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修复中》柒桃浅眠梦

37、琉裕楼（4）

　　随着倒计时开始，林雨言向着面前唯一的通路走去。顶灯带来的视野有限，他只能摸着墙壁判断两边是否有拐角，迷宫里的路很窄，只有一米多宽，勉强够两个人并排走过。封闭的空间里格外安静，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与呼吸声，林雨言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忐忑不安的心脏上，周围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吓得他心惊肉跳。
　　支着墙的手忽然扑了空，林雨言被吓了一跳，稳住身形后又伸手摸索了下刚才的地方，碰到了稍显锐利的墙角；他又检查了下另外一边的情况，那里同样是个拐角。前方还有照明的灯，说明这里是个十字路口。本着赌一把和试错的心理，林雨言随便选了一个方向，正要起步时他忽然想起什么，从面板里购买了一只荧光笔，在右边的墙上画了一个箭头，其指向是他离开的方向。做好这件事后林雨言才放心离开十字路口。但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不久，墙上的荧光痕迹就慢慢地掩埋在了蠕动的灰墙之中……
　　在连续五次站在万分熟悉的十字路口时，林雨言终于意识到了这里的不对劲：他每次到达路口花费的时间都差不多，而且自己前四次走的都是右边的路。如果这里是个闭合的方形回路，他应该可以看见最初临走时做的标记，可这里的墙上什么也没有……这座迷宫是抹去了我画下的箭头，又或者——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慌感充斥着全身：
　　我从第一次开始就一直被困在原地？
　　面对又要进行的方向选择，林雨言犹豫了，踌躇许久后他决定换个方向看看：这次他选择了左边。离开岔路时林雨言看了眼时间：剩三小时四十六分。他按照之前的速度行走着，同时在心里祈祷下一个路口不是十字样式的。可不巧的是，走了大概三分钟，林雨言又见到了熟悉的十字岔路，墙上依旧没有上次画下的箭头。他眉头紧锁，心里的那份猜测越发活跃——他似乎真的被困住了。
　　这下还真让我碰上鬼打墙了。即使心里这么想，林雨言却并不死心。他在墙上画了个比原先大数倍的标记后将笔往地上一丢继续选择向左，但这次他决定用跑的，再次回到起点时用了不到一分钟。林雨言看了眼地面，那只荧光笔还在，但墙上的那个标记几乎消失不见，只留了一两道浅浅的痕迹，看着像是被暴力擦除的。
　　“呼……”他扶着墙缓缓喘气，自言自语着，“这迷宫还真是藏了好多秘密啊……”
　　既然左右都走不通，那就一直往前走。荧光笔依然在原地放着，林雨言并没有要将它拿回去的意思。他快步走向前方，似是要把怪像给甩在身后。这次行走的时间已经远过之前的两三分钟，期间没有出现其他岔路，林雨言在放松的同时又开始担心，怕自己又掉进了其他循环中，不过这种担心在见到前面的拐角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经历了诡异的十字路口后，林雨言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再遇到古怪的事。正当他安下心时，另外一道脚步声在身后缓缓传来，不急不缓，就这么一点点靠近对方。林雨言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步伐也在不知不觉中加快，可身后的脚步声还在放大，挑拨着他快要崩断的神经。听着越来越近的声响他终于忍不住拔腿向前跑去。
　　“雨言。”
　　熟悉的声音令全力奔跑的林雨言一下刹住脚杵在原地。他不会听错的，这就是郑乾泽的声音。他下意识想回头看身后，可突然想起任务里不要回头的提醒，于是又僵硬的将头扭了回来。“乾泽？”林雨言试探性地喊了他的名字，想确认后面说话的东西是不是人，“——是你在后面吗？”不管怎么说，背后突然出现另一个人的声音这事还是太诡异了，对此他不得不谨慎一点。
　　四周在此时安静了下来，没有谁能回答他的问题，只留有林雨言紧张的呼吸声在空间内回荡。他没有再听到任何怪异的响声，却能感到背部染上了一股莫名的寒意，像被一道无形的目光给锁定住了。红色的弹窗在这时突然冒出，林雨言看了眼用黑框圈起的语句，不由得到抽一口冷气：“已触发不语者行动条件，即将开启迷宫追逐战——请玩家想办法尽快摆脱追捕！”
　　“警告！现实副本内玩家若被追捕者捕捉，将面临死亡威胁！”
　　没敢有任何犹豫，林雨言立刻朝着无限延伸的前方跑去，同时心里一阵腹诽：有完没完，埋这么多坑等着人往里跳！
　　身后那酷似郑乾泽的声音像幽魂一样纠缠着他，蛊惑着他回头，林雨言不断在心里暗示自己那只是幻觉，奔跑的动作一刻也不停。原先站着的地方下一秒涌出一滩黑色的泥泞，从中伸出的数双粘稠的手臂机械地重复着往前抓取的动作，整片泥潭跟着林雨言往前蠕动。尽管林雨言跑得很快，但怎么也拉不开和它的距离，甚至有两次后面的手已经长到能抓住自己的衣服。
　　林雨言脑中飞快想着对策：如果有足够多的岔路口我就有机会把它甩开——问题是，眼前除了直行没有其他选择，得先找机会离开这条直道。
　　似是回应了他心中所想，眼前的直道终于出现了分叉口。林雨言心里一喜，随后一个弯道漂移马上消失在岔路口。
　　左转......好！前面还有一个——再往右......
　　连续绕了几个弯，身后的东西渐渐丢失了林雨言的位置。听着身后蠕动的摩擦声小了下来，他在绕过又一个路口后慢慢停下脚步，扶着墙壁休整片刻，再仔细听听路口处的动静，确定它远离了自己后，这才放心歇息。
　　“追捕者已远离，危险解除。”
　　这么几番折腾，林雨言被这座怪迷宫搞得彻底没脾气了。看了眼时间，现在还剩三小时二十七分钟。“呃——”头部突然疼的厉害，林雨言捂上发疼的位置，又按着揉了揉，没有缓解效果。眼前的世界开始出现重影，一层层重复的景物堆叠在一起，看得人头晕。他甩甩头试图让意识清醒一点，同样没有效果。
　　怎么回事......林雨言脚下逐渐不稳，全身像醉了酒一样晃荡，他赶紧撑墙防止自己摔倒。
　　精神值过低会带来负面效果，现在林雨言的精神值在75，除了不定时的头痛外，还会开始幻视，精神疲劳加重。刚才的追逐里堆积的负面效果在结束后才开始生效，集中爆发就造成了这样的情况。
　　林雨言靠着墙滑坐在地，现在他全身都好困，没有力气。以他现在的状况，走路都成问题，要是再来刚才那一遭可真的走不掉了。
　　......头好晕，好想睡一觉......眼皮沉沉的合上，林雨言麻痹着自己的内心：睡一会儿而已，就休息一会儿——
　　全身随着精神的放松而放松，连呼吸也均匀起来。可没多久，地上的人又摇摇晃晃地坐了起来，点开面板购买了一瓶药片，拧开瓶盖后往嘴里扔了一颗，之后缓慢地往前走去。
　　在这里睡着的话，万一再也醒不过来了呢？
　　刚才吃的药能刺激精神暂时保持清醒，因为副作用较大他之前一直没用，但现在在紧急状况下，倒是可以应个急。头仍然在发昏，眼前的路也依旧模糊不清，有好一段距离都是林雨言在无意识中走过的。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找到出路。
　　幸运女神这次终于眷顾了他一次。不知走了多久，绕过右转的路口时，他感觉眼前开阔了不少。再抬头仔细一瞧，前方不远处的圆台上规整地放着一个檀木盒子——这个就是任务里提到的信物。林雨言想笑笑，但身体上的不适令他笑不出来，胃里从几分钟前就在犯恶心，他忍不住吐了一地浑黄的酸水。他有点庆幸自己来时没吃什么东西，不然真的要难受死。
　　走到台前，他小心翼翼地取下那个小盒子，这时屏幕弹出，刷新了任务内容：
　　任务目标：逃离诡异迷宫
　　信物的气息无法再被隐藏，迷宫中的诡物被信物的气息吸引显形，现在它们正在游荡着寻找信物。利用剩余的时间躲避它们，找到逃生出口，即可获得胜利。
　　看完新增加的内容，林雨言扯着嘴角嘲弄地笑了笑：“我都快分不清你是不是在故意针对我了。”药物副作用发作得厉害，他拖着极度不稳定的躯体，找了个角落坐下休息。
　　“每次都是在我状态不好的时候......”吐槽到一半，发疼的身体令他不得不闭上嘴，身上每一块肌肉都像被锥子狠狠扎过，酸疼酸疼的，大脑也开始晕乎，意识不清。
　　时间还剩一小时四十分，副作用稍微散去了些，林雨言又往嘴里扔了一片药——理论上说，一天一整片已经是服用的最大临界值了，但从目前的情况看自己别无他法。饮鸩止渴也好，先控制住身体的不适，等出去后再解决副作用的事。
　　离开时迷宫的构造比起来时可正常多了，没有鬼打墙，也没有一直直行的行道......唯一需要提防的就是可能随时出现的诡物。林雨言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倒地，准备继续走时，周围又出现了更加诡异的声音：
　　“小言......”
　　“——！”林雨言再也无力往前迈出一步，像被定在了原地一样。
　　......是齐孟......
　　“往后退一步吧，小言。”那声音一步步靠近林雨言，“往后退吧，前面没有路了......”
　　“求你了，回头看我一眼好吗？”
　　后面的手差一点就能碰到林雨言的肩膀，谁知林雨言突然往前跑去，拉开了自己和它的距离让它扑了空。“别再利用我在乎的人了！”他也不管触发规则了，此时他只想将自己的情绪全部宣泄出来，“他都不记得我了！”
　　他好不容易才结痂的伤疤再次被撕开，心脏像被千根针同时扎着一样疼。先前受了多重的伤也没掉的眼泪在此时落了下来，连呼吸也染上了水的呜咽。
　　之前出现的提示再次弹了出来，林雨言抹了一把眼泪，顾不上身上的酸疼，护着口袋里的盒子跌跌撞撞向前跑去。
　　这次身后的泥泞轻而易举追上了林雨言。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他猛地回头看向身后，等反应过来不该这么做时已经晚了。他用力扯断泥做的肢体转身试图逃走，却突然撞到一个坚硬的物什。抬头看去，那是一个有两米高的木头傀儡，身上套着纸糊的铠甲，脸上和那些剪纸傀儡一样贴着纸张——是血色的“惩”。林雨言惊恐地往后推了半步，此时这傀儡突然动了起来，用极快的速度钳住了他的脖子，将林雨言按在了地上。
　　“咳咳——”呼吸道被没有温度的手紧紧卡住，林雨言颤抖地伸手掐着傀儡的木质关节，试图将它的手从脖子上掰下来。但傀儡没有知觉，没有血肉的木头不会让它因为疼痛放开猎物，他越想挣脱反而让脖子上的力度更加重了。这样做只是在白费力气。
　　徒劳的挣扎中，肺部仅存的氧气濒临耗尽。林雨言张着嘴，艰难地向外界索取着空气，嘴唇因为缺氧而憋得发紫，耳边也出现了嗡鸣声。更多黏腻冰冷的手缠上了他的腿，林雨言身上止不住地发颤，拼命踢打着那团令人作呕的污泥，但还是有更多顺着力道爬上了腿，蔓延到上半身。先前梦魇般的记忆在这一瞬间全部涌了上来，他眼眶发红，忍不住哭出了声。
　　“呜......不——别......碰、我——”
　　最后一句微弱的求救也消散在了空气当中，他的意识逐渐涣散。
　　“呯、呯——”
　　枪响，子弹正中傀儡身上。木头傀儡缓缓松开抓着林雨言的手，转身去看是谁打扰到了自己。与此同时，郑乾泽迅速贴近了它，抽出腰间的匕首，眼神凌厉，一刀划向它的脖颈。连接着头颅和下身之间最薄弱的部分像麻绳一样被一下切断，下一秒傀儡就摊到在地。他又朝地上的淤泥扔出一张黄色符箓，接触到淤泥的时候符箓“噌”地一声燃起一股火焰，它似是很惧怕这些火，很快就跑得无影无踪。
　　压在气管上的力道消失，林雨言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胸膛随着呼吸剧烈起伏，身体蜷缩成一团。被傀儡掐过的地方变得紫红，在脖子上围了一大圈，看着狼狈万分。郑乾泽跪在他身旁，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平躺在地上：“放轻松，慢慢调整呼吸——”话未说完，林雨言突然伸手狠狠推着他，想要摆脱他对自己的控制。
　　“雨言！”郑乾泽用力压着他的胳膊，眉心微拧，“冷静点，你现在——”
　　怎料这个动作无意识间绷断了林雨言的理智线，他连踢带踹地挣扎着，每一下都用足了力。郑乾泽不明白，那双原本明亮的眼睛里为什么充满了对自己的恐惧。
　　额前的刘海湿哒哒地黏在一起，雾蒙蒙的水汽遮盖着双眸，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林雨言紧皱着眉头，脸色苍白，声音因为过度害怕而发颤:
　　"别碰我......求求你——别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