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看客 ...
-
云天廻假作饮茶，实则用余光时刻关注二人表情，见他们一副下一秒就要抱头痛哭，再来个相拥而吻的样子，故意重重放下茶杯。
“咚！”
“抱歉，手滑了。”云天廻揉揉手腕，“我们在林中跋涉良久，夜深露重，驱寒避风有些费手。”
陈无忌转过头，见来人丰神俊貌，气质不俗，愈加恭谨：“多谢道友，梦梦顽劣，没少给你添麻烦吧？我在这替她道歉，她性子跳脱，时有惊人之语，但本性不坏，千万别和她计较。”
“陈、川。”黎千梦眉头一皱，指尖弹上他脸颊，“这是我顶头上司云天廻，少在我老板面前说我坏话。”
陈无忌轻握住她的指尖，笑容干净纯粹，真切的欣喜溢出眼眸：“那我更要多多替你打点，免得你闯祸丢了工作。”
闻言，黎千梦气鼓鼓瞪他，明艳的眉眼被烛光照得格外灵动。
这是云天廻头一次从她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态，不是工作时的自信认真，亦不同于与蜜友相处时的俏皮，是独属于陈无忌的娇媚。
他暗暗咬紧牙关，很快恢复如常：“鲜少听小梦提起陈道友，没想到近来风头无两的问天宗首席大弟子，竟是小梦的旧友，真是巧啊。”
他说着用指尖挑开碍眼的碎发，“想来陈道友太久未见过小梦，不知她已长大，她如今不仅工作能力强，为人也成熟稳重，担心她顽劣这种想法，已大可不必。你可知，为了请她负责碧落阁的项目，我可是求了她许久。”
“是吗？”陈无忌恭谨的神色在听到“小梦”这一昵称时骤然褪去，眼底带上探究，“没想到梦梦如此厉害，都能劳动上界天廻君亲自相请，她看上去不过普通凡人，何至于此？”
“道友不知，第九界虽然灵气丰裕、修士众多，但信息化水平始终不如你们的世界。既然如此，邀请一位资深产品经理负责修仙应用的开发，乃再自然不过之事。我曾在你们世界呆过几年，能遇上小梦这样专业能力极强的奇才，实乃三生有幸。”
陈无忌扯起嘴角，不走心地笑了笑：“原来如此。”
话落，他转过头仔细端详起黎千梦，“是有许多年了，梦梦，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他不提这还好，一起这个头，黎千梦当即神色一转，冷笑道：“陈川，你觉得呢？你早就知道自己要离开，为何不同我说个清楚，还搞出什么飞机失踪这样的事，是想我担心死不成？”
陈无忌立马双手合十告扰：“是我不好，你知道我最怕看见你哭，我要是同你实话实说，你还不当场哭晕过去？这让我良心何安？”
黎千梦举起拳头，用力锤在他胸口：“哦，只要看不见就无所谓了？难道得知你失踪的消息，我就不会哭了？”
陈无忌深深看她，握住她的手腕，引着她又锤了好几拳，直锤得满室砰砰之声：“你打我吧，打死我都行，我就不是个好东西，只要能搏梦梦一笑，让我现在去死都行。”
这番旁若无人的互动落在云天廻眼里，简直就是当众调情，他心里气极，恨不能拔剑将陈无忌刺得满身窟窿眼。还好他尚存理智，多年的虚情假笑训练之下，他仍维持着温和笑意。
“小梦，时辰不早，人也见过了，陈道友明日还要参加大比，我们还是不多打扰为好。”
黎千梦收回手，手掌扣住被陈无忌握过的手腕，心里又甜又涩，转头对云天廻道：“云少爷，不然……你先出去等我一会儿？我有些话想和阿川单独说。”
云天廻揉揉额角，为难道：“这……孤男寡女，怕是不妥，方才问天宗不少人都看见我们一道进来，若是我先出去，恐怕会有些长舌之人传出些流言蜚语，于你于他，都无益处。”
这话谁来说都比他开口有说服力，黎千梦额角青筋一跳，觉得他爱控制人的毛病又犯了，正待再劝，就听陈无忌说道：“梦梦，叙旧之事不急，既然你我如今在同一个世界，以后有得是时间再聚，你先回去休息，等大比结束，我来找你。”
陈无忌都如此说了，黎千梦也不好再坚持，有些负气地拿出仙灵通，递出去时用了些力道，险些戳断陈无忌鼻梁：“加下好友，方便联系。”
陈无忌轻轻接下仙灵通，却只是记下她的号码，并未直接添加好友：“我晚点加你。”
“为什么？”黎千梦双眼微眯。
陈无忌将手机还给她，爽朗地笑道：“我成日埋头修炼，还没用过仙灵通，这不得现去买一台么？唉，你看我对你多好，最便宜的仙灵通都要五百灵石，够我买十盒护理油了。”
黎千梦听得一酸，很想拔根发钗让他拿去买物资，但她除了当初穿越时带来的那几样普通物件，哪还有半样东西是她自己的？全是云天廻送的。眼下工资也没到手，只得拧眉点点头。
“年纪轻轻皱什么眉头，到时长了皱纹看你怎么哭。”陈无忌食指抚平她的眉心，“你放心，买个仙灵通而已，不至于让我掏空家产，待我摘得桂冠，宗门还会发奖金的。”
他站起身，揉揉黎千梦头顶，“走吧，我送你们。”
重逢小聚转瞬结束，黎千梦回到客房时，尚有恍惚之感。她在床边坐下，双手无意识拆着发髻，回忆今日种种，喜大于惊，堵在心口多年的石头总算被扔开，心情尤其舒畅。
“我原以为你不擅音律，没想到你随意哼首曲子，尚算悦耳动听。”
黎千梦回过神，见云天廻手撑下颌直勾勾盯着她，莫明有些心慌：“我……我只是没好好学过笛子，加上太久没练生疏了，想当年我一拿起笛子，十里八乡都上赶着要听。”
“哦？那倒是我误会了，不知何时能有幸聆听黎大师认真奏乐一曲？”
见她眼底只映着他的容颜，云天廻心底的气消退些许，只是想到她方才一门心思念着陈无忌，心头邪戾便愈加汹涌。
可惜，偏偏是问天宗的首席大弟子，处理起来着实麻烦，若那陈无忌只是个普通弟子……
“那个，你今晚要不要睡床？”
黎千梦眸光盈盈看来，嘴角轻轻勾起，明灭烛光晃动，将她面容染得娇怯。
云天廻声音一抖：“你说什么？”
她在……邀请他？是要为了陈无忌答谢他？她竟能为他……做到这一步。
心脏剧烈跳动，云天廻强自镇定神色，心中惊疑不定。
“明天谭欣他们都去参赛了，长老们应当也闲下来，我想约与二阶段功能相关的几位做个用户调研。”一头乌发倾斜，黎千梦拿起一根简单的发簪，轻松两下挽了个最普通的发髻，“估摸我写完调研表也该天亮了，所以，你可以在床上歇息。”
云天廻垂下眼帘，自嘲地笑了笑：“好，也有些时日没睡过床了。”
说着他猛地站起身，身形一闪在黎千梦身旁坐下，“小梦，我记得你最讨厌加班，明天上午还有时间，为何急于一时？”
他说话的语气轻轻柔柔，唇角尚还残余笑意，但黎千梦分明觉得喘不过气，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其实……我明天下午想请半天假，听说有项个人赛的决赛就在下午。只是还没做完工作，不好意思开口。”
说罢，她缓之又缓地起身挪到书案前，“夜深了，你先歇下吧，我……我先去忙了。”
云天廻微微眯起眼，盯着她后背看了良久，才终于躺下，面上神色不改状无意，心底滔天妒火焚不尽。
她竟为了他……熬夜加班，还想请假去看他比赛。
如此在床上躺了一夜，妒意不减反盛，每每抬眼看到黎千梦认真书写的背影，云天廻便倍觉煎熬，心口酸楚而灼热，一度控制不好呼吸的频率。
饶是如此，思及当下策略，云天廻仍凭借卓越的意志力，在黎千梦放下笔伸懒腰时，若无其事坐起身：“果然，天亮了，辛苦一夜，调研表完成了？”
黎千梦被他吓一跳，扭过上身，揉了揉额角：“嗯，不止如此，我还把二阶段的甘特图也画好了，你要先看看吗？”
“好。”
云天廻施过清洁术，方走到桌案前拿起那叠新鲜出炉的项目文件，手指有节奏地翻动纸张，安静的室内，一时只有书页的摩擦声。
这样有规律又细碎的动静，是再合适不过的助眠良药，黎千梦再撑不住，维持着坐姿陷入梦乡。
云天廻心思根本不在资料上，用余光悄悄观察着她，见她坐不稳直往下滑，连忙伸手扶住。
其实他可以用灵力，在她毫无所觉下止住她的滑落，可他不想，他怕她梦里都是与陈无忌的种种，怕她的迷蒙呓语都与陈无忌相关。
他想不顾一切解决掉麻烦，又怕她像之前那样，对他退避三舍。好容易才平和相处令她卸下心防，他怕一步错，步步错。
“天廻君，你要知道，《三十六计》上写了，尊重是一段感情最坚实的基础，尤其像黎经理这样的人，切不可再犯糊涂，若你再一意孤行，当心她宁死也不要你。”
韩灵儿的话语犹在耳边，云天廻深吸一口气，换上最柔情的微笑，斟酌着字句，只待黎千梦骤然醒来时，面对的是最柔和温软的他。
然而他错估了熬夜的威力，即使感受到一只手臂接住自己，黎千梦仍未彻底醒转。
她就着手臂伸了个夸张的懒腰，宽大衣袖滑落，露出纤长白皙的藕臂，细腻如玉的肌肤被钻进窗棂的晨光照得晶莹。
她俯首抱住手臂，脸颊轻轻蹭了蹭：“阿川……”
这一声呓语又娇又甜，直戳到云天廻心口，将他一腔脏器搅得破碎不堪。
这样的痛楚，这样的酸涩，他头一次体会。
如今，他总算知道，情之一字，最是伤人。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看客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