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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6、孤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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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旋一直说一半藏一半,不愿将话说坦白了,只是因为心中仍有顾虑。
如果大家知道自己心里酝酿着什么,他们是否能接受自己可能再次会身死的情况呢?
因为觉得他们大概率是接受不了的,所以以婷汀为首,音旋一度是不想认她的,免得日后徒增伤心。
就算让他们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占据别人灵魂的小偷,那也没什么。这样若是她再度身亡,他们或许还会满怀希望,等着冰柠再度归来。
但今日瞧见婷汀那副态度,那种视死如归的架势,音旋忽然觉得如果自己再不作为,就要在自己的事情尚不确定之时先彻底失去婷汀了。
灵药涧中,事情发生的那一瞬间,所有的因果利弊冲入她的脑海。
她强睁开眼,遵从心中下意识的反应,毫不犹豫地拿魔力强压下.体内的药力,跌跌撞撞不可不谓狼狈地冲出幻境空间,赶在婷汀之前控制了疯狂涌动着的烟瘴。
那时,音旋勉强能看清婷汀神色紧张地在对自己说什么,但她完全听不见。
声音消失在她的世界里,就连视野都渐渐黑的彻底了。
她心想,婷汀不如别费那个力气了,瞧着好像喊的声嘶力竭的,自己又听不见,回头再把嗓子喊劈了。
婷汀真不愧是主修土系魔法的人,在炼药这方面的确是顶尖的。
音旋虽然嘴硬,但身上的反应做不了假,她真快要栽在婷汀下的药上了。
趁着意识还在,她处理了烟瘴又紧着保婷汀的命,连续不断的魔力注入到婷汀的灵魂体里,快把她掏空了。
音旋隐约觉得婷汀张牙舞爪地好像是在跟她说可以了,不用再续魔力了,但反正她听不见也看不清,就当婷汀什么也没说。
直到觉得足够维持住婷汀的灵魂体之后,她才突然收了手,眼前一黑几乎要断片了。
婷汀紧张地过来抱她的时候,音旋只想打人。
到底是谁给婷汀自作主张的底气的?她在搞什么?
音旋这时候才意识到,婷汀专门跑到游乐园那种地方大费周章地下药,说什么要争取一个跟她好好说话的机会,那全是扯淡。
婷汀其实就是想药倒了她,趁着她无力反抗的时候去寻死,谅她也拦不住,然后还得强迫她在婷汀死前听听遗言。
这人多欠揍啊?
音旋心里想着,要不是现在没有精力,她必得暴打婷汀一顿。这口气不出她真寝食难安。
看婷汀干的都是些什么事!
但是,音旋看到婷汀望着自己的目光,紧张、后怕,还有不加掩饰的担忧,复杂的全都交织在了一起,她忽然就心软了。
她知道这么做了以后意味着什么,疼痛事小,身份暴露了事大。
不仅是婷汀,其实哪怕她有心隐瞒,打死不认,要不了多久三界中人的头脑冷静下来了,就会意识到全天下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人,只有他们心心念念盼望归来的大祭司。
怀疑的视线迟早会落在她身上,虽然她依旧可以不在乎就是了。
想到往后一段时日她怕是要没了最后的安宁,音旋就头疼。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曾经走过的第四个时空那样,即将被高高捧上神位的滋味却也并不值得欣喜。
但是,她不后悔。
比起外界,婷汀更重要。
哪怕这个人做了错事,却依然是她最亲近的人,是在寂静无声之中陪伴了她一千年的人,也是精心呵护养大了她两次的人。
她不可能放着婷汀不管,也对陌珀率先表明了立场。
婷汀欠下的债,她会来还的。
往后面对神界时她也会是这个态度。
音旋睡醒一觉,气消的差不多了。
先前不太清晰的梦境之中,她看到了此生伊始时的一些画面。
打从她转世回到这个世界,曾经在这里失去的眼睛便一直折磨着她。
婷汀虽在她降世之初就将眼球还给了她,但时隔千年之久,身体想要完全契合眼球也是需要时间的。
音旋幼时常常因为双目疼痛哭闹不停,身体状况也受超过承受范围的魔力影响,大病小病总是不断。
婷汀看着心疼,整日里抱着她哄,却又束手无策。
所以音旋隐约记得婷汀说过,要等她再长大一点,身体负担魔力的程度再增强一些,才能将治愈魔力送入她体内进行治疗,缓解疼痛,直到她的眼睛重新契合她的身体。
婷汀也许不知道,为什么音旋体内的魔力会澎湃汹涌到令她承受不住。
但音旋自己心里清楚,那是因为她同时担负着另外几位与她同源之人的灵魂和力量。
这早已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尤其是在她的幼年期。
强大的力量未见得是好事,也可能是害死自己的诱因。
这一点没人比音旋更清楚,在她走过的第六个时空里,因为魔力超额导致频频反噬的事,她现在还记忆犹新。
那种罪,可不是谁都遭得起的。
所以,音旋理解某位神明为什么要在她归来之时对她设下封印。
如果不封印她一大部分的力量,她降世之初怕是就会因为魔力爆体直接死了。
在这一点上,她后知后觉地开始感谢爱琴了。
“怎么了?”婷汀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在想什么?”
“没什么,一些久远无聊的回忆罢了。”
音旋晃晃头,双手枕在脑后,“你怎么样?灵魂体还稳得住吗?”
“没事,托你的福。”婷汀话中带了些客套的意味,不自然地微微别开了头。
音旋挑眉,“你这是什么反应?不好意思了?”
婷汀难为情地笑了一下,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别扭的。
情势危急的时候来不及多想,现在平静下来了,她很难不去回想从前与音旋之间生出的龃龉。
她可是差点就害死音旋了啊……
精神冷暴力,破坏她的校园生活,把她丢进神使森林,都是自己干的……
“你行了啊。”音旋撇撇嘴,“你我之间的过往,此后不必再提。”
就当偿还婷汀两千年来漫长等待她、照顾她的人情。
婷汀张了张嘴,还没说什么,就听音旋又道:“谁提谁是狗。”
婷汀:“……”
那行吧。
音旋很满意她的沉默,整个人没骨头似的从床头滑进了被窝里,朝着婷汀抬抬下巴,“该干嘛干嘛去吧,我接着睡了。”
“还睡啊?”婷汀想到她从中午一直睡到半夜,才吃了点东西这又要睡,不会消化不良吧?
“呵。”音旋冷笑,“托你的福,我觉得药效还没退利索。”
婷汀闻言挑了下眉,露出一丝笑意。
音旋盯着她,“你似乎很骄傲?”
“没有。”婷汀转身准备出门了。
“你就是在得意。”音旋直勾勾盯着她的背影。
婷汀头也没回,出门再关门,动作一气呵成,“晚安。”
音旋:“……”
那种想打她的感觉又来了。
婷汀出了门,笑意又深刻了一些。
就说嘛,她炼了一千年的药,水准始终稳定,药效怎么会达不到预期呢?
第二日一早,音旋收拾了一下自己,准备去学校上课。
昨天她不告而别,今天去了怕是还得解释一下,省得那群家伙阴阳她如今是个大忙人。
经过餐厅时,霖铃正在把早饭摆上餐桌,婷汀也已经坐到桌边了。
音旋瞧着这一幕,一时有些失神。
自从安妍离开夜曲宫后,她有多久没吃过一顿正经的早饭了?
“起这么早?”婷汀转头看向她,“现在药效退干净了?”
“你最好不要再提这件事。”音旋皮笑肉不笑地坐在了餐桌的另一侧。
霖铃就当看不见她俩在这儿闹,端了面包牛奶还有鸡蛋热粥,全都摆在了音旋面前。
“冰柠大人,看看喜欢吃什么。”
“好。”音旋看了看桌上,然后站起来端走了婷汀面前的果汁。
婷汀皱了下眉,“空腹别喝果汁。”
“没想空腹喝,就是想抢你的。”
音旋果真只是把果汁杯放在手边,先舀了一勺粥吃。
婷汀失笑,“果汁和粥配一起,搭吗?”
“所以说,就是想抢你的啊。”
音旋头都没抬,“难得早上起来就有一口热乎饭吃,我得抓紧享受享受。”
婷汀无奈,看向霖铃道:“再给我倒一杯。”
音旋也看向霖铃,“不许给她倒。”
霖铃的视线在这二位大人之间来回移动,脖子都要扭断了,为难得不行。
她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她只是一条小蛇啊……
最后是婷汀妥协了,她摆了摆手示意霖铃不用管了。
“你刚才说什么?难得能吃上一顿热乎的早饭?”
“嗯。”音旋拿勺子把煮熟了的鸡蛋劈成两半,挖出蛋黄拌在粥里,“我不会做饭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婷汀顿了顿,她当然知道。
从前在夜曲宫里,一直是她做好了饭等着音旋一起吃,有时候担心她午饭在学校吃不好,还会特意送饭盒过去。
后来她离开了,听说安妍取代了她的位置,专门跑来夜曲宫照顾音旋的饮食起居。
不过再后来安妍实为曼莎的神兽一事被音旋知道了,安妍就没能继续留下来。
“所以这段时间你连热饭都吃不上了吗?”婷汀表情变了变。
“别说那么可怜,有钱还能饿着吗?”
婷汀心想也是,只是心里仍旧有点不舒服。
“你一会儿去上学?”
“是啊。”
“我送你?”
音旋端着粥碗瞥了她一眼,“你拿我当小学生呢?上个学还要人送?我穿时空门直接去教室。”
婷汀点点头,黯然地笑了一下,“是,你确实是长大了。”
音旋喝完了粥,临走前干了从婷汀那儿抢的果汁,灌了一肚子水饱后拍拍手起身,“走了啊。”
她挥手召了时空门,婷汀却叫住她,问道:“你晚上回来吗?”
“唔……看情况吧。”音旋还在犹豫,搬回夜曲宫住没什么不好,但她觉得还有必要和悠冉清洛她们打声招呼。
“啊,那行。”婷汀也没再说什么。
倒是霖铃赶忙从厨房探出头来,对音旋道:“冰柠大人,我晚上准备您的晚饭,尽量回来吃嘛,我们等您!”
音旋点了下头,挥挥手就走了。
霖铃缩回了厨房,等音旋走了才敢再倒杯果汁给婷汀送出来。
她收捡碗筷继续回水槽前洗洗涮涮,觉得自己刚刚真是有勇有谋,婷汀大人一定很满意她的机灵吧?
霖铃在心里笑起来,婷汀大人不就是想等着和音旋一起吃晚饭吗?直说就好了嘛,这有什么不好开口的?
唉,这夜曲宫里果然是离不开她吧?
音旋直接借着时空门转移到了教室门外,她进门之前就摆好了笑脸,准备解释一下昨天突然消失的事情,顺便问问大家玩的都开心吗?
结果她刚一踏进前门,就发觉室内鸦雀无声的寂静异常熟悉,大伙看见她,齐刷刷就把视线投过来了。
“……”音旋眼角一跳,这又是怎么了?
因为她搞了出突然失踪,这帮人闹脾气了?
“那什么……”音旋赔着笑脸刚开口,就见清洛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清洛暴喝了一声:“道歉!”
音旋抖了一下,一句“对不起”下意识到了嘴边,结果就见卡尔和卡夫也突然站起来,朝着她深深鞠躬,若不是座位上空间不够,他俩可能就直接跪了。
这俩兄弟满怀抱歉地异口同声道:“对不起,祭司大人!”
音旋:“……啊?”
她这一愣,卡尔和卡夫面色顿时难看异常,真就从座位上离开,跑到讲台跟前,一前一后地就要继续下跪道歉了。
音旋吓了一跳,“哎别别,这是干嘛?”
清洛走上前来,冷着脸说道:“你让他俩跪,活该的,谁让他们嘴那么欠,一点把门的都没有。”
“别别,什么年代了,我也早不是神界的大祭司了,不兴受这套大礼。”
音旋一把扶住前头的卡尔,“别来这套,有事说事。”
被扶住的卡尔绝望而懊悔,“祭司大人,昨晚被召回家族时,我不小心把您的身份给暴露了。”
音旋眨眨眼,脸上的表情稍稍僵了一瞬。
她没急着表态,大家觑着她的脸色,一时谁都没敢作声。
音旋想了想,人往讲台上一靠,看向卡尔道:“具体说说。”
“我……我真是对不起……”卡尔语无伦次地涨红了脸,“音旋,我……”
“一边去吧,我来说。”清洛沉着脸把卡尔和卡夫挤到后边,“小音,我来说。”
音旋点点头。
“昨晚我们是在游乐园忽然接到了家族的传信,才各自赶回了家中。族里长辈们告知了我们一件大事,说是蔓延在三界千年的古怪烟瘴消失了。”
清洛瞄了一眼音旋的脸色,见她并无任何意外之色,不由顿了顿。
“那个,听闻升云殿被神族围了,蒂兰老师也赶回去了,但栢文大人并没透露关键。族中长辈就询问我们,这段时间常常与神族接触时,是否留意到什么不寻常的地方,能够解释这次烟瘴骤然消失的秘密。”
音旋嘴角轻轻一勾,露出两分讥讽,在看到清洛盯着她瞧时,便有所收敛,笑了笑道:“你继续。”
清洛哦了一声,忽然扭头狠狠瞪了卡尔和卡夫一眼,“然后就是他俩,一个一惊一乍地说这简直是神迹,另一个立马跟了一句,说到神迹那肯定只有祖神才配创造……”
音旋扬了扬眉毛,笑了一声,“说的倒也没错。”
“然后就是前辈们揪住这一点追问,问他们怎么会谈及祖神。我在边上嗓子都快咳穿了,也没拦住他们两个一股脑把祖神和大祭司的联系,以及你的身份给泄出去了……”
清洛偷偷打量音旋的神情,“现在我们家族已经知晓了你的身份,我就料想这件事族里一定会与其他几个世家通气,果然今早来了之后,悠冉和凌云他们族里也全都知道了。”
凌云也走到了讲台跟前,“我知道你一直不愿意对外泄露你的身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这一次烟瘴的事情的确是你出手解决的吧?除了你,我想不到还有第二个人能做到这个程度。”
音旋双手轻轻抱在身前,似笑非笑,“是又如何呢?”
悠冉插话道:“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小音,你为什么不愿意认下自己的功绩啊?”
清洛一记眼刀递给了悠冉,示意她别乱说话。
“我不认,是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不愿意承认是大祭司或是祖神也是一样的理由。”
音旋目光挨个划过屋内众人的脸,“我想问问你们,知晓我的身份后,你们对我会产生更多的依赖吗?”
暮临在下边坐着,下意识嘀咕了一句,“肯定会啊,祭司大人是传说中多了不起的人啊!”
“所以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我已经疲于承担人们的信任和倚仗,不想被高高供在神位上,像你们所认知到的传说那样,尽其所能地贡献一切,最终却换不来一个哪怕能保住性命的结局。”
屋内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音旋无需再多言,尽管他们对自己身上的内情还不了解,但至少对存在于三界记载中的大祭司之死有了认知。
冰柠是死于曾经守护过的人们手中的。
而音旋现在并不愿意重蹈覆辙。
“我不怪你们。”她看着卡尔和卡夫,缓缓道:“我也没有不高兴,因为这种事情迟早会暴露的,哪怕不是由你们提早泄密。”
卡尔和卡夫如蒙大赦,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松懈下来,便听音旋又道:“但是,请诸位世家后人都回去告诉自己的族人,千万别对我抱有任何期待,也别来寻我,别打扰我的生活。”
音旋笑眯眯的,看上去和平素一样温和,“话请帮忙传回去,我在此先谢过大家了。”
“好,我明白了。”凌云率先开口,“你放心。”
音旋笑着对他点了下头,然后视线一转,看向了在前门站了有一会儿的蒂兰。
“呦,回来了。”音旋打量了一番她那死气沉沉的脸色,显然是一夜未得消停,被围在升云殿门口的神族缠了一宿。
蒂兰疲惫道:“能跟我来一下吗……祖神大人?”
“祖神大人?”音旋轻轻挑了下眉,“这么称呼我的话,那就是彻底不准备谈交情了,是吧?”
蒂兰咬咬牙,还是点了头,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行吧。”音旋顺势出了门,随口抱怨道:“我明明是来上学的,你们又搅和我,真不知道我来你们学校是干什么的。”
蒂兰默默听着,一句话不敢说。
办公室里,栢文已经恭候多时了,见到音旋露面,立马恭敬地起身相迎,“祖神大人。”
“又是这么个称呼,原来你们是提前串好气了。”
音旋找了个位置坐下,目光在这俩人脸上扫过,“有求于我?”
栢文:“是,我们知道烟瘴一事一定是祖神大人出手摆平,我们真的感激万分。但是神族尚且不知内情,他们被烟瘴摧残已久,实在是怕了,所以我需要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证明烟瘴骤然消散的确是吉兆,是神迹。”
栢文顿了顿,观察音旋的反应,见她似乎并无不悦,才又道:“只有搬出祖神大人,我们说的话才可信。若是大家知晓曾经无比信赖的大祭司正是祖神本尊,就定然再无任何怀疑不安了。”
音旋没有回应,栢文吃不准她的态度,回想起不久前差点死于音旋手下的巨大阴影,他一时间露了怯,不敢再言了。
蒂兰适时开口,语气诚恳,“请祖神大人怜悯神族众生,允我们将您的神迹与赐福通告神界吧。”
“行啊。”
栢文与蒂兰同时一怔,他们刚才是得到音旋的同意了吗?这么容易?
“如果仅仅是这件事的话,你们就去办吧,反正人界世家也已经这么做了。”音旋靠在座椅里淡淡道:“但是……”
“但是?”蒂兰轻轻咽了下口水,不由紧张起来。
“你刚才在门边听见了吧,蒂兰。”音旋笑笑,“若是任何人在你们甩完包袱之后前来打扰我的安宁,我不保证我心烦之时会做什么。”
二人一震,这似乎有些难,这也不是他们能控制的啊!
“不管你们是封闭神界,还是威逼利诱,总之满足我的要求就好。”音旋说着,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心口。
“烟瘴消没消失彻底,这可不好说,看你们表现了。惹烦了我,没准儿明天烟瘴就又跑出来了呢?”
栢文和蒂兰的脸色瞬间惨白透顶,他们立刻意识到先前高兴早了,烟瘴并没有消失,只是被音旋以自身为媒介封印住了。
若是之后惹急了祖神大人,烟瘴再度被释放,后果不堪设想。
“行了,没别的事了吧?那我回去上课了。”
音旋收敛了神明派头,一瞬间好像又变回了一个普通的高中生,望着蒂兰笑道:“蒂兰老师,那我就出去了?”
蒂兰慌乱地点点头,现在这句“老师”,她可真是担待不起。
“哦,对了。”音旋走到门边时,忽然想起什么,问蒂兰道:“之前婷汀通过摄入魔力转化成功了的那个魔法师,叫柳染的,你还记得吗?”
“记得,您让我看护好他,时刻留意他的状况,尤其是看他什么时候需要从外界补充魔力保命。”
蒂兰汇报道:“那少年很坚强,被转化之后崩溃了几日便想开了,现在仍在校内上课,跟没事人一样,非常配合我们的调查监视。”
“他还好?”音旋犹豫了一下问道。
“还成,作为唯一的幸运儿,他是有些不同于常人的地方在的,至少意志坚强。”
蒂兰说:“我告诉他,他现在只是成为了和您一样的人,并没什么值得畏惧的。”
音旋顿了顿,“好,继续看护好他。”
“明白,您放心。”
音旋回去上课了,她很久没有好好坐在教室里了,文化课这种东西好似都淡出了她的生活。
六月眼看就要到来,这一学期就快结束了。
音旋托着下巴,注视着黑板前的老师正倾情授课,她想天底下做教习师父的人大多都是伟大的。
看着文化课老师,她此刻眼前闪过的全是婷汀的身影。从前有私教的感觉,也挺不错的。
今日过得格外压抑一些,有音旋在,大家课间都不似往常那么自在,说说笑笑的声音完全没有了。
唉……音旋倚着桌子无奈叹气,所以她从前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冰柠,也是考虑这方面因素嘛。
这帮年轻人面对赫赫有名的大祭司,终究还是会拘束的。
桌上忽然被推过来一盒牛奶,音旋微微一怔,向身旁看去。
凌云面上还是一贯的温和有礼,问她:“早上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今日伙食特别好。”
“那就好。”凌云笑笑,话题也就止步于此了。
音旋没有刻意再说什么,等挨到了傍晚放学时,她直接回宿舍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夜曲宫。
悠冉默默看着她收拾完了出门,“小音,你往后不住宿舍了吗?”
“嗯。”音旋温声道:“婷汀不会再来搞偷袭了,我也不需要驻守在这里了。回我的夜曲宫,一个人享受大房间挺好的。”
“那晚上的魔法课你也不上了吗?”清洛问道。
音旋想了想,反问道:“你觉得,蒂兰还有什么能教我的吗?”
清洛一怔,立时沉默了。
“怎么都这副表情?你们开心些嘛。”
音旋拍拍她们的肩膀,“烟瘴没了,对你们百利无害,而且你们往后再不必担心被逼着去神界供职,随时搭上性命了。”
悠冉和清洛连连点头,道理她们当然都明白,音旋解决了烟瘴,等于救了他们所有人。
只是这份恩情太大,任谁也难以偿还。
不过,音旋也没有想要人偿还就是了,连提条件时都只是说不希望有人去打扰她。
音旋她……真不愧是三界大祭司。
她们好似看见了曾经祭司光辉普照天下时的盛景,她们如今何其有幸能同沐这份恩泽。
音旋就是最配做祖神的那一个。
悠冉和清洛目送她召唤时空门离开,她走了,她们反而松了一口气。
或许在此之前大家对与祖神之间的差距认知还没那么深刻,但是如今不同了。
音旋拥有能碾压三界的力量,所有人都真切感受到了。
大家对她敬仰崇拜,却又本能地深深畏惧。
他们终究无法像从前那样,只将她视作一个普通同学,一位交好的朋友。
在这一刻,大家心知肚明,他们与音旋注定会越行越远。
而离开晴空学院的音旋,因为同样对此心知肚明,心中多少还是会不舒服的。
早该预料到的,音旋苦笑,回到了夜曲宫外。
她仰头看向夜曲宫直逼苍穹的尖顶,顺带一直望向了傍晚泛了橘红的天色。
一种从心底蔓延开来的寂寞不可抑制,仿佛能一直持续到她生命的尽头。
“唉……”
随着她一声轻叹过后,她面前夜曲宫的大门忽然从内部被打开了。
婷汀从门后出现,冷不丁抬眼与她对上视线。
“回来了。”婷汀看见她时还有些意外。
音旋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霖铃手里拿着锅铲,直冲冲地从婷汀背后冒了头。
“冰柠大人,您回来啦!”霖铃满脸的笑容绽放,“晚饭做好了哦,婷汀大人已经等了您好久,生怕您今晚不回来了呢。”
婷汀别扭地笑了一下,却没有反驳霖铃的话。
而霖铃正暗自骄傲,心想她不愧是婷汀大人的嘴替,真是太会说话了。
看着这座自己居住已久,同时也孤寂尘封了许久的建筑,音旋久违地感受到了温暖的烟火气。
有人等着她回来的地方,才算是个家嘛。
音旋浅浅笑了笑,踏进了夜曲宫。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