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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梵花香水店:答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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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认完毕。边离没有着急给出对错,而是饶有兴致地问道:“相信自己的员工不是很正常吗,为什么怀疑我呢?”
“因为阴影背后的折花者不会站在荧幕前;也因为,没有店长想亲手破坏自己种下的花园。”说到这里林雨言顿了顿,“本来凭借这两个惯性思维,我并不怀疑你就是折花者;但是迷迭香的话给了我一个明确的判断:你是折走花的人,是折花者不错,但你又不是花圃的破坏者。”
“你的员工都是在按照你的要求行动,因此他们不是主谋;但他们的行为不是坏的,所以又不能被称作‘帮凶’。”他说,“那么,任务目标里的‘破坏花房的凶手’就是误导提示,潜意识里暗示我折走花这件事是错事,自然地将你从怀疑对象里移除。不过从人——或者香水店店长的角度看,折花这件事没有错,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才会辩护说自己的员工不是凶手。”
“白衣带走病株,粉衣剪掉正常的花......至于黄衣服的人,他们应该带走了更为特殊的几朵花:可能是更出挑的苗子,也可能是诞生的新种。我说的没错吧?”
等林雨言将他的推断全盘托出后,边离用欣赏的眼光注视着他:“不错。黄衣员工带走的是花圃中的变异植株,用来为培育下一代提供样本。更鲜艳的颜色、更饱满的花瓣......总有人会被它给吸引。毕竟做香水生意的,总要拿出些出色的香水花品种来挣得客户与投资商的青睐不是?”
“——恭喜你,猜对了。”他伸手按停还在运作的沙漏,心情颇好地给自己沏上一杯茶,“在初始精神值比其他人低的情况下依旧逃出了幻境,最低的时候甚至只有40……不得不说,你的意志力非常强。”
精神值的危险阈值是60。在这个红线以下,疼痛与晕眩,疲劳与萎靡,虚影与假象,幻听与幻触,迷失与沉沦,叠加着一齐挤入神识。最后在一切清零时被同化为游戏的一部分。联想到幻境中无比真实的触感,林雨言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差点就被永远留在里面了,不由得感到一阵恶寒。
“不是我自己的功劳。”听见他的评价,林雨言轻轻摇头,“小苍兰在关键时刻提醒了我把我的意识拉了回来,我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听到这个名字,边离眯起眼睛细细回想着什么:“小苍兰啊……它平时很内向的,连见人一面都不敢……它居然能帮你的忙。”
“——内向吗?它明明挺——呃!”说到一半的话被手臂突然的疼痛打断。边离装作才注意到林雨言手上异样的样子,露出略显浮夸的抱歉表情:“啊,差点忘了这一茬了。”说完他打了个清脆的响指,林雨言手臂上还在爬动的藤蔓突然停下动作,像是失水了一样猛地皱缩成一团棕黑的枯枝,而后啪嗒啪嗒地全部掉落在地。没有藤蔓的干扰,皮肤很快就将裂开的血口子缝合好,一切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处理好寄生物的事,边离又恢复成不耐烦的样子:“任务完成——赶紧说你要的承诺,我等下还有事。”
你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我要问什么吗……虽然心里这么吐槽,林雨言依旧遵循着规则流程:“我要带走莉莉和桑上翎。”
“奖励已兑现,认领人请去出门左转的花房。”边离很敷衍地动了动手指往屏幕上划拉几下,而后林雨言的窗口就闪现到自己面前:
恭喜玩家完成任务:调查破坏花房的真凶
任务奖励:来自副本管理者的一个承诺(已使用)
站在走廊上向各个房门口看去,每个花圃的面积就和一个房间的大小差不多,平淡且正常,但推开木门亲眼看看门内的样貌后,就会发现这是个十分出彩的空间障眼法。按照边离的指示,林雨言轻轻推开小门,目光触及屋内的布景时,他倏地睁大眼睛,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扶着墙紧紧闭着眼不去看房门内,半晌才缓过劲来。
一个个宽敞干净的水培箱被整齐地堆叠起来,立方体的边角还贴心地打上标签,记录其中收录的藏品是第几个被放进来的;清澈的水里,一具具被藤蔓包裹的人类的躯体漂浮在半空,细细看去,那些藤蔓的幼芽还在缓慢地生长……和幻境中大差不差的场景深深震撼了他。林雨言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样,摇晃着慢慢走近这片血肉花田。
……010……017……在那里?林雨言按着钢化玻璃,费力抬头往顶上的水箱看去:黑色眼镜,卷曲的短发——找到桑上翎了。“桑上?”林雨言抬手重重地敲着玻璃,试图唤醒桑上翎的意识。但很明显,他失败了。记下桑上翎所在水箱的编号后,林雨言马不停蹄地前去寻找莉莉。
这里被收藏的躯体数量远远超过参与梵花香水店副本的玩家数量,加上水箱整齐划一的摆放容易让人在里面转迷糊,林雨言找起来比较费时间。读到第六十七个时,他终于找齐了自己的朋友。
“选好了?”边离冷不丁地从身后冒出来拍着林雨言的肩膀。毫无疑问,这举动吓了林雨言一大跳。没等他谴责的话说出口,边离就十分自觉地走起流程:“既然选好了我现在就打开水培箱。”
“……这些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林雨言没有顺着他的话走,反而冷冷地质问他。
边离操作屏幕的手一顿,他垂下眼眸,慢悠悠地解释:“他们都是在各个副本和任务里因失败而被淘汰的人,我花了一番力气把他们带回来放在这里……在水培箱里他们的生命起码还能利用寄生藤蔓延续,不用像被守夜者给吞掉的人一样死去。”
这样的回答令林雨言一时摸不着头脑:“可你不是——”
“我也是被郑乾泽救下过的人。”边离打断他未说完的疑问,“乾泽他也告诉过你吧,他想结束这场生死游戏。”
林雨言吃了一惊:“你和乾泽合作过?”
“嗯,因为我曾经也是玩家,所以也做出过这样的决定。”边离轻笑,“只是那时,我没有能力救那么多人……即使和他闹掰了,我也会去救人,与游戏的创造者对抗。”
“……所以你才在游戏里当副本管理者?”林雨言不确定道。边离微微点头,算是一种回应。
“虽然我不知道他都告诉了你什么样的计划——”他将目光放回屏幕,“但那并不重要。知道我们是一个阵营里的人,这就够了。”
周遭的气氛有些低落,边离见状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这个话题:“离开液体环境后他们还会再昏迷一会儿,你确定不带上楼下那人一起把他俩搬下去?”
经他这么一打岔,林雨言想起自己确实搬不动两个人,也顾不上和边离一起伤感,果断走下楼去喊郑乾泽帮忙。
楼下,见到林雨言真的没事后,郑乾泽担忧的心才算彻底放下,口中喃喃:“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面对郑乾泽这个才认识不久的朋友,林雨言还是有些尴尬的,毕竟在听到他和边离的谈话后自己的态度确实有些过分冷漠。可是林雨言很怀疑边离话中对郑乾泽评价的真实性,但一联想在相处中郑乾泽的举动,他的内心有些动摇——面前的人对自己表现出的一面是否真实?这一切是否都是扮演的假象……他看不清、也不知道郑乾泽对自己还有没有藏着秘密。
略微踌躇过后,他藏起满心的疑虑向郑乾泽请求:“可以上楼帮下忙吗?我一个人背不动他们。”
至少从见面到现在,他都没对我露出过敌意......
那我是不是,也能多信任他一些呢。
再次面对边离时,两人对对方的态度明显软和不少,虽然还是会明里暗里刺曾经的朋友一句,至少没之前那么针锋相对。
“如果过了一个小时还不见醒,我个人建议你采取些物理手段让他俩的大脑强制开机。”边离拿食指点点自己的太阳穴,“睡觉时间太长对身体不好——他们已经睡了一天半了。”
将桑上翎和莉莉安顿在沙发上后,林雨言这才缓口气,转头向边离道谢。出人意料的,边离对这莫名其妙的答谢有些抵触,搓了搓胳膊上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哈?我又没做什么,你跟我说谢谢?该不会以为是我故意放水让你赢的吧?告诉你,我可不做这种事。”
“他是在感谢你给他一个机会。”郑乾泽一句话缓和了下快冷掉的氛围。边离听后一愣,随即摆摆手走开了:“随便你出于什么原因......我可不在乎。”
正聊着,一只白色的纸信鸽从远处飞过来,它稳稳地站在门把手上,颇为礼貌地用鸟喙敲着玻璃门。似是对这声音很熟悉,边离快步走过去为它开了一条缝。纸信鸽落在手臂上理了理自己并不存在的羽毛,边离取下它脚上的信,越看上面的内容眉头就皱得越紧。兴许是他的表情实在太过精彩,林雨言的注意力不免从纸信鸽转移到他快变成苦瓜的脸上——他头一次见边离这么愁眉苦脸的样子。
“行了,回去告诉邱老板,新的植株样品我马上就送过去。”边离用力按着纸信鸽的头,试图将自己的不满发泄在无辜的信使身上。纸信鸽得到回答后愉悦地咕了一声,拍着翅膀飞走了。
“邱老板也和边离有关系啊?”林雨言悄悄问郑乾泽。
即使他将声音放得很低,边离还是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阴阳怪气道:“几乎整个暗都的商业都被邱晓曼给垄断了,我当然也是她那千百万的合作对象之一。”
“——但这不能是她即使在游戏里也要我加班的理由。”说着,边离对郑乾泽扔出一记眼刀,“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你说是不是。”后者听着他恶意满满的话没有选择去辩解,只是无奈地扶额叹息。
见边离有事要忙,两人不再多做停留准备带着昏迷的同伴离开。临走前,边离突然叫住了林雨言:“那个,你过来一下。”
等他走到跟前,边离解下头发上做工精巧的红绳递给他。见他不肯收下,边离强硬地拉过人的胳膊,牢牢地把绳子系到他的手腕上,一边系一边解释:“看在我们和郑乾泽同阵营的份上,送你个小礼物——它从上一场游戏开始就跟着我了,说是能保平安实际上只能起到心里安慰的作用……现在我也用不上它了。”
“你的精神世界太脆弱了,我往上面加了点东西,让它能帮你稍微稳定下你的精神值。”打上最后一个结后,边离拍拍手,“行了。别浪费,好好使用它。”
林雨言抬手仔细看着手腕上垂着的红绳,看上去和普通的绳子没有任何区别。他又将目光放到边离身上,正要开口却被打断:“停——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不许说谢谢,我可受不起。”
边离皮笑肉不笑地给两人下了逐客令:“现在、请你们、赶紧、立刻、不要打扰我的工作!”
“叮铃——”
风铃声起,来客离去。
……
躲回自己的一方世界后,边离有些颓废地坐在花圃里,看着这些亲手种下的花儿低声细语,从被郑乾泽救下到刚才两人的离开,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堆又一堆话。最后,他颓丧地问:“……你们说,我这人是不是很矛盾?”
“下不来决心和他作对,又不肯和他和好;想为我们之前共同的追求再合作一次……又不愿和他再站在一起……”说到这里,他突然轻笑了声,“……我真是讨人厌啊。”
小苍兰小心翼翼地伸着叶子,轻轻触碰他的指尖:“白海棠是在哭吗?”
听它这么一说,边离擦了擦眼角:果然,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掉了两滴眼泪。
见他不再哭泣,小苍兰继续安慰道:“红玫瑰它很温柔的,白海棠不会让它讨厌……白海棠本来就不惹谁讨厌!”
“……是吗。”边离喃喃道,“原来这就是你帮他的原因啊……他对你很温柔是吗?”
小苍兰兴奋地点着头:“和白海棠一样。”
边离溺爱地抚摸着它身上的一朵朵小花:“原来是这样啊……他运气可真好。”
温柔获得了属于它的交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