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好像是我对象》檀雪

37、第 37 章

　　夜深，簌簌的雨声绵延不绝。

　　楼旁的照明灯垂头朝下，在地面上洒上一片冷白，细密的雨丝反射出均匀的光，宛如银针从天而降。

　　在边晚风主动邀请同行后，谈星徽既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之情逐渐归于平淡，沉默着与边晚风对视，似乎想从中探究出什么。

　　边晚风不急于他的回答，保持举着伞的姿势等待。

　　见谈星徽许久都未说话，他想起对方或许专门有司机来接，主动开口：“如果你不需要，我就先走了。”

　　说罢，边晚风正欲收回伞，手腕倏然一紧，被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扯住，定在原地。

　　他看了看自己被握住的手腕，抬眼望向靠近了一步的人。

　　谈星徽很快松开了手，无所谓似地把手插进兜里，向下迈了一步台阶，走入伞的遮蔽之下：“谁说不需要了？”

　　伞是单人伞，容纳两个人十分困难，尽管边晚风已经尽量往中间的位置举伞，还是免不了淋湿半边肩膀。

　　并肩走在一起，肩膀难免偶尔碰撞，谈星徽有些不适应这样的距离，有意无意调整了步伐，与边晚风同频，这样就不会再不小心碰到。

　　一路无言，直到边晚风绕开了宿舍区的大门，谈星徽才意识到问题：“你要去哪里？”

　　边晚风脚步不停：“宿舍。”

　　“如果我没记错，宿舍的门在那边。”

　　“现在已经过了宵禁时间。”边晚风提醒道，“假期期间是晚上十点。”

　　“宵禁？”谈星徽难以理解：“谁会在乎这个东西？”

　　“超过时间会扣学分。”边晚风说道，“当然，如果你不在意，可以直接回去。”

　　谈星徽不爽：“所以你是要半路把我丢在这里？”

　　边晚风沉吟片刻：“我可以把伞给你。”

　　“谁稀罕。”谈星徽把头扭到一边，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边晚风信以为真，以为他是真的不需要，将伞聚回自己头顶：“那我走了。”

　　瞬间被淋湿了大半的谈星徽：“……”

　　他咬牙切齿，三个字说得尤其愤怒：“边、晚、风！”

　　刚走一步的人复又回头看他，语气淡定：“要一起的话就过来。”

　　谈星徽额头青筋鼓动，心想他绝对是故意的，脚步却听话地迈了出去，走入伞中：“不准命令我。”

　　边晚风莫名其妙：“我没有。”

　　“还狡辩？”

　　“……”边晚风给出评价：“无理取闹。”

　　谈星徽目光危险：“你再说一遍。”

　　“……”

　　话里话外明争暗斗了半天，两个人沿着宿舍区外围的绿化林绕了半圈，在一处墙面停下。

　　谈星徽这才想起重要的问题：“来这里干什么？”

　　他原以为边晚风不回宿舍是要去校外找个地方过夜，没想到兜兜转转来到了宿舍的另一边。

　　“从这里可以翻过去。”边晚风伸手指了指墙面，“这是监控死角。”

　　这下轮到谈星徽刮目相看，眼里露出一丝兴味：“这么熟练，看来没少干。”

　　“嗯，有时候打工回来会很晚。”边晚风爽快承认，将手里的雨伞递给他：“你可以拿着伞走。”

　　谈星徽不为所动：“我什么时候说要走了。”说完，他用目光上下测量了一番墙的高度，大约有四米左右，墙顶竖着尖锐的围栏，墙面光滑，没有任何可以借力攀登的物体，何况现在下着雨，更是增加了翻墙的难度。

　　谈星徽想象不出边晚风会怎么过去，甚至觉得对方在骗他，故意说道：“你先。”

　　“好。”边晚风点头，把伞塞进谈星徽的手里，将挎着的背包从身上摘下来，拎着背带抬头寻找目标。

　　谈星徽好像明白他要做什么了。

　　果不其然，边晚风的视线定格在某一处，随后奋力一抛，手上的背包不偏不倚挂在了墙顶的护栏上，另一半垂落在外侧。

　　接着，他向后退出两步，加了一小段助跑的距离，长腿一跃，正好抓住悬挂在墙上的包带，给了他借力的空间，三两下翻了上去。

　　谈星徽目不转睛看着边晚风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和扭头回望的他对上视线。

　　边晚风出于礼貌询问：“需要帮忙吗？”

　　谈星徽选择直接用行动回答，模仿着他的动作，毫不费力就从下面跳了上来。

　　边晚风往旁边挪了挪，避免和他撞到。

　　几乎是肩膀碰肩膀的距离，谈星徽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学到了。”

　　说完，不等边晚风回答，便从墙顶一跃而下，重新撑开手中的伞，抬起伞沿，故意说了一句：“需要帮忙吗？”

　　边晚风：“……”

　　幼稚。

　　谈星徽其实很少住在学校的宿舍，原因很简单，他讨厌和其他人近距离接触，尤其是聒噪的人。

　　在第一个学期刚开学的时候，他曾住过将近两周的学生宿舍，最后一天把半夜还在吹嘘的舍友一拳揍得鼻血喷涌，之后大多数时间都呆在学校附近的租住的房子。

　　一想到流鼻血这件事情，他不由自主记起第一次跟边晚风约架的那天晚上，内心顿时一阵郁闷，举着伞的手故意朝自己这边挪了挪。

　　头顶突然一阵凉意，边晚风瞥了一眼表情冷硬的谈星徽，伸手握住伞杆，纠正他的动作：“撑好。”

　　谈星徽的脸色更臭：“事儿多。”

　　“这是我的伞。”

　　“那又怎样？”谈星徽冷哼一声：“你自己不会往这边站？”

　　边晚风直言：“我不喜欢和别人靠太近。”

　　谈星徽：“……”

　　他忍无可忍，一把将伞把拍在边晚风胸口，扭头就走。

　　这里离宿舍楼只有几十米的距离，边晚风没有追上去，看着他的背影扬声提醒：“明天晚上八点，射击训练场。”

　　回答他的只有谈星徽迅速在夜幕中隐去的身影。

　　回到宿舍，边晚风脱下已经差不多湿透半边的衣服，第一时间去浴室洗了澡。

　　一边洗一边想着要怎么才能快速再找一份短时兼职。

　　就算每天只睡五个小时的觉，在不逃课的情况下，也不足以让他完成两份兼职，因此只能找一些类似辅导老师的工作填充剩余的时间。

　　这是个惨痛的教训，下次怎么也不能破坏训练场里的任何设施。

　　看来要压缩一下每天的餐费了。

　　或许自己找个地方做饭会更省钱一点？虽然有些浪费时间。

　　边晚风想了很多种解决办法，直到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下意识拿起光脑打算在网上物色新工作

　　光脑上显示有新的消息接收，点开看到里面的内容，边晚风擦头发的动作顿时停止。

　　他眨了几下眼睛，反复阅读了好几遍，才确定上面的内容不是自己眼花。

　　这是一则来自学校系统的消息。

　　——经系统通知反馈，您于22点08分46秒在训练场产生的损坏费用已成功替还，还款人[综合作战系-谈星徽]，凭证已发送到您的光脑，请注意查收！爱护学校公共设施人人有责，下次使用时务必要注意！

　　内容中，谈星徽名字的颜色和其他字不太一样，边晚风在此处食指轻点，光脑的画面直接就跳转到了谈星徽的账号主页。

　　中央军校有独立的信息系统，每个学生都有自己的账号，使用账号在学校系统中选课或是查看成绩，训练场的预约使用同样与账号绑定。

　　账户主页的下方有可以选择的操作，边晚风思索片刻，展开发送消息的地方，输入内容点击发送。

　　[综合作战系-边晚风]：谢谢你。

　　对面很快回了过来。

　　[综合作战系-谈星徽]：？

　　[综合作战系-边晚风]：帮我还了钱，之后发薪水了会还给你。

　　[综合作战系-谈星徽]：免了。

　　[综合作战系-边晚风]：还有

　　[综合作战系-谈星徽]：说

　　[综合作战系-边晚风]：明天晚上八点，记得要来。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谈星徽看到这句话，额角不受控地抽了抽，泄愤似地把光脑扔到一边，决定无视掉。

　　一分钟后，丢在床上的光脑重新被捡起。

　　[综合作战系-谈星徽]：给我等着。

　　发完这句话，谈星徽才满意地关闭光屏，在心里盘算着要怎么让对方长长记性。

　　下次他绝对不会输！

　　*

　　清晨的第一缕日光透入窗棂，边晚风似有感应般睁开了眼。

　　实际上，现在每天无所事事的他根本不需要太长的休息时间，由于身体上的变化，他只需要极少时间的睡眠就能够恢复全部精神，之所以每天按时合眼睡觉，完全是因为习惯。

　　平常这个时间点醒来，房间里只留下他一个人，今日却不同以往，他听到不远处轻微的呼吸声。

　　意识到这呼吸声属于谁，他放轻了动作，从床上坐起身，一眼看到侧卧在沙发上的人。

　　也许是过于疲惫，对方居然放松了警惕，毫无防备地就此睡着，并且到现在都没有醒来的迹象。

　　这或许是个好时机。

　　边晚风神情陡然专注，慢慢地离开床铺，朝着谈星徽靠近。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发现颈环底部有一处凹陷的位置，十有八九是谈星徽设计的开关，至于怎么打开，答案也许就藏在谈星徽身上。

　　或许是指纹，或许是类似的钥匙。

　　无论是什么，总要一试才行。

　　他无声靠近，直至距离沙发上的人仅剩一步的距离才停下。

　　边晚风心知肚明，现在是反击的最好时机。

　　打晕？不太保险，最好是能直接……

　　他的目光游离向下，注意到用来装匕首的腰袋，黑色的刀柄暴露在外，是谈星徽常用的那把刀。

　　已经不是第一次近距离观察，边晚风微不可察蹙起眉，每当看见它，总觉得刀柄上雕刻的图案似曾相识，如果仔细去想，甚至能猜到另一面大致的样式。

　　言归正传，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他的手缓缓朝下。

　　一时间，脑海里闪过两种可能，仿佛在等待他的抉择。

　　假如他们目标一致，同时谈星徽愿意配合他，那么他其实完全不介意对方之前的所作所为。换言之，他们可以继续合作，或者分道扬镳。

　　但如果谈星徽态度不变……

　　边晚风眼中透露出不近人情的温度，眉宇淡漠。

　　既然意愿相悖，避免日后夜长梦多，他会杀了他。

　　生性使然，他从不认为这是件困难的事情。

　　手指即将触碰到刀柄的瞬间，被一双有力的手猛然攥住。

　　“你要干什么？”

　　边晚风丝毫没有被抓现行的窘迫，沉着眼，为自己那一瞬间的迟疑感到不解。

　　注意到他的神色，谈星徽以为他是因计谋失败觉得懊恼，不禁冷笑着收紧了五指：“看来你很不高兴，怎么，是因为计划失败了？”

　　手腕上传来的痛感令边晚风暂时收回了神思，抬眸对上谈星徽发红的眼睛，眼底是淡淡的青灰，看来一晚的浅眠并没有缓解对方长时间的疲惫。

　　见他不语，谈星徽猛地甩开了他的手，揪着他的衣领一把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喉结滚动，低沉的声音染上一丝悲凉。

　　他注视着边晚风漠然不动的双眼，一字一句道。

　　“杀了我，这世界上就没有人再记得真正的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