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6、当年之事,当年之人 ...
-
“喂!”
阿嫦回神,却被花颜这妮子吓了一跳,“冷不丁跳出来,你倒是不怕我用什么暗器。”边说边觑她。
“你这么厉害,怎么赵彩和她那拖油瓶弟弟找事的时候不拿出劲来?”
“你该不会真的信了她那糊涂话吧?”
嫦熹无奈,“怎么会,赵大哥离世,我也很伤心。”
“对啊,这一切怎么能怪到你身上?叫我说,她这人就是这么轴,认准的的事绝不回头。”
“人心易变。”嫦熹知道赵彩和世家走的很近,也知道她为了将赵家壮大而奋斗,昔日好友渐行渐远是常事,但——
她受不了承受这种怨怼。
“陛下在赵大哥尸骨未寒时,又给你和太子赐婚,唉,这症结难解。”花颜摇头,“不过,你真的要嫁给太子吗?”
嫦熹眼前浮现出周见深的影子,摇头无奈道,“他每天板着一张脸,不是说,不合规矩,就是说不成体统。和他在一起,怕会无趣死。”
“再说了,我还等着阿娘一起去江南,去青州呢。”
“不错,甚是不错。”花颜摇头晃脑,“我还怕你被俊俏太子迷了心。”
“唉,如今陛下赐婚,做了太子妃,我永远也离不开皇城,在这四四方方的天地,对着一模一样的仆从,闷都闷死了。”
“是啊,真是可怜。等我以后四处游览,给你寄游记。”
“你这坏丫头,拿我取笑!”嫦熹愤怒道。
“怎么,你还真恼了?”花颜戳她,嫦熹气哼哼扭头。
“不过,如果你想退婚,倒是有办法!”
“什么办法?”嫦熹瞅她。
“我这办法就是,让太子去退婚。”花颜凑近挤眉弄眼,“唐以柔不是恋慕他,我们可以给他们做媒,陛下多么疼太子啊,只要他去说,一定能成!”
嫦熹恍然大悟,“你今日怎地如此灵光?这法子真不赖啊!”
“我向来如此。”她得意道,“看,那边两个,是不是就是太子和唐以柔?”
嫦熹计上心头,拉着花颜躲在假山后边,看着那两人慢慢踱过来。
“殿下,殿下爱慕翁主吗?”唐以柔糯糯的问,美人蹙眉,教人怜惜。
周见深停下步子,“你不该言此句。”
似是被他的冷淡伤到,唐以柔眼泪涟涟,“殿下难道不知以柔的一片真心吗?自我第一次见到殿下,就惟愿陪在您身侧。”
“翁主,翁主分明喜爱华郎君,似是与王七郎也…”
“事关她名节,”周见深终于沉声道,“不可信口胡言!”
“这太子对着如斯美人也这般绝情…”花颜窃窃私语,嫦熹倒觉着,他此举甚好,毕竟就算她为人再大度,也不愿亲眼看着未婚夫为她头上增添绿意。
个人知个事,她委实不是能当太子妃的人,就拿皇后来说,成日拿着账册瞧,这个妃月银超了,那个妃又来要簪,实在磨人。
更别提还要给夫君端详新妃,提拔新人,这实在非常人能为——她嫦熹可做不了,也不屑做。
“还不出来,莫非要我亲自去寻?”
阿嫦俩人一惊,知道被他发现,只好磨蹭出去。
“今儿个天甚好~我去旁边看个花先。”她准备打圆场的心思在太子的目光下变成遁走。
足见此人可怕。
嫦熹幽怨的看着好友离去的背影,“莫非你有什么事要与我说?”
不然也不会专门叫她们出来,又把花颜赶走。
周见深顿了顿,“你我的婚事…”
嫦熹见他蹙眉冷面,以为他对此也不满,“婚事嘛,以后总有解决的法子。”
谁知周见深面色更冷,“你总是这样,万事不上心,教我,教我…”末了又闭口不言,恨恨离去。
留嫦熹一人摸不着头脑。
罢了,懒得理他。
第二日学宫里,嫦熹难得规规矩矩。毕竟这老夫子对自个做他亲亲外孙未婚妻很不满见天的找茬,加上嫦熹有要事要做,顾不上和他斗智斗勇,故这几天乖觉了不少。
然而夫子却变本加厉。
“翁主,你来说说对民重君轻的看法。”
嫦熹起身,“这是孟子提出的道理,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字面意思可以引申为百姓比君主更重要。”
“哦?君王至上,百姓臣服,为何孟子要如此言?”老夫子眯着眼睛继续刁难。
嫦熹很不耐,昨夜她做计划做的晚,只睡了两个时辰,今日又要早早上学,现在脑子还混沌着,以至于有些不该说的话脱口而出。
“道理很简单,没有百姓的耕作,何来治理百姓的君主,何来饮宴游玩的世家?若对百姓盘剥太多,迟早有一天他们会群起攻之,王朝更替,世家轮换…”
“大胆,”夫子颤巍巍的伸手指她,“竟敢说此等大逆不道之言!”
嫦熹已经乖乖的去外边罚站,要她来说,罚站总比听里面夫子讲学好——
“民贵君轻,是指上位者要爱民抚民…”
此话也说不得错,但和嫦熹道比起来到底失之振聋发聩。
故而等夫子走后众世家子围到她身边。
“阿嫦可真行,每次把夫子气的不轻。”
“照我说来,阿嫦就说的很对。”
“你这几句,为兄觉得如同圣人之言,将我脑子里的陈腔滥调衬托的无趣极了。”
“嗯?怎么王兄这几天都呆在角落,不与…”说话的女郎被旁边人狠狠扯住,不让她继续说。
这学宫谁不知道,王七郎深深恋慕翁主?可陛下偏偏将其赐婚给太子,二人有缘无分,实在令人扼腕。
王七郎此行,也是当断就断,为免日后烦忧罢了。
“走走,咱们去校场跑马。”
“怎地不去宫外,校场这般小,能跑几人?”有女郎抱怨不停。
“出宫么,翁主不大便宜,还是去校场吧。”
说完,嫦熹和众人嬉笑着往御马监选马。
太子和伴读们坐在原地温习功课。
虽嫦熹知晓他们必定不去,但出于面子情也顺嘴问几句,周见深头低着未抬一下,“不必。”
故嫦熹习以为常的走了。
马场上,少年人们呼啸声震天,实在是嫦熹的马术太过惊人!
“翁主好手段,这般本领不做将军,倒去做劳什子太子妃,太过屈才。”谢郎君摇头晃脑,不住叹息。
嫦熹心里也很不自在,“那你们说,我们关系如何?”
“莫逆之交。”
“金兰挚友。”
“既然是好友,不如为我出出主意?”
“这…我们也没有经验。”
宋女郎温柔小声道,“昔日我有一手帕交,见婚约对象太过放浪形骸,实在不喜,便每日苦求解除婚约,最后也成功了。”
嫦熹思索,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叫我说,那纸糊太子好面子的很,嫦熹你不如与华兄来往甚密,他见了脸上挂不住,自会去求皇上。”有郎君笑道,又觑华庭,“华兄想必是愿意了?”
这句直接打趣两人。
华庭偷偷看一眼嫦熹,对上她含笑的眼睛,“自是为翁主效劳。”
嫦熹少不得重谢他们,又将为唐以柔做媒一事交付。
只是,此事说来容易,那周见深无比聪慧,寻常手段只怕他会看穿,而且闹大也不好,万一皇帝震怒呢?
还得小心谨慎些。
于是众人连马也不跑了,坐在地上细细谋划。
“三月初三,神女庙会,众世家都要出游车抢风头。”谢郎君摇着纸扇,半阖眼。
“听说这次我们学宫也会出一个。”花颜道。
“到时嫦熹扮做神女,华庭跟在她身边扮做潇湘子,两人金童玉女,百姓定为他二人赞扬。”
“只是酬神,陛下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
“我等将太子引来,嫦熹你二人再郎情妾意些,保准成功。”
嫦熹觉得这也是个好法子,借着神女庙会的名头,不至于太过引人注目,却最大程度叫周见深看清她二人的性格为人是如何的不匹配——
如此解除婚事也有了个帮手。
“好事不多磨,等那日我们再把唐姑娘引过去,到时候太子一黯然,佳人温柔相劝,岂不是良缘一桩?”嫦熹越想越有劲,恨不得早日到三月。
等众人往学宫走时,她偷偷缀到队尾,扯着华庭道,“那日你父可有惩罚?”
华庭红着脸摇头。
嫦熹道,“我见你走路姿势不对,上课坐着也煎熬,这个,”她拉着他的手,放上一个小陶瓶,“这是我顾家军用的金创膏,用个半月,保准活蹦乱跳!”
“…多谢阿嫦。”
见他这般不怨的模样,嫦熹很是歉疚,要不是她乱翻墙,怎会被华家主险些撞见,华郎君也不会为护她挨打了。
“我知你父警告不要与我再来往,若是那日…”
华庭急切打断,“不,不必管阿父,是庭心之所向。”
然嫦熹心里更是歉疚:此人一片赤诚之心,然她每次接近都有自己目的,纵然她报仇之心甚重,可面对他时总也难堪。
如若他聪慧一些,便知应如王洲等人一般,对她敬而远之,世家与她,从来不是一路人。从前她是寒门女郎时如此,往后她为太子未婚妻时亦是如此。
她拥有这群赤子之心的好友,也终负了这片深情厚谊。
岁月流逝,他们也终究知道她整日的嬉笑怒骂下有多少复杂心肠,到那时,这段友谊会成为他们的附骨之疽,触之即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