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还明月》刈什

2、第 2 章

　　客厅里一片狼藉，风雨声呜呜咽咽，似有鬼怪拍打着窗户。

　　时藕拿着天青色的莲花碗坐在电视机前面，将地上的珍珠捡了丢在碗里，听着汝瓷与珍珠相撞的声音，他不合时宜地背起了《琵琶行》。

　　明卿抱着一桶麻辣小龙虾在他面前坐着哭，嘴被辣得红红的，双手都是辣椒，抽抽噎噎没哭完，明卿求饶：“我不吃了，撑了。”

　　又一滴眼泪掉在地毯上变成珍珠，时藕忧愁地捡起来，让它做自由落体运动，一声美妙响起，珍珠落在碗里。

　　时藕忧愁地发现，他有些想睡觉，想睡明卿。

　　他想睡明卿，尤其是明卿梨花带雨、嘴唇被辣椒烧得红红的时候。

　　但是二十五年来的单身生活告诉他——不可以，她是个妖怪，你还想给人家做精气不成？

　　在明卿用舌头把嘴唇舔了一圈后，时藕悲催地发现心理反应和生理反应是一致的。

　　他心跳加速血压升高——最近没戏拍的念头一闪，他就跟个痴汉一样抢过明卿的麻辣小龙虾，一把将人薅起来抱进了浴室，扔进了浴缸。

　　事情自然不可能一帆风顺，主要是一直献身的明卿不愿意，尤其是这位美人鱼小姐动动手指头就可以让人不能动弹的情况下。

　　明卿惊魂不定，把时藕抄起来放在沙发上，才伤心欲绝地抱起龙虾桶开始剥龙虾，哭得比以前更伤心了，一张小脸又红又委屈。

　　珍珠落了一地，有的滚到时藕身下。

　　时藕：“……”

　　明卿正对着他，一边吃一边哭一边对他说：“对不起我说谎了，我以前不认识你的，但我确确实实有一个老情人。他死了，死之前和我说，他要去投胎转世，下辈子做个有钱人养我，不让我掉珍珠养他了。”

　　明卿瞥了一眼小山一样高的龙虾壳，又看看怀里还剩三分之二的麻辣小龙虾，说：“他又腹黑又有病，一双黑沉沉的眼睛会吃醋，要是让他知道我和你睡了，他会把你关起来养胖喂狗的，而我就更惨了，十天半个月都要在床上陪他。”

　　“要射一时爽，射了火葬场，到时候骨灰做成饼，他还要给你烤一烤，蘸蘸酱，你自己好好思考思考吧。”明卿说完就抱着小龙虾去了半开放式的厨房，坐在料理台下专心致志吃龙虾，但是太辣了，她又忍不住掉眼泪。

　　等时藕能动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多了，他活动完手脚，去厨房抓鱼，而那条鱼已经圆滚着肚子睡着了，一只龙虾都没有剩给他。

　　时藕拿出手机点开计算器，算了算他养明卿一天花了多少钱，然后他发现，养鱼挺费钱的，尤其那条鱼还是个吃货。

　　他把人抱起来，无声走到玄关处，在开门的时候明卿睁开眼看他，迷迷瞪瞪的样子。

　　时藕心一沉，哄她：“我再带你去吃好吃的。”

　　明卿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咬牙同意了。

　　开门时，时藕手一顿，将门关上，把明卿放在沙发边坐着，说：“我是演员，不能这样出门，要伪装一下。”

　　明卿点头，表示自己会乖乖在这里等他回来。时藕去衣帽间穿了大衣，带上眼镜和口罩，又去卧室拿了一瓶药倒了一把在手里，想了想又倒了另一瓶药，两瓶药和在一起。

　　他把药放在明卿手里，说：“糖，甜的。”

　　明卿还在想时藕会不会因为中午的事情责怪自己，见他对自己没什么怨言才放心，含一颗在嘴里，说：“茶味的。”

　　时藕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见她没反应才点头，将人裹得严严实实拉着出门，直接去了车库。

　　恍惚间，时藕忽然问明卿：“你以前在哪里生活？”

　　明卿已经把手里的东西吃完了，歪歪头说：“海里，我是几个月前上岸的，一直待在你家，我很乖吧？”

　　时藕点点头，把人放在副驾驶上坐好，给她系好安全带。

　　听着雷声，明卿脸白了白，小声说：“其实可以改天去的，下雨天开车不好。”

　　时藕不说话，上车打火走人，等他再次看向明卿的时候，人已经睡着了，歪着头，一脸痛苦的样子。

　　看外面的景色离寺庙也不远了，而且寺庙不远的山上还有一道观。

　　惊雷滚滚，车子顺着一个弯子甩出去，车灯撞上防护栏，车半个身子挂在山崖上，摇摇欲坠，时藕惊出了一身冷汗。

　　车掉了下去。

　　模模糊糊的，明卿好像又回到了过去，那人把她捆了往床里推，三月正是雨大的时候，可她好几日没有泡水了。

　　李观衍按着她的鱼尾，说：“卿卿，完了就给你水，带你去海边。”

　　她难过得很，求他：“李观衍，李观衍。”

　　梦里的李观衍异常好，明卿一求他，他就给了水，让明卿甩着尾巴游，蓝色的鱼尾泛着波光，尾巴末端又是雪白的，她露出了一头的蓝发，鱼鳞层层的，李观衍坏心地从她那处滑过。

　　正欢喜，手被什么东西拉住了。

　　“明卿，明卿，你醒醒，醒醒！”

　　明卿睁开眼，失望地看着面前人，轻声说：“你不是观衍啊。”

　　波涛汹涌的河里，不知道哪里被砸坏了，水已经灌满了车。时藕蹬了蹬被卡住的腿，窒息感侵袭。

　　顾不得手下的滑腻，他的手顺着明卿的腰往上，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的，他将人护在了身下。

　　河水上涨，漫过堤岸，带过青松和芒草，裹着沙石和车一起前进，在几次碰撞之后，时藕终于忍不住晕了过去。

　　明卿用清明的眼睛看着他，又低头望向时藕被卡住的腿，她肘击在车窗上，三次后才把车玻璃打碎，她又划着尾巴把堵在时藕腿边的杂物抛开。

　　在一棵大松树轰隆撞来时，明卿低头堵住时藕的嘴，带着他出了水。

　　岸边，雨水冲刷着泥土，汇成溪流涌入河里，尽管肚子不舒服，明卿还是极快抱着时藕去了医院。

　　医院没有什么病人，明卿也不懂什么流程，抱着人就横冲直撞，被人揽住，那人问她：“怎么了？”

　　明卿说不出来，急得眼睛红了，望着白大褂，无措地跪了下来：“他要死了，求你救救他。”

　　医生被她吓得不轻，看清她怀里的人时又是一吓，急问：“怎么了？”

　　明卿茫然地看着他，膝行了几步：“你救救他。”

　　几个小时后。

　　医生忙完事情再回来，时藕已经在病床上躺好了，人也醒过来，正在直勾勾看着明卿。

　　他探头探脑望过来，那个网上风评两边倒的流量明星就指着他说：“带她洗胃……”她今天下午吃了二十多斤麻辣小龙虾，又紧跟着吃了几十颗维生素C和褪黑素。

　　话音消失在明卿捂住的嘴巴里。

　　医生：“……”

　　明卿眼泪汪汪：“肚子疼，我很饿。”

　　医生：“拉肚子没？”

　　“泻肚？没，就是肚子不舒服，涨涨的，难受。”明卿乖得不行。

　　被捂嘴的时藕拉下明卿的手：“她生理期肚子疼，我让人给她送点热汤就好了。”

　　医生看了看表，了当地说：“那好，好好休息。”

　　能凭借温柔男二的名头火遍全网，时藕长得自然是不会差，腰细腿长，五官端正，骨相极佳，身高体重合格，放在俊男美女扎堆的娱乐圈里也是可以挑出来点评一番的。

　　可惜明卿审美有异，只当他是自己要寄居的存在，可以支撑自己在地球上活着。

　　时藕有些烦躁。

　　人鱼一族活到两百岁就可以在体内长出内丹，幻化成人形，等到三百岁就可以把鱼尾变成双腿，只要把头发的颜色藏一藏，就可在陆地上行走不被发现。

　　但是明卿在遇到李观衍的时候，她还不足三百岁，被海浪吹打在沙滩上吹泡泡玩，一头微卷的蓝色长发水草一样的浮在水里，像妖怪一样勾缠着人。

　　阳光明媚，路过的公子看着她。

　　语言不通，但是有的人就可以用包子把人鱼骗回家，挖个池子养起来。

　　直到李观衍过世，明卿抹掉他爬满皱纹的眼角边流下的一滴泪，回到了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