已经不自觉被她牵着走，隐隐感到不安。

　　精神控制系异能者十分少见，强者更是几近于无，很少有人会花时间训练自己的精神防线。甚至无须深入控制，大多数时候，白许只用最简单的情绪调动就能达成目的。

　　“你已经有了异化病的前兆，没人能保证明天你会是郑骁还是一个异种，”她轻缓地说，“但是，郑先生，不要害怕，我们会全力帮助你，尽可能延缓异化，最好是彻底治愈，对此，我们……”

　　郑骁盯着她的脸，她温柔的眼神，陡然间脑袋一片空白。

　　异化病。

　　她的意思是，他已经站在人与怪物交界的边缘。

　　发病以后，他人生的一切，属于郑骁的一切，都不会再有意义。

　　耳鸣声阵阵袭来，他忽然有些听不清楚对面这个医生讲的话了。

　　他甚至没能意识到，今天，这一刻，是他大半年以来最清醒也最冷静的时候。

　　“郑先生。”

　　郑骁的喘息声猛地放大，他回过神，呆滞地看向白许。

　　“能听到我说话吗？”白许依然平和，“你对这个约定有什么意见，现在就可以提出来。”

　　郑骁喉咙干涩沙哑，思维异乎平常地理智，咽了一口气后，他胸腔起伏着，开口说：“你……你们找过许重枷了，你们肯定知道我拿了玄金，你们想要那袋东西是不是？”

　　白许郑重地说：“我们只想帮你。”

　　“放屁！我能不知道异管局有那么好心吗？”他笑了起来。

　　他身子前倾，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嘴脸，狠狠地道：“在你们人类眼里，异能者的死活算个屁！我告诉你，我他妈就算是变成怪物，我也不会把那袋东西给你们。”

　　“你们玩儿命找去吧！”

　　情况变得越发棘手，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白许想过郑骁不肯配合的情况，却没想到他表现得如此排外。

　　转移郑骁的途中，安葵忍不住问：“他……这个郑骁，他脑子是正常的吗？”

　　白许叹了口气：“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很理智，已经是最清醒的状态。”

　　前面的重型装甲机械车里押送着郑骁，行动队的悬浮车只能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安葵的高超车技得不到施展，又听了那样一番对话，心里跟堵了一口气似的，实在不舒服。

　　但面对这样让人无能为力的死局，不舒服也只能憋着。

　　楚佑坤却在思考：“那袋玄金究竟能被他藏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