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洄》五更雪

23、遗诏

　　晋江文学城/五更雪

　　261.
　　虽然此次营救结果还不算太过糟糕，但我仍旧感到挫败。

　　赵际做出反应的速度太快了，甚至郁铭那边也派了人暗中接应，虽然不确定是否尽心。
　　可尽管如此，还是断送了伊萝的性命。

　　唯二值得庆幸，一是派去的人都活着回来了，二是此刻摆在我面前的两样东西。

　　星九向我汇报：“主上，此为苍月圣女的信物，如今应为雅岚姑娘所有。”

　　信物是一块拳头大小的印章，和一卷玉简。

　　说不好奇是假的。
　　我内心挣扎着，在偷偷看与光明磊落之间摇摆不定。

　　星九道：“启禀主上，属下观此玉简，绝非先人传下来的古物，反而更像……刻意做旧。”

　　嘶，这就有点意思了。

　　我想了想，如果是周敛碰上被窃取信物的事情，那能被偷走的绝对不是真货。
　　换成学委也是大差不差。

　　所以，我慢吞吞铺开了玉简，然后瞪大了眼。
　　很好，学委同志，你是势必要把简体字传遍整个异世界吗……

　　最后当然还是把东西全部寄给了学委。
　　偷摸看一眼已经很缺德了，真占为己有那我干脆不要做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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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是道德感太高了。

　　看看人家左相，专门趁着大年三十祭天大典来搞事情，老缺德鬼了。

　　虽然最近一直在烦找不到英王的事，甚至始终待在都城中的右相在这件事上也提供不了一点帮助，但我整体上心情还算不错。
　　多亏那封玉简，让我知道了苍月圣女不仅擅长用毒，还擅长用蛊虫。我将此事告知了陶璇，确认周敛是中蛊后的第五天，陶璇说她有办法医治周敛了，只差最后一步。

　　左相真是看不得我半点好，到底还是没让我高高兴兴度过这个新年。

　　祭天大典上，文武百官各居其位，我和周敛各自穿着隆重的冕服立于最前，按照提前排练好的仪式一步步往下走。

　　英王出现的时候，场中一片哗然。

　　依据我看过的网文和电视剧，像这种十分隆重的场合，一般都会出点什么事。
　　果不其然，这不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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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好笑。

　　我这位血亲的皇叔，当众指控我神智有损，有辱皇室颜面，没资格做皇帝。

　　一个在全城搜捕之下尚能安然无恙站到这里，还堂而皇之地推出几个证人来企图推翻我帝王之位的乱臣贼子，要说他是单枪匹马，无人帮扶，天下怕是不会有人信。

　　站在文臣之首的左相先是义正言辞地痛斥了一番英王的所作所为，而后话锋一转，要求那几个莫名其妙的证人发言佐证英王的言辞，端得是一派刚正不阿。

　　我知道左相这是忍不住了，他想借英王之手废帝。
　　虽然还没彻底撕破脸，但他已经容不下我和周敛了。从我们离开皇宫，到周敛安然活着回来，他早已清楚我们在不断挣脱他的掌控。

　　周敛面不改色地看了我一眼，我自作多情地认为他在照顾我的情绪，于是低声回了句“没事”。
　　真的，英王是我的亲叔叔不假，但我不记得小时候的事，加上上辈子，总共也没见过他几面，自然不可能对他生出什么恻隐之心，亦或是荒谬的悲哀。

　　“左相所言极是。”我正对上周鞅的视线，他似乎并不意外我是这个反应。再看英王，他的确如我所料，姿容俊美，我和他有一点像，不知道他和父皇是否也相像。
　　“皇叔认为朕神智不清，朕竟不知还有此事，那便请皇叔趁此机会，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好好说道一番，也让朕听听，朕到底有什么大病。”

　　其实英王长了一张精明的脸，毕竟我俩有血缘关系，但我确信他的心眼子不会比周敛多，否则他不会在造反失败后还被左相利用至此。
　　也不知道脑子怎么长的，八成只想着扳倒我，也不好好想想就算真能除掉我，他一个反贼又能落得什么好下场，左相像是讲究合作共赢的人吗……

　　我有些无语地看着英王带来的几个证人，大部分都很眼熟，不就是左相安插在宫里的眼线吗，老头儿也算下了血本儿，一次性自爆了好几个。
　　也对，他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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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以为能说出什么让人大跌眼镜的事呢，没想到仅仅是第三视角下大宁发过的癫，还有我模仿大宁发疯的一些小事迹。

　　倒是有一个早从宫里退休的老人，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一堆，我听出来他的意思，是在说大宁时期和小时候的我性格差异巨大。

　　我忙里偷闲，借着袍服遮掩捏了捏周敛的手，悄声跟他说小话。
　　“看来我和大宁的确很不一样，好像是个人都能看出不同来。难怪大宁要发疯，别人都害怕的时候，就不会太关注他本身是什么性子了。”

　　周敛一时间没应声，我扭头看过去，发现他正冷眼看着洋洋得意的英王，眼神里暗藏杀气。

　　左相的人和英王一唱一和，右相继续保持沉默。
　　他们说这么一大堆，不过是要找个借口废掉我，全是说给其他人听的而已。

　　我其实一点也不在意具体内容，直到英王拿出一样东西。

　　“此乃皇兄遗诏，如宁叙癔症频发，荒废社稷，本王便有废立之权！”

　　左相一脸震惊，视线在我和英王之间流转不定，好半晌才捋着胡须，一副十分为难的模样。
　　“先帝临终前留下多封诏书传给宗室和朝中老臣，不成想英王殿下手中竟也有一封，如若加盖了大印，那确是先帝亲笔无疑。”

　　英王满脸自信，显然是早有准备。

　　当年父皇是突逢变故，怎么可能有余力做这些，当真是一群睁眼说瞎话的无耻败类，不知道的还真当确有其事呢。

　　周敛回握住我的手。

　　今天之前就猜到左相可能有所动作，我们倒也不是全无准备，只是想知道左相会出什么招数。
　　原来，是直接搬出了先帝。

　　一个宫人举着那封诏书从我和周敛面前经过，我快速扫了一眼，上面确实提到了我的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起，我忽然觉得放心了不少，甚至还有点想笑。
　　于是我真的笑了起来，尽管有点不合时宜。
　　我紧紧抓着周敛的手，想让他放心，也想让他知道我没事。

　　看过诏书的左相顶着一脸“竟然真是先帝亲笔”的沉思表情，妥妥的表演型人格。
　　“皇上……”左相面上骤然浮起悲痛，“您如何还笑得出来啊，遵照先帝旨意，您怕是……”

　　“左相此言差矣。”周敛满脸不屑地看完他的表演，冷声开口，“皇上千金之躯，仅凭几个无名小卒的口供就认定皇上身患恶疾，未免太过可笑。大人，你莫不是老糊涂了？”
　　左相神色一凛，当即就要反驳，却又被周敛抢了先：“还是说今日这一桩闹剧，根本就是左相与英王合谋，想颠覆我大恒的皇权？”

　　短短两三句话，攻守皆备，顺便还上升了一波价值，所以说永远不要试图招惹周敛，他可不是能吃哑巴亏的人。

　　下面的官员都在窃窃私语，左相面色不虞地怒视与他直面作对的周敛：“老臣大半辈子都为大恒的江山社稷鞠躬尽瘁，从无二心，更不愿相信叛军头领的所言所行！”

　　左相对外的人设也太坚固了，这时候了还装得下去，换我很可能已经跟周敛互骂起来了。
　　看来能干大事的基本都是隐藏的奥斯卡影帝影后。

　　不过听左相说话实在剌耳朵。
　　“来人，传医官。诸位爱卿也不必惊慌，莫要中了奸人的计。”

　　原本以为太医署的医官都会过来，想着顺便还能清理一下左相的人，却没料到前来的只有陶璇一人。

　　我不自觉和周敛对视一眼。

　　陶璇这个时候分明该在家中研究解药，而且范毓也陪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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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医官师承名门，医术高明，由你来为陛下诊断，最为妥当。”

　　总感觉左相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右相，落在我眼里，就跟赤裸裸的威胁没差别。

　　陶璇慢慢走到我和周敛面前，她的神情总是过分平静，就好像对外在的一切都满不在乎。

　　此时此刻，无数双眼睛都在关注着陶璇的举动。

　　“皇上，”陶璇忽然拱手说道，“微臣有事启奏。”

　　看左相凝滞的神情，似乎有什么脱离了他的控制。

　　我顿时放下心来：“准。”

　　陶璇从袖中取出一个卷轴，我愣了一下，这看起来和英王手中的诏书颇为相似。
　　“此为先帝遗诏，”陶璇目光坚定地望着我，令我无端觉得有些奇怪，“乃是大殿下弥留之际托付于微臣，请圣上过目。”

　　我心头重重一跳，却不敢露出破绽。
　　什么大殿下……陶璇她，究竟隐瞒了什么秘密？

　　对她的话感到疑惑与惊奇的远不止我一个。

　　周敛替我接下诏书：“有劳小陶大人。”

　　明黄的诏书在我面前铺开，上面的字迹，我认得。
　　【吾儿乃为双生，二人皆可继任大统，望诸卿尽心辅佐。】

　　从前我将大宁视作兄长，自那时起有了亲眷。
　　而今日此时，我好像感知到了长久缺位的父母之爱。原来，我不是没有人要的小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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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前看英王那份诏书时我为什么会笑，因为那时候，我脑子里忽然闪现出一些陌生又熟悉的画面。

　　到此刻，我想起来了许多事。

　　幼时学会的第一个字，是国姓，宁。
　　父皇手把手教我，我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

　　原来我本该会写这里的繁体字的。

　　父皇的字极具风骨，一笔一划都很难模仿，尤其是“宁”字。
　　所以我知道，前面那份诏书是假的。

　　至于陶璇的眼神，我之所以觉得奇怪，是因为她在透过我看另一个人。
　　大宁从来没有跟我讲过，他和陶璇如何相识。只是他曾告诉我，在这个世界里，陶璇是可以信任的。

　　那父皇的遗诏……我急迫地看着陶璇，想即刻从她那里得到答案。

　　“陛下。”周敛轻声将我唤回现实，又将真正的遗诏递给梁棋，“给诸位大人看看，先帝御笔岂是宵小能够仿制的。”

　　我知道，阿敛是在提醒我，此处闲杂人等太多，不是追根问底的好时机。

　　我竭力沉下心来，想到今天因为祭天的缘故，宗室中来了不少人，其中有一位祖父辈的，我唤他三叔公。
　　“三叔公，朕记得您与父皇时常以书画切磋，最是熟悉父皇的字迹，不若为朕验一验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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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局势大反转。

　　遗诏上语焉不详，但陶璇似是有备而来，语声平淡地说了一箩筐极为玄乎的话，听着是跟星象和国力有关。

　　看官员们的脸色，大概都不明觉厉，被陶璇的说辞唬住了一大半，毕竟古人一般都信这些。

　　于是就成了陶璇力挽狂澜，一个人就摆平了我神智是否有损的事，还让众人知道从前种种异常，都是因为我与大宁不得已之下，时常互换身份所致，可前不久大宁在梧城遇刺亡故，经过一番探查，此事竟与左相和英王有关。

　　她说的挺像那么回事，乍一听我都险些当真。

作者有话说

　　求收[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