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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偏我去时花满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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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真要打扮成这样么?”小丫头迟疑的问,旁边的人虽没言语,但也是一脸不赞同。
他们一行人打着官员亲眷的名义在官衙暂住,也避免引起世家的警惕。
阿嫦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模样:一身红色宽袖衣裙,选了极滑的丝绸料子,上边若隐若现金线绣的牡丹纹。腰间前胸有各色各样流苏饰品,莲步轻移叮叮作响。
下身是蓝色青绿和红裙拼接而成,有一种青绿江山映衬如花娇颜之感。腕上是攒丝臂钏,金质单环手镯,头发盘了一个小髻,插了一个最爱的珠花,如瀑发丝披在腰间,随动作轻轻摇摆。
其余妆面耳饰等都寻常,可她这么一扮竟是惊人的美丽。
客厅里,周见深闭目养神。云生立在他身后,照例抱着剑,只是不停往外张望。
鹤龄端着茶水进来,“殿下,今日可要再多带几人?虽然翁主和您都身怀武艺,可是那儋阳楼鱼龙混杂…”
云生挑眉,“我会誓死保护殿下。”本来他要和鹤龄一起去的,但愣是放心不下太子,先叫鹤龄去打探。
“…万一人多势众呢?殿下关乎天下安危,再怎么仔细都不为过。”鹤龄有些恨铁不成钢,这愣小子,一天光长身子不长脑子。
云生讪讪的。
“不如属下去那边看看翁主收拾妥当没有,这饭菜也好了,一会就该凉了。”鹤龄提议。
周见深睫毛微颤,“罢了,我去吧。”
还未说完,突然听身边丫头倒吸一口凉气。
“翁主…”一向沉稳的鹤龄也惊呼。
周见深睁眼,却被映入眼帘的红色牢牢吸引住。
“如何?这副形容可还好?”她笑吟吟的,在原地转了一圈。
“嗯。”周见深垂下眼帘,嘴里轻轻应了一声。
阿嫦有些不满,坐在桌子上捧碗,这人真是,在她如斯美人面前还如此寡言。
怪不得还孤身一人,没有女郎心悦。
儋阳楼。
烟花甜水,向来是这些地方的别称,而眼前这个文绉绉的名字,倒像是文士名流们指点江山的雅地。
看来这幕后之人到颇为有趣。
“伤风败俗。”云生扭头嘀咕。
谁知竟被楼上闲坐栏杆的女子听见了,她们抛了花枝打在他头上,“官人何必如此绝情,刺的奴家心口疼。”
顿时娇笑声不绝。
云生气的双颊微红,“还用了这么个名,有辱圣人之言。”
“官人又为何疾言厉色?”那女子淡淡的,“如今这风俗,还需要我等小女子败吗?”
阿嫦心里赞一声,当的是好骂!
“再说了,圣人如何想,尔等便能替他老人家做主了吗?”
周见深看云生一眼,他瞬间收敛神色,三人默默进了楼,空余女子们的娇笑声。
“几位可要个雅间?”一青衣女子迎上来,看到阿嫦后愣是面色如常,也是见过大世面了,连看见女子逛花楼都能波澜不惊。
阿嫦却敲敲手里的木雕折扇,“听闻你们楼里有花中之魁,诗才翘楚,还有舞乐行首,不知今日可有幸一观?”
只经过一晚,她就摸得清清楚楚。
那女子惊讶,“没想到女郎也是花间好手?”
阿嫦粲然一笑,折扇一展,“惭愧惭愧。”
“可惜不巧,如今我们月行首刚巧外出了堂会,妙花魁也接了花帖去游湖,唯有俏诗仙还有空闲。”
“唉真是无缘,”阿嫦痛心疾首,“可惜我诗文如同玄铁,无论怎么努力也雕不成花,若是有诗仙在侧难免羞惭。”
女子一愣,这也忒实诚,没有几个人是真找诗仙对诗的。
“不如就让这位琵琶娘子与我们弹一曲吧。”阿嫦信手一指,那娘子一惊,手指掐着琵琶弦掐的发白。
“这…”她还有些迟疑。
阿嫦跑到周见深身边,拽下他腰间锦囊,掏出几锭银子,似笑非笑的递在那女子面前,她在那银子到眼前时眼睛一亮,自是忙不迭应了。
“客人要听什么曲子?”琵琶娘子怯怯的,自有一股哀愁之态。
阿嫦好整以暇的盯着她,将人看的脸上腾起红云。
“如今上京一曲《别郎》实是情肠柔婉,不知你可会?”
那娘子点头。转轴试调,信手而弹。
“别郎君,阿纯别郎在新婚。”
“心伤一寸,容颜半损。”
“无奈官家召郎入营军。那年春,唯有别离泪是真。”
“谁知宗与族,逼我献舌唇,卖入娼门里,日日又昏昏。爹娘不言语,兄弟莫不尊。”
一时小娘子已泪流满面湿了前襟。
阿嫦从腰间取了帕子,“一见便知你有情殇,是我点错了苦曲。”
那娘子见她真情实意,倒接了帕子,只小心不敢碰她手。
“阿纯的命可比我好多了,”她漠然道,“我是被郎君亲手卖了的,原先他要典我与他人做妻生子,我那时想,如此还不如死了,便处处寻死,他怕人财两空,才缚住我手送我入欢门。”
嫦熹悚然。
“明明亲手卖了妻子,却贪图一个好听的名声,硬说我是被人掳走。”她微微一笑,笑也是哭,“可这花楼人来人往,他又瞒得了几日。”
周见深示意云生,对方拿出一把金叶子。
“儋阳楼明说失踪的女子多吗?”他问道。
女子一听这话,却颤抖了身躯,只摇头不言语。
“若你说了,这些都是你的,日后赎身找一个地方安稳一生。”阿嫦有些犹疑,她明明很心动,为何却如此紧咬牙关。
小娘子抱着琵琶踉跄出了门。
“幕后之人一定颇有手段。”能叫她这般忌惮…阿嫦端着茶水准备呡一口。
周见深也思索,一见她就要喝,连忙阻拦,“不可!”
然而已来不及,阿嫦已经入口。
“你怎可如此大意。”
阿嫦一惊,手已经反射性的把在脉上,果然,是那种助兴之药。
“无碍。”并不会像话本子那般让人难以自控。
周见深皱起眉头,见不得她这么没心没肺,“云生,你去寻些水。”又难得向阿嫦解释,“只消净净面去去燥气。”
阿嫦一听连忙道,“使不得,我这妆面可是今早费尽心思匀的。”
他越发带着愤然,“…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意这些。”
“那不成,我可要靠着它去打听消息呢。”
“不许去。”周见深目光深邃,凤眼熠熠生辉。
“你这人…怎这般犟,这楼里明显古怪,为何不许我去?”
他看着她,目光执拗,阿嫦立身要出门,被他伸手拦住,抬头看他,“我知你担忧,只是不得不去。”
周见深仍端坐,背挺得向往日一样直,只今日却愣是瞧出几分力不从心。
“又是不得不去。”他低低嗤了一声,终是放下手臂。
“罢了,我何时拦的住你。”
门口的云生犹豫了一会,也让开房门。
阿嫦如愿以偿混入这满楼女子中。
前楼大多是男子寻欢之地,倒是后院可以一探,或许有那暗室密阁的…
她瞬间打定主意,使用拿手技艺避开健仆翻墙。
轻轻一跃,她猫着腰贴墙走,后院有几座小楼,不知哪栋是掌事所住…她欲要起身时,忽然听见有人说话,连忙藏在花丛中。
有几个丫头走来,手里端着许多物事。
“青夫人要这些做什么。”有一个细细的嗓子问道。
“别管那么多,不然讨不了好。”这声音听起来十分严厉,模糊瞧着人也年长。衣衫灰扑扑的,打扮也简朴过时。
看来这什么“青夫人”很有名望,阿嫦这样想着,偷偷坠在她们身后。
走了不久,他们进了一栋小楼,敲三下,楼里边有人开门。
不一会,那几个人端着空盘子出来。领头的是一个紫色衣衫的佳人,她身量高挑,在紫衣的衬托下尤其肤白胜雪。
端看丫头们小心翼翼的样子,这人一定颇有地位。
“这么说,妙花魁砸了场子?”她声音轻柔,却没来由有些逼人气势。
“夫人,是那家郎君太过无礼,姑娘只是…”
是青夫人!阿嫦定定的看,那女子一抬手,丫头的话再不敢说。
等那些人消失在转弯处,阿嫦又等了一会儿,才蹑手蹑脚飞身上二楼。轻轻推开窗户,她翻身进屋里,此时天微黑,屋里不能点灯,她只能借着前院通明灯火来寻摸。
这是一个女子寝居,拔步床梳妆镜应有尽有,最令她震惊的是床前屏风上不是绣了寻常的花鸟图案,或是山水骏马等,竟是血淋淋阴森森地狱恶鬼入十八层刑图,属实让阿嫦吓了个趔趄。
整个屋子翻遍,未找到要紧的,她悄悄推开屋门,准备去其余房间。
楼下隐隐有说话声。
阿嫦摸进旁边屋子,这主人倒也奇怪,竟然养了一屋子的凤凰花。寻常爱花之人也会林林总总每样放一些养着,他倒好,只拣一样也就罢了,偏还塞得严严实实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也不知平日里如何浇水除草的。
“听闻有几个新来的娘子闹着要回家,都闹到青夫人面前,没想到竟被允了。”
“这些傻子,没几天就会哭哭啼啼自个跑回来。”那人有些不屑。
“她们也是被掳来…况且如今外边也很多人在寻,顺娘阿姊,你说官府不会找到楼里吧。”
失踪女子果然跟这个神秘的儋阳楼有关。
阿嫦将头伸长,想要听的更仔细些。
“寻又如何,多少人在做戏,你如今身在花楼了还看不透吗?”她冷嘲热讽,复又道,“官府敢查吗,这些世家比我们肮脏的多了。”
世家竟然也掺和了一脚。
不知此地可有什么证据…阿嫦打量着四周屋子。
却忽然听见有人喝问,“何方宵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