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丧的，很可爱》绮非

18、18. 看我干嘛

　　进店第一感受——想跳舞。
　　印度歌曲辨识度很强，戚昀并没有学过音乐理论，说不出一二三，但……味道对了。

　　店里工作人员只有一位前台姑娘是中国人，其他都是印度大叔大婶小伙儿。
　　墙上围着一圈异域风情浓重的电影海报和美女画像。落座后，戚昀撑着下巴仔仔细细看过去，点菜权全权交给沈云钊。

　　翻着菜单纠结半天，服务生小哥擦擦围裙，过来介绍。磕磕巴巴的中文听不明白，沈云钊索性换用英文对话。
　　——好了，也坏了。这下更听不明白了。

　　戚昀的视线绕一圈，从店内装潢转移到沈云钊脸上。

　　菜单左左右右翻动，他歪着头，细心询问菜品的分量和辣度。不同于平时说话的懒洋洋，沈云钊讲英文的调子很温柔，自然地单词连接成句，为了双方理解，还特地加强重音，放慢语速。

　　听印度小哥说话的时候，他指关节无意识地蹭蹭鬓角。忽然的，抬头和戚昀对视。
　　戚昀浅浅一笑。

　　好不容易点完餐。沈云钊还了菜单，问：“你看我干嘛？”
　　戚昀懒得找借口：“不知道。”
　　“你可以直接承认是看我好看。”沈云钊贱贱一笑，赶在戚昀无语之前转移话题，“你看印度电影么？”

　　“看过一些，不多。”
　　沈云钊也环顾四周，很容易找到那张三个大屁股的海报：“励志片？歌舞片？悬疑片？”
　　“悬疑。”

　　“《调音师》？《误杀瞒天记》？《天作谜案》？”
　　“嗯，都看过。”
　　“《调音师》你是在学校电影院看的？”

　　大学生是电影消费主力军，学校电影院就设在图书馆，兼具日常报告厅和周末电影院两重身份。
　　“是啊。”戚昀摸着杯子上的繁复花纹，说，“票价19.9，当然在学校看。怎么？你们有钱人嫌弃学校影院不给带可乐爆米花，不够至尊体验？”

　　“昂。”沈云钊也学着他单手撑下巴，“我们有钱人还有家庭影院呢。”
　　哦，真了不起。戚昀不想搭理暴发户，闭嘴，也闭眼。

　　“行啦，逗你的。”桌子并不宽，沈云钊一动，鞋尖就碰了过去。
　　戚昀眉毛微拧：“你踢我干嘛？”
　　“对不起啊。”沈云钊很没诚意道了个歉，轻咳一声收回腿，闲聊道，“当时这电影特别火，我没看简介就被朋友拉进影院了。”

　　“嗯。”戚昀还是闭着眼，语气很懒，“我也是。然后看着看着总觉得似曾相识——”
　　“对对对！”沈云钊兴奋难耐，又踢了他一脚。

　　“……我错了，我保证，没有下一次。”
　　“我要是踢回去，会显得斤斤计较不饶人么？”戚昀稍稍撩开眼皮，看到对面那人举双手以示投降。

　　“你踢吧，轻点。”沈云钊侧头笑笑，又把话题扯回来，“你也看过那个法语短片？”
　　“嗯。”戚昀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哪看的。电影结束后我再回去查，果然是扩展改编。”
　　“哼哼。”一个13分钟小短片默契相连，沈云钊觉得自己和戚昀真是相见恨晚，笑道，“我也看过，是在电影编导课上看的。”

　　“选修？”
　　“昂，我本科期间可是抢课一把好手。只有我不想上的，没有我选不上的。”
　　“哦。”戚昀随意点点头，说，“挺好。”

　　“你这什么反应？”都知己了，怎么还平平淡淡的。
　　“我该什么反应？”戚昀揉着太阳穴，“选修，感兴趣的课抢不到。必修，喜欢的老师选不着。原来你又替我岁月静好了呗。”

　　沈云钊噎住，眨眨眼，一脸讨好地给人倒茶：“不说这个了，下次请你看电影！”

　　上菜。饼，焦黄糊糊，浅绿糊糊，都是糊糊。
　　印度小哥演示一番。饼摊开，舀一勺咖喱铺上去，卷巴卷巴，大拇指！

　　戚昀点点头接过，出于谨慎，小咬了一口。
　　印度小哥站在一旁着急得很，磕磕巴巴：“没有、吃到。你没有、吃到，不好吃。”
　　——是说他没吃到饼皮里头的咖喱。

　　沈云钊倒是大大咧咧，一口下去，饼、咖喱酱、肉块、洋葱一网打尽。
　　浓郁香料味在嘴里炸开，层次丰富融合，和超市咖喱块做出来的东西天壤之别。

　　“好吃哎！”他眼神一亮，和印度小哥互比大拇指。
　　戚昀觉得口味有些重，但确实是好吃的，于是也腾出一只手跟着比大拇指。
　　小哥露出八颗牙微笑，心满意足离开。

　　两只手，四个手指抓着饼，戚昀问：“沈老师，印度吃饭是不是只用一只手啊？”
　　“……是吧？”沈云钊一愣，“只用右手接触食物，左手……那个，不洁。”

　　戚昀想了想：“单手操作，难度挺高。”
　　“确实。”沈云钊三口两口把饼吃完，擦了擦手，捻着勺子搅拌咖喱，仔细分辨胡作一团的鸡肉和蔬菜，“我看过印度人吃手抓饭的视频，怎么说呢……埋汰中又很有秩序，看似不方便，但他们吃得很香，而且不显狼狈，甚至有些人还算得上……姿态优雅？”

　　“那你一会儿要试试么？”
　　“你想看的话，可以试试。”沈云钊说，“但你别笑我。”
　　话音刚落，手抓饭端上来。

　　“沈老师，我想看。请。”
　　沈云钊咧嘴一笑。撸起袖子做足心理准备……然后定住。
　　他缓缓站起身：“我再去洗个手。”
　　戚昀啃着饼皮，笑得肩膀微微发抖。

　　沈云钊回来，重新摆出上手抓饭的姿态。
　　“小心烫。”戚昀提醒，“你可不是无情铁手。”
　　“感谢提醒。”沈云钊试探着把食指戳进去，“还行。哦，要么你先拿碗装一份出来，可别等会儿怪我把饭弄恶心了。”

　　“没事，不恶心。”戚昀下巴微抬，“你用的是右手么，干净。”
　　“这话听起来还挺宠我。”沈云钊把酱汁浇在米饭一角，又抓了些不知名小菜。
　　“我开动了！”

　　“……？”戚昀吐槽，“你怎么还串戏了。”
　　“啊？”沈云钊大写迷茫，“可不准窜稀。”

　　戚昀：……

　　折腾半晌，仪式做足。沈云钊捏起一小撮饭，嘴巴往前凑。
　　咽下去，确认没撒饭粒。他反复转着自己的手，点评：“确实难度不小。”
　　再抓了几把，吞咽完毕抽一张纸巾攥手里。沈云钊左手举杯，端着播音腔：“谨以此手抓饭表演，祝戚老师生日快乐。”

　　“谢谢啊。”戚昀看得也挺开心，举杯和他碰了碰。
　　回归叉子勺子，沈云钊说：“我觉得这国家还挺奇妙的。”

　　“嗯。”戚昀擦了擦嘴，“这能聊的话题可太多了。但我们现在在人家店里，我劝你谨言慎行。”
　　“谨言慎行。”沈云钊严肃点头。

　　过了会儿又瞎聊：“我看过那个……印度三部曲。”
　　“奈保尔？”
　　“嗯嗯！”书单重叠，沈云钊又生出一股知己的兴奋，“你也看过？！”

　　“很早之前看的了。”
　　“距离书中的世界已经过去半个世纪，”沈云钊思考，“但很多东西似乎……变化不大？”
　　戚昀挖一勺鹰嘴豆：“你用中国作为参照系去比较，这半个世纪，其他哪个国家变化都不大。”

　　“倒也是。”沈云钊笑了笑，握拳挥舞，“奋进新征程，建功新时代！”
　　戚昀很满意：“觉悟很高，奖励沈老师帮我上《形势与政策》。”

　　聊恒河，聊泰姬陵，聊街边小吃pani puri和samosa，话题绕一圈，回到耳边的异域风格明显的音乐。
　　“你现在听到的这段，是西塔琴。”沈云钊转一圈，找到对应的海报图示，指给他看。
　　戚昀瞧了眼：“演奏方式……有点像吉他。”

　　“嗯。”沈云钊说，“他底下那个半圆球共鸣箱，是个葫芦。柄上还有一个小的，可拆卸。”
　　戚昀专心听了会儿：“音色很特别，但感觉……不是很清晰，有点杂？倒像电吉他了。”

　　“对。”沈云钊介绍，“西塔琴的构造很特别，它的琴码是个斜坡，所以音色听起来有点像吉他打品，就是你说的‘有点杂’。而且它有两层弦，弹拨上面一层的主弦，下面一层的共鸣弦也跟着动，就……自带混响，像是电声乐器。”
　　戚昀点点头，收回视线：“你懂这么多？是之前接触过？”

　　“没有，我懒，学不了乐器。”沈云钊倒是害羞起来，“闲着没事瞎看的，也就和你吹吹牛，谢谢戚老师不嫌弃。”
　　戚昀算是发现了，沈云钊这人是真的……博学。从菜品介绍，到印度习俗，到恒河历史，再到西塔琴。无论说起什么，他都能聊上几句。并且能听出来他不是吹牛，也无关炫耀，他只是自然而然地调动自己庞大的知识储备，再心态平和地与人闲聊分享。

　　“吃饱了吗戚老师？”沈云钊半仰着揉肚皮。
　　“饱了。”戚昀放下勺子，抽过纸巾按在嘴角。

　　“那走吧，咱下一场。”
　　“还有下一场？”
　　“昂。”沈云钊起身去洗手，回来披上外套，“蛋糕还没吃呢。”

　　听到蛋糕，戚昀有一瞬的愣神。
　　他往常……并不爱过生日。

　　“不管几岁，过生日就是要吃蛋糕的。”沈云钊不等他拒绝，“月底，30号，你记得给我提前准备啊。”
　　戚昀应下。

　　结了帐，两人并肩往外走。晚风吹过，莫名其妙又自然而然，就到了互相准备生日蛋糕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