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晚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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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对于员水市的人来说，是重要的节日。不仅仅是因为春节本身是中国的传统佳节，还因为员水市的传统下，各种宗祠活动充斥着从春节开始的整个正月。就是那种就算是耶稣也要拿出来逛街的那种盛大游神活动，都会在春节后不断袭来。
更别提员水市作为一个有浓郁熟人社会的氛围，各种走亲访友，信息问候必不可少。
林璞在生活能自理之后，就特别讨厌春节。例如她从不发春节祝语，不管是群发还是私聊，她都只是用一条朋友圈解决，大家自领。即使是在她当年做公司高管也是一样任性。
再例如随着年纪增长，爷爷奶奶他们都走了，她就越来越不参加各种走亲访戚的活动。连着几年只去大伯小叔家吃年饭，见见同辈几个在外工作的堂妹，其他亲戚一概不去。
结果，一场席卷全民的改变，大家的春节计划都泡汤了。包括春节联欢晚会，主题都变成了众志成城，感恩一线医护人员。
申请好的港澳通行证签注也不需要用到了。好在大几千的酒费可以退了，大家假日的心情没有被影响太多。
而远在其他城市工作的堂妹们都回来了，大家还能一聚。
“听说我们苫姐进了大公司了，真是厉害。”林璞最小的堂妹林妙苫今年进了运营着中外知名短视频平台的公司，跟林璞的另一个堂妹林丹容成了同事。饭桌上的大人正热情讨论着这件事。
为了孩子隔绝二手烟而关了玻璃门的阳台里，几个堂兄弟姐妹打麻将。不仅是麻将，他们还吞云吐雾，林璞一打五，战况吃紧。
“自从我妹进了那家公司，我妈简直了。”妙苫的亲哥在本地工作，刚把1岁大宝宝给了爸妈，坐在老婆旁边，一起低头码一副牌。
林妙苫扔了一张东风，感叹道：“哥，不要说你了，我自己都觉得妈有点嚣张了。丹容姐当年进这家公司也没见他们这么high。”
“那可不是这么说，咱们容姐一毕业就在上市公司，跳来跳去都是大公司，大家看习惯了吧。”林璞一直对自己这个堂妹深感佩服。吊车尾大专毕业，却能充分利用容貌优势和沟通能力进了4A广告公司，不断地跳槽一直都没离开行业头部公司。现在不仅事业一帆风顺，也嫁了一个有钱人老公，待产之身，一边摸麻将一边还有人给他做参谋。
“不过说真的，要不是璞姐给我出机票钱让我去北京求职，我也不会进那家公司，也就更不可能来现在这家公司了。”林妙苫拿走了哥哥打出来的四条，“所以说到底，我有今天不仅有容姐的帮忙，也靠璞姐当年肯赞助我。不然像我这种在本地读师范的，连教师编制都考不上，只能去教育机构做个小老师混日子。”说罢，我们新新油条人苫姐呜呜呜地装感激涕零的靠了过去。
“去去去！别偷看我的牌。”林璞笑着把人推开。“丹容，管管你这个同事。”
“不好意思，不是一个事业部的管不了。碰！”容容早习惯了自己堂妹这副表面高冷，其实就是个粘人小妹妹的两面做派。“你还得感谢你哥你嫂子，没他们在家结婚生子，你妈才不会放你走。”
“你不也一样有哥。”妙苫不满地嘟哝嘴，说罢就隔空逗了逗刚被抱进来圆滚滚的侄子。“我这不给我的大侄子包了一个大红包嘛～”
弟媳笑着说下次不用这么多了，一家人有说有笑的打着牌。
林璞好像没听见他们说话，问下家：“妙苫，你听什么？”
“烧饼。”
林璞扔了一张烧饼，妙苫就真的把牌推了。
林璞输了个底掉。
春节除了叔伯聚餐，林璞家没有宗祠活动，毕竟林家属于市区的小门小户。林婉琪甚至早早的就把孩子送去他亲爹那。但是繁复的祭祀，各路八方神明，往生亲人都是要伺候周到的。这是林妈妈生活中非常上心的事情，往常林璞作为一个对这些宗教活动很不屑的人，难免口嗨。本想着今年旅游逃过一劫，结果还是避免不掉拜拜。
她恨病毒！
每次林璞只要对神明不敬，都会遭到林妈妈的教育。
这次，林璞没有口嗨，也没给林妈妈教育的机会，她直接摆烂了。老妈让她干嘛，她就干嘛。跪下去祈愿，都是秒起，感觉膝盖好像都没沾到地板似的。嘴巴念叨着，不结婚不生子不买车不买房，企图远在天上的奶奶破解她妈妈没有说出口的妄想。
总而言之，她没心情。
自从上次她拒绝了肖远洋之后，他们便没有联系了。加之她向来是讨厌这种把宗教迷信当做祈求心愿的奇怪仪式，所以她应付完自个老妈，就去找朋友玩线上麻将了。
毕竟在任何情况下满足家长，逢场作戏，对林璞来说，是她已经训练多年的本能了。
“那你们不联系了也很正常啊，毕竟你都拒绝他了，他联系你不就尴尬嘛。”coco已经在听牌，用小程序打牌的好处就是，听牌全自动。
因为某些不可以言说的公共卫生问题，另外两位单身美女并没有去哪里串门，有了空就产生了春节网上打牌的新想法。
林璞想，今年互联网打麻将打牌的小程序肯定爆火。
“那也完全不能这么说，人家不联系其实对璞璞也好，藕断丝连总是不好的。”另一边的余俞也是这么觉得的。
其实打牌都是自动的，只要选牌就好了，平台功能非常充足，充分满足打麻将的社交需求：基本不用动脑子，主要是为了顺便语音聊天。
“我知道啊。这也说明我有说清楚了。”比起头几天跟堂弟妹打麻将，线上麻将分文不花，没有结果，林璞打的很随意，只当作这是用来测试今年的运气。
“但是我没想到，那个狗东西居然还敢出现在你面前。”余俞说话向来直来直去的。
“sorry，baby~我又清一色啦。”coco手气向来不错，已经赢了不少。“总有些老男人，他就是不要脸啊。一杯黄酒下肚，立刻露出真面目。什么老婆孩子都是浮云！”
“我也有错啦。习惯了应酬的酒桌，就忘了自己其实是个女的。说起来当时我就不该跟他单独一起喝酒，不过，早点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也好！世界和平。”林璞对于任何事情，向来是与其抱怨，不如总结经验。“不过我从那之后好久没有碰酒精了，我好想喝酒啊！我们啥时候才能聚啊，嘤嘤嘤。”
“不要说聚了，我今年我都不敢回乡下看我那九十多岁的外公，万一让人家有个身体不舒服那我的罪行绝对会被计入族谱，简直可怕。还好林璞你消息灵通，我们倒不用四处去找东西。反正早点买对比现在大家在抢，那就跟不要钱一样。”coco的外公是员水市郊区的农民，九十多岁高龄了，独居在乡下由几个女儿照顾。而coco一家定居珠三角，形式比员水市紧张一些。
“换我说，你当时就该拿着监控记录去报警，虽然没有拍到现场，但是至少证明他大半夜才走啊！管他什么公司，什么业务，什么关系，欺负我们璞璞就是不行，这种人渣以后也是危害社会。”余俞是大型出口企业的行政，对她来说，凡事就得有个流程。
“可不是，要不是璞璞现在在员水市那种熟人社会，换当年在广州，直接告他，然后辞职走人好了，她还怕找不到一份工作？”
林璞在床上翻了个滚：“不提啦，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我现在在员水市呆了这几年，带着这履历，我怕去了广州都找不到工作养活自己咧。”毕竟是林璞自己的挫败感，朋友她们都是对自己好的。
“话说，你那弟弟不会把你的事情跟别人说吧。”员水市是熟人社会，coco比较担心这个。
“没事。他不会的。也就只有老东家、你们和他知道了。过去两年了，没事的。”
“唉，委屈我们璞璞了。等现在风头过了能来广州，我们去吃香的喝辣的，少想这些男人了。我们又不是养不活自己，何必一定要嫁人呢？说好了我们都不结婚的话，我们就老了一起养老的。”说是这么说，但是余俞是大家庭的大姐头，底下亲弟弟妹妹就好几个。余俞的妈妈指着余俞早点嫁人，弟弟妹妹才好也早日解决终生大事。
“听起来你这是又被人抓去相亲啦？深表同情，节哀，阿们。”林璞一听就知道余俞又被各路亲朋好友魔法攻击了。
扬声器传来余俞娇软的哀嚎声：“璞璞～你怎么能够一点都不排斥相亲的，我好讨厌相亲啊。”
“多相亲十几次你就习惯啦。你就想着你是去人家局里开消防会议，见领导就好了啊。我每次都是把他们当做客户去谈工作的。”林璞第N次传授屡试不爽的相亲心法。
“万一遇到还不错的男人，就算不适合结婚也可以谈恋爱啊～长得帅的，或者多金的，都行～”coco没有这种压力，一直在自由恋爱，毕竟她的弟弟都已经让爸妈抱上孙子了，“只要不是图你身子图你肚子，还一直企图白嫖的，都可以交往试试看的～像是璞璞那个弟弟，如果是我，我就会收了他！嘿嘿～”
“我先说哈，我跟他睡，我可没拿钱。虽然有钱的话我肯定会拿的，不拿是傻子。”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好处不占是傻子。不是说笑贫不笑娼嘛。
“那可不能这么说，什么叫做白嫖。就是你白白被人睡了，啥都没有得到。就别说钱了，他连骗你感情都不愿意，更有甚至者还要你出房费，事前安全措施不做，还咬伤你，事后还给你拉黑。”coco大谈遇渣经验，“我们这文化，性压抑千年，自然很多男人都不懂得最基本的礼貌。你家弟弟，好歹是认真要追你，过节还给你送了礼物，多好，态度合格～”
“是呀是呀，要不璞璞你再考虑一下？说不定人家根本不在意你大他那么多，甚至还喜欢姐姐这一型呢？况且璞璞你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有房有车还有钱，也是人见人爱的啦～”
“余俞啊，你是再说我那才几万块的小积蓄吗？”林璞嫌弃。
“我同意余俞说的。男人要对女人好，我们就该大方收着。以后再回馈他就是了。况且他不是符合你最重要的择偶标准吗？带脑子，能聊天，no pink！交往看看，人不好，咱们随时分手。天下牛子千千万，不缺那一根。”coco说话带节奏，劈里啪啦的，
林璞哪里不懂coco这些道理，但是她对肖远洋的喜欢没有信心，或者说，她是对自己没有信心。每天的生活枯燥乏味，就像这个春节，她除了吃饭，就一直在家躺着。没有必要可以一整天都不说话，也不想做任何事情，浑浑噩噩。没有什么喜好，没有什么朋友，可以年年如一日过过自己不喜欢的生活。
就算在一起，他怎么忍耐一个如此无聊的女朋友呢？
她面对已经看得到头的生活，根本不知道快乐在哪里，也没有能力给自己快乐，更何况给别人快乐呢？
不快乐的关系，是不能持续的。
她不想浪费别人的时间，去发现自己其实一无是处，不上不下的。
她不想也让肖远洋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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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祠焚香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肖远洋在春节前回来员水市，也是为了参加宗祠的活动。
王翦也是一样，同病相怜。
“服了！你都不知道，我简直历经千查万查才到这，就为了参加这种活动。然后还不知道还能不能顺利回去越南。”王翦一脚踩在海堤上，姿势很是豪放。
两个人给了家里该给的份，也露了脸，问候了亲戚关系已经很远的叔伯，就躲到不远海边的小亭抽烟。外面社会风云变化，丝毫不影响本地人游大神，跳英歌。
“你说，我该怎么办？”这事过去几天了，但是肖远洋觉得现在的状况有些尴尬，他必须突破这次困难才行。
“我说，要不我们提前启动项目吧，我怕这样子下去，你呆在这里走不了了。”王翦有些烦躁，毕竟这个项目早两年前就跟肖远洋计划了。现在眼看事情要开始，结果连狮城都在前几天卷入了这场风暴。万一入关要求变高，会增加很多麻烦，项目可能要搁浅！
“哦，你说那个啊？我已经在办理手续，最迟这个月内就能够入境，一切都照常进行。”肖远洋按熄了烟头，说：“我不是要说公司的事情。我是说我那对象。”
王翦嗤一声，乐了：“兄弟，换我？我就放弃了好吧。你都被拒绝了，人家都无心，你还想怎么。”
“我不觉得她讨厌我。只要她不躲我，我就还有机会，我只是还没想好该怎么再找机会。”
有些想笑，王翦觉得肖远洋有够麻烦的：“你小心被扣上一个烦人的渣男帽子。大家都是成年人，处不了对象做朋友并没有什么。当然人家要是连朋友都不愿意做你也没办法咯。”王翦走到肖远洋身边坐下，“况且就算你化身大情圣，成功化蝶，双宿双飞，你也快要人间蒸发搞远距离恋爱了。这有什么意思？”
肖远洋非常嫌弃王翦这个文盲。一样都在海外，王翦比起肖远洋，好歹离中文世界近一些，不少越南人是说中文的。肖远洋皱眉说：“化蝶是说殉情的。我们没有这种极端想法。”
他不正面回应以后的事情。毕竟，按部就班，解决困难才是他的作风。
王翦瞧他还没能放弃，没好气道：“你都不告诉我，你怎么被拒绝的，我哪知道怎么找机会啊。”
肖远洋不说话。他将被拒绝的原因归结于林璞对两性关系的不信任，毕竟这是别人的隐私，他没有这个资格。
王翦看他那样子，也掐了手上的烟：“我说你吧，身边也从来不缺人。你怎么突然就换口味喜欢上一个姐姐了？以前那些白皮肤美女她们不好吗？你只要结束这里的事情，多少美女主动贴上来找你这小少爷。”
肖远洋看着王翦，他只想鄙视面前的人：“你本来也喜欢女的，现在跟教授在一起了，你怎么也换口味了？”
王翦一下子就大声了：“我们那是两情相悦！水到渠成，顺其自然！你这都要从明恋改暗恋了，你还有多少时间啊？越南那边的仓库已经准备好了，狮城的人员都已经开始运转了。只要你到了狮城，这个节过了，人到齐了，订单很快就会来了，那时候哪有时间给你追女朋友啊？”这次业务从员水市转到越南，其实人在越南的王翦帮了肖远洋很多。作为交换，他们一起搞了狮城的公司。现在两人除了朋友，还算是事业的伙伴了。
王翦知道肖远洋清楚这其中的利弊，或许只是被肖家一直以来宠妻属性笼罩，多少有点遗传到恋爱脑了。“现在产业转移，转移到东南亚已经是定局了。就算你跟她在一起，你们除了年纪相差大，还得搞跨国恋。换我说，这不划算。”
“尽说些废话，麻烦你说些有建设性的。”肖远洋清楚无论如何工作上的事情是停不下来的，一切都在往前走。如果不能在他出国把这个事情争取下来，那么以后可能更加没有机会。所以他才对这件事焦急。
王翦伸了伸拦腰：“好吧，那我说些有用的。”
肖远洋站起来看着王翦，洗耳恭听，期待他说出建设性意见。
“你跟我都没追过女人。所以，帮不了你。”
……臭小子，果然不靠谱。
“不过，可以问问教授，他追过我～”
结果就是肖远洋谁的意见都没听。
但是他觉得Roscente先生说得对，有没有机会其实全看她拒绝的理由是什么。
林璞并没有三言两语地拒绝自己，她是经过理性的思考和衡量，才做出的决定的。
但是她拒绝自己的理由是什么？
她说自己不是一个会爱人的人。
她说自己连自己都不懂得怎么爱。
她只是在彻头彻尾的告诉自己，她不值得。
可是值不值得，并不是她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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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的春节头几天忙完之后，林璞就彻底的进入等上班状态。整天除了吃饭，就是躺在床上睡觉和看手机。有时候一睡就是十几个小时，整个人看起来颓废不堪。
“你没事你就约朋友出去玩啊，你的车放着都要发霉了。”林妈妈只要看到女儿在家里蹲，她就总要撺掇人出去。尤其是春节假期还有好几天，这整天就是睡觉和看书看视频，现在连饭都省了一顿。
现在外面又不是彻底不能出去，出去透透气才有人样。
“有啊，我这不是刚和coco他们打完麻将吗？”林璞压根不想坐起来，就躺着把头支起来答话。
林璞妈妈臭着脸抖动被子：“我是说找几个朋友出去玩嘛！不要老是呆在家里，你的被子都要长蘑菇了。”
林璞挣扎着在床上蠕动，嘴里叫着“你不要动我被子，我冷～”。
林璞在被子闷闷道：“同事和前同事要等开工之后才约。”
“那这几天就没有什么朋友约你出去吗？”
林璞没好气地坐了起来：“太后，你是不是孙女不在，你很无聊啊？您难道不清楚，你女儿除了同事在员水市就已经没其他朋友了吗？书，我又是在外地读的，朋友一个个都在外地，约我出去我是要离开员水市的。每天就只有上班这件正事，我整天除了同事还能认识谁呢？我的兴趣爱好都是案头一个人就能做的事情，怎样？您给点意见？”
林爸爸也看不惯女儿做了个家里蹲，老在家蹲哪有出路啊：“那你去楼下走走，吹吹海风嘛。那边体育馆刚建成我看很多人在里面跑步踢球，你也可以去啊。”
林璞真的翻了个白眼，拜托！我可是走路都能自己扑街的运动白痴耶！
算了，自己爸就是这样，关心的话只有记得吃饭，注意交通安全，还有劝自己早点结婚。自己的事情啥都不知道，解释起来只会让自己心情不好：“没兴趣。”说完，笔直地倒回床上。
并不是林璞真的没有本地的朋友，只是这些因为工作关系而认识的人，聚在一起，来来去去就是吐槽工作中的熟人和老板的八卦。如果是以前的同事，林璞的参加有时候能帮忙对工作给一下意见，毕竟这些人曾经都是林璞的下属。但是对林璞来说，充其量就是在探店，听八卦和给建议中循环。
而林璞关心的话题向来都不在什么店很时尚，什么衣服好看，哪里新出的菜好吃。林璞关心的那些离生活更远的东西，连父母都忌讳聊的东西。从来没有人可以跟自己聊的来，且不谈势均力敌，连倾听的人都没有。
所以林璞在员水市并没有真正无话不说的朋友。
其实有，还有肖远洋。
下午三点钟，本来是冬日最适合出门的时候了。太阳够暖，风也不大，但是这太阳明显晒的是林璞的屁股。
“喂？”林璞起床气很大，尤其是从昨晚开始，断断续续地睡了好久。睡多了，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当电话响起来的时候，蓝牙耳机还挂在耳朵上，她感觉吵，就轻敲接通了。
“你在睡觉吗？”
“嗯……”
“晚上一起吃饭吧。”
“啊～～～～～”林璞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说这话都喉咙都颤抖了起来。“好……”
“那我六点半到你家楼下接你。餐厅我发给你，你要是不喜欢可以告诉我。你继续睡吧。”
林璞以为自己做了个梦，谁知道等到五点半过了的时候，她才彻底醒过来，看到手机里肖远洋给的定位和时间，她彻底不好了。
她急急忙忙地起来刷牙洗脸。可是，想想不对，自己不该赴约的。
就直接给了人家一条信息，企图取消本次活动。
谁知道人家回复：我已经在楼下了，你下来就好，我等你。
……
靠！以后不睡午觉了。
没办法，林璞只能火急火燎地换好衣服化好妆。还好每天上班的赶时间，让她训练出能够在十分钟快速出门的绝技。林璞坐到车上的时候才十五分。
“约的六点半，你没迟到，不用那么急的。”
其实发信息拒绝那会他开着车在外面瞎逛，酝酿着今晚的“订单谈判”要让买家意识到这是卖方市场。回了信息，他才马上掉转车头往目的地。
所以当他看着林璞的身影从跟个小点点一样从大堂冲出来，逐渐放大。再站在门口犹豫了一秒，要不要践踏草坪后快速绕着小区门口的草坪跑到车子这。肖远洋觉得把车停在小区正门口简直是明智之选。看着她坐上车气喘吁吁的，说罢就直接启动。
林璞上车就抱怨：“我觉得你这样不好，我觉得我是被骗来的。那会我还睡得迷糊。”
“是吗？抱歉，打扰你了。”肖远洋打算装不知道。反正那会她迷糊得一点都不像她。“春节快乐，恭喜发财。”
“也祝你发财。”反射性的客套完，林璞无语：“我不是这个意思！”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所以我们今晚什么安排。”
肖远洋微微笑：“我打算一起去吃个饭，然后把你欠我的海边散步拿回来。”
林璞看对方一点也没有被拒绝之后的尴尬。反正他不尴尬我就不尴尬，而且还能有一个朋友何乐而不为呢？
遂打听起别人的春节去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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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的意思是说，王翦他也回来了？”他们一路上已经从回宗祠献祭被摆弄了一圈不知道什么东西的活动一直聊到了当地如同方言一般，十里一方言的不同宗族民俗差异。又从林璞的家庭聚餐一直聊到了抨击现实不能在03年后长记性的不满。
两人现在已经走在离海边最近的文化广场。
“是啊，他跟我一样，也是被派代表了。他前天才到。”
林璞内心默默同情王翦，他太不容易了。
他们走在广场的小道上。广场上种着很多绿植和鲜花，作为城市绿肺在白天看非常的养眼。但是夜晚的广场只有路灯照明，欣赏的自然就不是鲜花绿叶，而是夜晚在车水马龙的城市中体验幽幽小道的安静氛围和远处绚烂的城市灯光秀全景。
因为是春节假期，晚上散步的人不多。还好商场正常营业，很多人要么在家里与亲朋好友相聚，要么在商场景区游乐。肖远洋和林璞慢慢地在广场里走着，打算穿过广场，到尽头海边的观景长廊上去。
海风徐徐，在冬日却一点都不刺人，吃饱了散步非常舒服。
林璞心情很好，是因为今晚吃得好，是因为现在的风很舒服，也因为今晚他们聊得很开心，拒绝了一种关系得模式后两人又像好朋友一样。
林璞毕竟对肖远洋，还是贪心的希望可以做朋友的。
“我们前面坐一下吧。”他们走到小道中间的一处亭子。林璞坐在石凳上，就着昏暗的灯光：“今晚吃的好饱啊，好好吃。”
两个人坐在椅子上，吹着舒服的风。不做声，两个人贴得很近。
“璞姐，我还是喜欢你啊。”该来的总要来的。
林璞不说话，看着肖远洋，看不清楚。
“我不想欺骗你，也不想陪你玩朋友游戏。我喜欢你，我每见你一次，我就更喜欢你一次。”
“可是我根本就不值得你喜欢，我比你大那么多。”林璞低头看着地面，两条小腿晃着打脚。
肖远洋说：“我知道啊，你大我五岁。”
林璞补充道：“你长的很帅，我们不配。我不是美女，我还胖，我妈因为我胖还不许我吃饭呢。”林璞说到这笑了一下，她不想让气氛僵硬，不想说太多伤人的话，毕竟在这个事情上并不存在是非。
肖远洋说：“你不是美女但是你好看啊。你说你胖但是我们的身体很契合，我喜欢你，从来都没有觉得你说的胖不好。况且我不是想要一个又瘦又美的人，我只是想要一个我喜欢的人。”
林璞拧不过他，稍微大声了点：“可是我根本就不懂得爱别人，我已经说了，我喜欢一个人，我也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我根本没有信心能够好好把你当成男朋友一样对待。”
两个人又安静了下来。林璞想，果然自己一开始就不该贪图两人的关系还在和平的状态。就不该给人期待，应该把话说绝的。这样只是在伤害自己，在利用别人。
林璞决绝地站起来，要走。
肖远洋大跨步追了上去，猛地拉住林璞的手，低牟看着林璞。
“你说的不对！”他心里乱糟糟，但是话要说清楚。“你大可以用你不喜欢我拒绝我，而不是用我很好你不好，你配不上我来拒绝我。配不配得上，是我说了算的！”
太气人了，这是个什么理！我给他脸了他还不要：“我觉得我不行不可以吗！”林璞起身要走，可没走两步，就被人拉住后颈拽了回去。
肖远洋身高优势摆在那里，手还特别大，不像夹娃娃机那夹子一样中看不中用。
“你别走。”他拿她没办法。如果现在是白天，就可以看到他根本已经彻底严肃的脸。他气势很足地说：“你说你胖，我说我喜欢你这样。你说你年纪大，我说我并不在于。这些都是我的真实感受，我不是在哄你开心。我没有喜欢那些又白又瘦又高的女孩子，现在我这么想，我以后也会这么想。”
肖远洋松了松手，又换了手捉住了林璞的手腕往回拖，顺势就坐回石凳上。
林璞居高临下地看着，肖远洋叹了口气。
他语气里带着无奈，还是好声好气的：“你说你一个人习惯了，我知道。你说你对自己都不好，更不懂得怎么对人好。那么我对你好，我来告诉你怎么对人好，你就可以知道自己有多值得被爱护。”
林璞不说话，肖远洋只觉得林璞身后的路灯太亮，叫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他想像谈业务一样，不仅看清楚对方的牌，还能知道对方的态度，自己更好的攻城略地。
但是，现在自己被林璞的阴影笼罩，他只能寻黑摸索。
“或者这么说，你可以依样画葫芦，我怎么对你，你就怎么对我。我告诉你，我喜欢什么东西，喜欢什么事情，喜欢你的什么反应，喜欢你说什么话。你看着安排。”肖远洋看林璞还是光听没反馈，“等到你哪天告诉我你想要怎么样，我就给你更好的，你也能对我更好。”
林璞眼睛一眨不眨，死犟着没让眼泪掉下来：“手疼。”
肖远洋听见她委委屈屈的嘟囔，一颗心总算放下了。
他拆了人家的手心就在那里捏，反正一副放了手臂也不放人的架势：“我啊，只是喜欢你，只是希望你看着我。而不是看着我有什么优势来给你制造落差。我确实没办法在现在承诺给你我会喜欢你多久，也没办法清楚地告诉你我到底喜欢你什么。但是……”肖远洋抓紧了对方的手。“从我跟你表白的那一刻开始，我只想做你的男人，不想做你的朋友。我告诉你我喜欢你并不只是因为我控制不住的想得到你。还因为我是个商人，我不会做这种自己完全没有胜算的事情，我是能感觉到你喜欢我的。”
林璞看着肖远洋，路灯的光亮都在他的眼中，她觉得肖远洋眼中现在全是自己。
几年后回忆到那个晚上，林璞觉得即使最后没有在一起，分手了，有那个瞬间就够了。
这正是她不忍伤害肖远洋的地方。因为每次，他都打直拳，她招架不住。她承受不起这种拳拳到肉的感情，她怕自己最后在这份感情肆意任为，自甘堕落，成为一个人渣玩弄别人的真心。
“你没有拒绝过我的感情，你没有说过你不喜欢我。”这就是肖远洋不断上涨的信心来源。
“你看。”他双手轻轻捏了捏林璞的手。
林璞看着他摩挲着自己的掌心，心里一阵一阵的痒。
“你从来都不抵触我碰你。我也是个男人啊，我对你也有欲望。”他顺着掌纹，摩挲，划过。
“但是你愿意让我牵着你的手，愿意让我抱着你，愿意迎合我。我不管我们第一次你是为了什么，但是之后我每次牵你的手，你都是愿意的。即使你遇到那样的事情，但是你身体，你的心里，都在接受我。”
肖远洋换了个手，拧着把她紧捉在怀里。轻轻地抱住面前让他心疼的人，把自己裹在她怀里。明明对方比自己大，比自己成熟，但是她像个小孩一样看着别人的态度决定自己的选择。那么不爱惜自己，被人欺负了也只能自己委屈寂寞，还要笑眯眯的不被人看到。根本不需要在现实上有多么的惨，不需要眼泪，就让自己足够心疼。
她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会爱人的人，那就自己示范给她看。
是因为她觉得自己都不懂得怎么爱，那么由他来示范。
她怎么这么傻啊？
肖远洋心想，明明喜欢她的是我啊，她不用替自己烦恼的。
肖远洋松开她，站了起来，笑道：“这位姐姐，你该承认你就是喜欢我的。”
“嗯。”闷闷的，不情不愿的。
“我知道你比我大，我不需要瘦瘦的网红美女。”
“嗯。”林璞回抱住，肖远洋瞬间心安了。
“你不够爱自己，就我来补。你不懂得爱我，那我示范给你看。”
“我不值的。”
“值不值是我说的算，我觉得值，超值！”肖远洋紧紧地抱着林璞，十分肯定的回答。
“你会后悔的。”
“你不要后悔才是我关心的。我要是把你放走了我才会后悔，哪天你要是被什么狗男人叼走了，我肯定要悔死了！”
怀里的人噗噗地笑：“你就是狗。每次都要咬我。”
肖远洋笑着松开怀里人，牵着她的手，引着跨步慢慢地往海边的方向走去。
但是很快就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心上人：“所以，我可以吻我的女朋友了吗？”
“好！”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晚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