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转千载》五色春

155、无声渗透

　　行动队没有任务时，每周末会有一日的休息时间。杨玉凝等了这一天许久，终于等来了放假的日子，她提前一晚计划着要去什么地方逛一逛，拉着夏晴舞一起。

　　距赤瑾协会总部很近的地方就是繁华的街市，那里有一处规模很大的商场，是这片地域的富贵人家最爱逛的地方。

　　夏晴舞被杨玉凝拉着，站到了四层楼高的商场外面，她抬头看了看这个建筑，从外观上就能看出来，进去的花销一定不小。

　　“玉凝啊……”夏晴舞忍不住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怀里的钱包，“你想买什么啊？”

　　“别紧张嘛。”杨玉凝看着她那局促的模样笑了笑，拍拍自己的口袋，自信道：“我可是带足了钱，够我们今日肆意花销的。”

　　夏晴舞满脸不信，“你怎么攒下的钱？总部这个月的工资可还没有发呢。”

　　“从前在培训学校的时候，也是每月会发补贴的嘛，我都省下来了呀，就等着像今天这样的日子，好好犒劳自己一番。”

　　两人还是第一次踏入这种规模的商场，里面的灯光绚烂刺目，一层各个展柜的橱窗玻璃剔透，陈设讲究。淡淡香水的味道飘过鼻尖，甜美的很好闻。

　　“姐姐，喜欢香水吗？我买一瓶送你呀。”

　　夏晴舞连连摆手，“得了吧，成天在队里训练，出了一身汗要是再混上香水味，还不呛死人？”

　　“哦，那好吧。”

　　她们转过了珠宝首饰区，闲逛到二楼。远离了香水味，扑鼻而来的便是香甜的糕点味道。

　　杨玉凝拽着夏晴舞来到了蛋糕展出的柜子前，看着琳琅满目的品种，眼睛亮亮的。

　　“姐姐，吃这个好不好？”杨玉凝指着九英寸的草莓蛋糕，满眼期待地扭头征询夏晴舞的意见。

　　“好。”夏晴舞被她逗笑了，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喜欢甜食。她买下了这块蛋糕，两人坐在店内一角的矮脚茶几旁，蛋糕配上一杯浓郁的咖啡，她们慢条斯理地品尝起来。

　　新鲜的草莓粘上绵密甜香的奶油，口感很好，她们满足地同时舒了一口气，然后相视一笑。

　　“玉凝，你看那边。”夏晴舞朝店内一个方向扬了扬下巴，那里有一个糕点师正在现场制作蛋糕。

　　对方的手艺精熟，正在用奶油裱花。杨玉凝的注意力被逐渐成型的漂亮蛋糕吸引，末了又抬眼看了一眼蛋糕师傅。

　　师傅戴着口罩，挡住了大半张脸，视线低垂，叫人看不分明。不过……

　　杨玉凝稍一偏头，奇怪地眨了眨眼，起身径直朝着对方走去，隔着玻璃窗站住脚。

　　“哥？”她轻轻唤着。

　　对方闻声一愣，诧异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眼里闪过一瞬的惊慌。

　　“浩平哥……”杨玉凝挑眉，“你在这里做什么？兼职吗？”

　　陆浩平眼角一抽，朝她使了一个眼色，冲着她背后挤了挤眼睛。

　　杨玉凝一顿，立即意识到了什么。她不动声色地回头望了一眼，微微皱眉。

　　那里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乍一看像是情侣，只不过细看就能发现，他们的肢体动作生硬古怪，且神色张皇，与前来消遣的人们完全不同。

　　杨玉凝转回了头，用无声的口型询问：“任务目标？”

　　陆浩平点头。

　　原来如此。看来刚被她骂过是毫无用处的情报科，转眼就想要好生为协会出力，证明存在价值了。

　　只不过，情报科探听到消息之后，竟然没有联系行动队协助执行任务，而是派新人陆浩平来此监视。他们今日的任务目标是什么，抓捕那一男一女吗？

　　杨玉凝默默走回到了夏晴舞身边，装作安然无事的坐下，视线快速扫过蛋糕店内外，敏锐地察觉到此处少说还有十个人在监视。

　　“怎么了？”夏晴舞看出她神色有异，正色问了一句。

　　“那个糕点师是浩平哥假扮的。”杨玉凝压低声音道：“情报科今天有任务，越过行动队直接派人来现场了。”

　　夏晴舞闻言一顿，她的眼神立刻凌厉的扫过向店中的客人，最终视线停留在了那对明显看起来古怪的男女身上。

　　“是他们？”

　　“是。”杨玉凝端着咖啡杯，轻啜一口。

　　“他们是魔力者……白绯的人吗？”

　　杨玉凝摇了摇头，“不像，无论是从相貌还是打扮，或者是行事风格上来讲都不像。”

　　“那……”

　　“倒像是北边来的人。”

　　夏晴舞蓦地睁大了眼睛，北边的人？东羲联盟？那个一直安身在东大陆北境，从不找赤瑾麻烦的组织，为什么会忽然派人来到赤瑾的势力范围？

　　“姐姐，还记得我们执行毕业任务那时候吗？我们的任务目标就是叛变的东羲联盟的人。”

　　夏晴舞当然忘不了，因为被铲除的目标死前透露的话，杨玉凝怀疑赤瑾高层之中有人在弄鬼，伺机扰乱东大陆上的魔力组织。

　　而背后之人的行事显然不算道德，利用过的人，用完就抛弃，却还不断有人上他的贼船。

　　杨玉凝留意到，先前在店外包围着的人正在向这家蛋糕店围靠，将目标二人进退之路尽数堵住。很快，被包围者也留意到了自己的处境。

　　那两人对了一个眼神，腾地一下起身，从怀中掏出魔力枪，冲着店门入口的方向射击，打碎了门边的盆栽，也打碎了透明的玻璃。

　　充盈着魔力的子弹贯穿了为首冲上前的情报科成员，枪伤烙印在了右侧胸口，刺痛感很快弥漫了整个身体，那人立时就趴下了。

　　杨玉凝和夏晴舞坐的位置挨门边很近，枪声响起来的一瞬间，她们反应敏捷地找掩体躲避。

　　杨玉凝听着那两个人射击的频率，觉得凭他们的魔力应该没法长久维持这样密集的攻击。

　　陆浩平已经脱了自己那身伪装，悄无声息地从那两人视线的死角接近他们，拔枪从后方偷袭。

　　他成功了。先是那个男人持枪的手臂中了一弹，再是那个女人。

　　他们的攻势稍稍一停，门口被枪林弹雨拦住脚步的赤瑾人员立刻就扑上前来，以人多的优势将他们压制住，在他们的脖子上扣上了魔力抑制器。

　　骚乱暂时停下，杨玉凝和夏晴舞站起身，重新打量两位被俘人员。他们此刻的脸上可完全没有任何被俘的紧张，反而过分安然。

　　杨玉凝皱眉，隐隐觉着不对。

　　陆浩平这会儿算是松了一口气，作为新人的他被派来执行抓捕任务，还是有些紧张的。

　　“浩平哥。”杨玉凝紧走几步到他背后，同时也拦住了即将把俘虏带走的情报科人员。

　　“怎么了玉凝？”

　　“搜身。”

　　陆浩平一愣，情报科其他人也是一阵懵。

　　“我说，搜身。”杨玉凝重复了一遍，“留意他们身上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比如炸弹。”

　　陆浩平立即反应过来，的确不能排除这种可能，如若这两人身上藏着什么定时炸弹，在他们被押回总部后爆炸，对总部而言是不小的威胁，更可能会伤及协会成员。

　　陆浩平亲自给那个男人搜身，夏晴舞负责给那个女人搜身。

　　杨玉凝没动手，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紧盯着他们的动作，直到夏晴舞从那女人的腰带间摸出来一块小小的立方体形状的物件。

　　“等一下姐姐，给我看看。”杨玉凝将这一物件接了过去，细细打量后微微一勾嘴角，指尖用力将其碾碎为粉末。“挺有意思的小东西。”

　　陆浩平没太看清，“玉凝，那是什么？”

　　“那东西里面事先封印了一部分属于她的魔力，等她被押往总部之后，即便你们给她戴了魔力抑制器，她也照样能操控封印在体外的这一部分魔力，引爆它，炸我们的总部。”

　　夏晴舞轻哼一声，“心思倒是挺巧妙的，他们该不会是特意到总部搞刺杀的吧？”

　　“也说不定。”杨玉凝环着手臂，冷眼打量着此刻终于露出面如死灰表情的两人。

　　她微微一扯嘴角，探头询问那两人，目光幽深，“说实话，你们不是东羲联盟的人吧，就真实身份和立场而言。”

　　杨玉凝察觉到那两人一瞬间的慌张，他们瞳孔一缩，随即紧张地别过视线去，不正面回答问题。

　　杨玉凝也没有指望能从他们口中探听出什么来，审讯方面的事情轮不到她操心，自有协会专员去做。

　　陆浩平和情报科的人一同撤退了，为了感谢杨玉凝避免了他们此次行动的一场重大失误，临走前陆浩平许下承诺，晚上请她和夏晴舞吃饭。

　　杨玉凝和夏晴舞牺牲了自己小半天的休假时间，协助情报科完成了这一次的抓捕，这件事很快就在总部传开了。

　　先前杨玉凝替行动队出头的事还历历在目，转头行动队又不计前嫌地协助情报科，一时间总部之中都觉得，这位新来的队长宽宏大量，有集体意识，杨玉凝的风评转眼好了不少。

　　不过这些事，杨玉凝本人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她现在更在意的是陆浩平晚上会请她们吃什么。

　　晚餐的餐厅选在了距离商业街这边的店，陆浩平点了一桌炒菜，在上菜之前和杨玉凝闲聊，问起她今日白天说过的颇有歧义的话。

　　“玉凝，你觉得今天那两个，到底是不是东羲的人？”

　　杨玉凝小口喝着温热的大麦茶，回道：“身在曹营心在汉。”

　　夏晴舞一听就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他们原本是被某人派去东羲的卧底，然后现在又以东羲成员的身份发难赤瑾？”

　　陆浩平沉思片刻，“能做出这种事的，东大陆之上也就只有白绯了。”

　　“未必吧，谁说能做这种事的人，一定在东大陆上呢？”

　　夏晴舞一惊，瞬间想到了什么，“玉凝，你难道是怀疑西大陆那边……”

　　杨玉凝微微笑着，随手摆弄着茶杯，“听说西大陆那边有一个魔力组织，一家独大，占尽风光。我记得是叫扶摇。”

　　陆浩平恍然间意识到了某些关键，顿时冒了冷汗，“难道西大陆那边的人意欲扩张势力至此？你从前怀疑过赤瑾内部高层有问题，如今东羲也有这样的情况存在，难不成……扶摇的势力已然悄无声息地安插在我们身边，安插在整个东大陆了吗？”

　　“浩平哥。”杨玉凝摆手止住了他的话，“现在也都只是猜测罢了，是真是假赤瑾高层自会判断，无需我们多事。你身在情报科，处身各路消息的中心，注意谨言慎行，不要将没有依据的事情挂在嘴边。”

　　陆浩平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转而十分欣慰的笑了。他和此刻同样很是欣慰的夏晴舞对了对视线，默契地相视一笑。

　　“玉凝现在不愧是做了队长的人，行事谨慎，越发有领导人的架势了。”

　　“多谢认可，我也对现在的自己很满意。”杨玉凝很不客气地回应道。

　　“所以，如果你当年也早些摆出这份天资和实力给众人看，何至于在培训学校里连遭数年白眼。”陆浩平提起陈年旧事，依然唏嘘。

　　杨玉凝听了这话，微微愣神，最终也只是淡淡笑了一下，没有多言。

　　与此同时，同样回忆起陈年之事的还有孟静彤。她和宋雪瑶在一起吃饭，周围人都在津津乐道今日杨玉凝的大义之举。

　　“雪瑶，你说她有没有后悔过当年选择掩饰锋芒，泯然众人？她现在拥有了实力、地位还有光环，她会不会后悔没早些拥有这一切？”孟静彤嗤笑一声，“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后悔的。”

　　宋雪瑶不知道她现在纠结着什么，虽然明白孟静彤是在艳羡嫉妒如今的杨玉凝，但她最近越来越纠结，时而是单纯的嫉妒，时而又因为先前的救命之恩而只剩下羡慕和敬佩。

　　宋雪瑶叹气，“你想说什么？”

　　孟静彤：“你还记得她是怎么暴露实力的吗？”

　　宋雪瑶：“记得啊，怎么能忘得掉，她是为了救人而暴露了自制武器和强劲的魔力。”

　　“是啊，为了救人……她是为了救谁而放弃了她自认为逍遥自得、不引人注目的好生活？”

　　“为了晴舞姐……”宋雪瑶好像知道孟静彤是什么意思了，“你是不是想知道，如果当时面临生死危险的人是你，她会不会为你做出同样的选择？”

　　孟静彤默认了对方的猜测。没错，她就是很想知道这件事，想知道同样是一起长大的姐妹，杨玉凝是不是也会为了她做出牺牲，为了她被动受到重视，被迫去接受不合常理的改造？

　　宋雪瑶觉得她有点异想天开了，明明已经背叛过了杨玉凝，却还想要对方全心全意地对待她，就像对待夏晴舞那样。

　　因为觉得离谱，宋雪瑶不再附和孟静彤的话，她们二人相对无言，消极地吃着饭，直到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