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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督城之围(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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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载五年元月。
弩族军营,天地间第一抹晨曦初现时分。
“王,”侍卫长快步闯进营帐,脸色红晕,显得极为兴奋,“督城的情况已经探察清楚,与王所说的相差无几。”
耶历闻言抬起头,隔着侍卫长,他看到帐外一片雪白,冰莹光洁,一轮旭日刚刚升起,把世上的色彩都夺走了一般,只剩下血一样的鲜红。
“可湛,把几位将军请来。”
响亮地答了一声是,侍卫长比来时更快地退出营帐。耶历拿起手中的羊皮,仔细抚摩上面经络分明的图标,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手指微微颤动,启陵的边疆军事分布清楚地展现在眼前,触在指尖上,透进一种灼热的感觉。弩族百年来的梦想,似乎书在了一张羊皮上。
攥紧羊皮,耶历缓缓闭上眼,千军万马,战鼓雷动,宛在眼前,他与兄长争斗半年之久,登基为王,等待的不就是这样一天吗?
十几位弩族军官依次走进主帅营帐,看到他们的王正在闭目养神,谁也不敢发声音,耶历的那个姿态,犹如一头沉睡的狮子,仰卧在苍穹之间,静然不语也给人莫测威严感。一个月前耶历从督城回来后,就发布了备战通知,十几位弩族高级将领今天接到会议通知,对讨论的内容心中也有了些计较。年轻的将领大多心情昂奋,而老一辈的将领则是喜忧参半,两方都默然在营帐内坐下身,打量着眼前情形。
“诸位,今天是高兴的日子,为何心事重重?”睁开眼,看着下座的众人,耶历笑着问。
被他鹰利半的眸子扫过,众将领都是一震,一位年纪最大的将领开口:“王,听说你要攻打启陵是吗?”
“没错。”耶历简洁有力地承认心中所图。
“王,这么做太莽撞了,启陵是地上的猛虎,而我弩族是天上的雄鹰,就算两者经常互斗,我们也不可能占领他们的土地,一旦发生了全面征战,对我弩族大大的不利啊……”
抬手一挥,截住了老将领的话,耶历把手中羊皮丢向营帐中央:“这是启陵的边疆军事分布,大家看看。”
“王,这份东西,您是怎么得来的?”年轻的将领们首先接过养皮,展转传阅着,人人都显出兴奋之色。有了这份东西,对他们来说无疑多了一盏明灯。兵法有云“知己知彼”,就是这个道理。
耶历犀眸绽出光芒,说道:“百年来,启陵一直以天朝自居,占着最肥沃的土地,用着最好的资源,而我们弩族却处极北之地,深受天灾之苦。启陵的百姓喝的美酒,他们的女人穿着最好的丝绸,我们的百姓吃的是粗粮,我们的女人穿着粗制的衣服,这一切,公平吗?而现在,我们的机会来了,启陵的皇帝和丞相在京城斗得正欢,靠近北方的守备力量全集中在了京城附近,趁着他们内争不断的时候,正是我们的好机会,一举夺取北边。”
一番话,说得在座的众将领都有些心潮澎湃,须臾之后,有个将领问道:“王,启陵的林瑞恩在督城,这个时候我们攻打玉硖关,玉硖关守备齐全,而且易守难攻,等他们调兵过来,我们岂不是……”
“谁说我们要攻打玉硖,我们要打的是督城,”耶历露出微笑,看到众人炸开了锅似的议论纷纷,他斩钉截铁地说道,“督城的守军只有三万,其中八千还是林瑞恩正在训练的新兵,与其去攻打玉硖,我们不如连林瑞恩一起,夺取督城。”
一扬手,旁边的侍卫长已经把地图展开,众人围坐过来,都为这奇特的方法所震撼,一直以来,督城连接着启陵和弩族,但是因为它地处偏僻至极,都被当作了连通商业的道路,而非兵争之地。不是没有人想过从这里打进启陵,但是从督城走,无疑是绕了一条远路,而如今林瑞恩在督城,情况就另当别论了,人人都知,启陵的精锐军队就是林家军,一旦打垮了林瑞恩,这场征战的意义就远非一个城镇可以比拟。而且此刻启陵正是内部争斗激烈的时候,又给了弩族一个极好的良机。
耶历在地图上指指点点,讲述着这次的战略,围坐的将领们都信服地点着头,老一辈将领原先还有些顾虑,此刻一听,都不约而同露出微笑,正如耶历所说。这次的确是老天赐予的百年不遇之机遇。
“林瑞恩在这里训兵,骑快马离督城只有一个半时辰的路程,我们先困死他,一边包围督城,督城地处偏僻,包围住它,切断一切与启陵内部的联系,以此为基点,我们徐图南进。一个月前,我已经秘密发布了备战令,这一个月内,已经渐渐禁止了弩族商队进入督城。”
听他安排地如此缜密,众将领都心悦诚服,个个斗志昂扬,耶历一个个分配了任务,各人都兴高采烈地出营帐,作战前准备了。只有一位老将领留在帐中未走,他是老弩王最衷心的将领之一,以行事谨慎出名,他盯着耶历看了许久,问道:“王,这次的准备针对启陵的各个状况。如此清晰的情报,不知王从哪里得来?”
暗赞对方的心细如尘,耶历知道他是德高望重的老臣,不敢隐瞒:“这是启陵的一个望族提供的讯息。”
“他们为什么要出卖自己的祖国,反而来帮助我们呢?”老将领疑惑不已。
“他们并非是帮助我们,”耶历含笑解释,“他们想要争夺启陵的重权,但是启陵文有楼相,武有林瑞恩,他们必须先要除去这两个人才行,此刻给我们情报,也不过想借我们的手把林瑞恩除了,然后他们再来派兵来把我们打退,这样,对启陵皇帝来说,就不得不倚重他们了。”
老将领听完,感叹不已:“天朝人的心思真是深沉得可怕……可是,王明明知道他们的计谋,还要充当他们的借刀杀人的工具吗?”
“只要我们进入关中,事情可就不由他们控制了,再说了,此刻没有他们的帮助,我们也没这么轻易进关,只要我们围住督城,不用我们堵截消息,那个家族也不会让消息外露,他们在利用我们的同时,我们也可以利用他们,你说是吗?巴丹将军……”
直到此刻,才真正对这个晚辈感到由衷佩服,老巴丹站起身,跪倒在地,右手抚上胸口:“我伟大的弩王,有了上天的恩惠,我大弩必将无往而不利。”
走上前搀扶起他,耶历掀起帐帘,两人走出门快,红彤彤的旭日已高挂空中,雪地上折射出灿然的光芒,北风呼啸,雪粉飞扬,耶历望着营帐外军队正在调配移动着,心头旷然舒畅,指着前方,对身边的老将军说道:“雪积得这么厚,正好掩去了马蹄声,我们一路南上,三日后,务必要打垮林瑞恩。”
他的声音洪亮有度,军营前一片安静,士兵们已经从各自的将领那听说了此次的行动,听到耶历的豪言,无不举起手中长矛,高呼:“弩族必胜,必胜。”
满山遍野都响起了呼喊声,一阵高过一阵,直冲云霄。
当太阳升上正当空时,弩军开始行动了,以骑兵为先导,穿着铠甲带着长矛慢慢越过平原,队伍排列整齐一致,人流潮水一般化成黑线,在一片洁白的世界里,向督城挺进。
这次的进军开启了“玉督之战”,而督城的人们还依然不觉,元月时节,放着爆竹,互相道喜,在美梦酣甜里露出可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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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中,最后一片光芒被黑暗岁吞噬,渐拢渐近,似云似雾,铺天盖地,夹着咆哮,扑面而来……
猛地睁开眼,归晚略有些急促地喘息着,刚才的梦,令人恐惧地颤抖,留有后悸,手边的书册划落在地,发出声响,她低下身子,拣起书,感到手臂酸软。想不到看着书也能沉入梦乡。站起身,活动一下四肢,打开门,外厢“砰——”地一声爆竹响,蓦地又惊了一下她。
过年的欢快之声传来,她听着,唇边勾起淡淡笑。这是头一次离开京城过的佳节,她记得在相府中,这个时节,楼澈最为繁忙,每日接待道喜而来的官员,到了晚间,他便捧着好多珍宝到她面前,献宝似的让她挑选,喝着香气怡人的梅花酒,两人对着说话,谈天说地,无不涉及,累了,便往大椅上一躺,醒来时,他第一句必是“你看,哪还有丞相夫人的样子。”
往事如昨日,如今,却已物是人非……
关山万里,君可安否?相府梅花盛开,香可依旧?
在这里,每日与日同起,与月同息,看云彩缤纷,只是不知身在京城的你,与我看的是否同一片天空……
……
“哥哥……”
衣角被拉扯住,归晚收起遐思,低头一看,是隔壁李婶的孩子,虎头虎脑,聪明乖巧,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从衣服上认人,只会叫归晚“哥哥”。
“哥哥,出去玩……”拉着归晚往外走,他喜笑颜开的,两人拉扯着走上大街,处处可见喜色,十个地方有七处带着红色。归晚对着街上热闹的场景东张西望,颇为好奇,余光一瞟,看到楼盛跟在后方,知道他保护得很周到,她放心地四处张望。
“夫人,人太多了。我们离地远些吧。”看到那孩子放开归晚的袖口,跑到旁边与其他孩子玩耍,楼盛上前提醒。
“恩,”归晚笑着点点头,看看街上的人群,转过身,正想回去,忽而道,“奇怪,你有没有发现,街上的弩族人少了很多?”
楼盛依言望大街上人来人往看了一会:“的确,比之我们刚来时,少了不少。”这句话说得非常含蓄,来的时候,街上随处可见弩族商人,可是现在,几乎已经找不到弩族商人的影子了。
“夫人是担心那日看到的人真是弩王耶历?”那日回来,归晚把所见之事告诉他,他也百思不得其解,照理说,以耶历现在的身份,根本不应该出现在此地,当时想也许只是夫人眼花,现在心头的忧虑倒变地更加真实起来。
督城只是商业通道,不可能成为兵争之地,何况弩王登基不久,会在此时用兵吗?
楼盛心中盘算着可能性,越往深想,越觉得不可琢磨,看向归晚,发现她也蹙起眉,似乎犹豫难决。
“夫人……”楼盛轻唤。
“我知道,让我再想想。”打断他的话,归晚笑了笑,她知道楼盛的意思,想要把这事报告给林瑞恩,他对林瑞恩,正是因为林染衣而有了爱屋及乌的感情。所以才会对这件事分外重视。但是目前,她空口无凭,况且她一个女流之辈,以什么身份去提醒大将军。
三日后,督城城郊军营。
“公子,我们军师现在有事,请你们在这稍候片刻。”一个普通营帐内,士兵背书似的报告完,拿眼偷看了归晚几眼,发现他面无表情,讪讪退下。
拿过茶杯喝了一口,发现茶水已经凉了,三两片发黄的茶叶漂浮着,归晚心头暗恼,她岂会看不出,这军师是故意让自己难堪。想不到自己思前想后,终决定是误会也好,是杞人忧天也好,要把担忧的事告之林瑞恩一二,如今却受着这种待遇。
一恼之下,正想甩袖走人,袖中突然掉出一块莹白的玉,她捏起,端详片刻,耐着性子重新坐下。这世上,锦上添花比比皆是,雪中送炭却少之又少,林瑞恩几次帮助,她又何必为了小事,耽误了正事。
看她又坐下,楼盛暗暗松了口气。
又过了许久,帐帘重新掀起,文质彬彬的军师慢慢走了进来,看到归晚和楼盛,先现出惊讶的样子,然后笑意融融地走上前:“我当是谁,稀客稀客,原来是楼夫人……大驾光临!”
明知这笑里虚情假意成分多,归晚也还之盈笑如兰:“客气了,军师才是大贵人,想见之一面真是不易。”
哈哈大笑几声,军师口中客套,只当听不懂归晚的讽刺:“不知夫人来有何事指教?”这个女人的确不简单,普通的官家夫人,哪个受得了这种闲气,她身份尊贵非常,依然能忍一时之气,也是女人中少见的了。
不再绕圈子,归晚把一个月前所见所思全部都讲了出来,她思路清晰,兼之口齿伶俐,军师也是聪明人,立刻就明白其中含义。
听完后,军师眉深皱,有些不敢置信,半晌后才跳出一句:“真的?”
归晚当然不会回答他这个蠢问题,谁会用这种军国大事开玩笑。军师站起身,脸色森然,步了两个大圈子,时不时打量归晚和楼盛,只见他们态度坦然自若,只能轻声叹道:“楼夫人,看来,目前要请你在军营暂留一晚了。”
看来此次事关重大,军师也怕担上责任,把她留在军中,万一这事是个谎报,他大可以把归晚推出去,说是楼相夫人谎报。好个狡猾的老狐狸,如是想道,归晚一派爽朗,点头允诺。
人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如今一片好心,倒也惹来一身腥,看来,好人真是做不得。笑里掺进了些慨然,归晚当晚在军营中过夜。军师称其为京中贵人,军士们不敢冒犯,一夜倒也相安无事。
第二日,一个小士兵急匆匆地赶来,告诉她,军师有请。
不安倏地窜上心,归晚带着楼盛来到主营,军师端坐正中,一见来人,抬起头,归晚微惊,他眼中红丝满布,头发有些凌乱,显然是一夜未睡,而切额际青筋若现,藏不住的悲愤之色,一开口,声音都沙哑了:“夫人……督城危险了……”
手握成拳,归晚闻言睁大眼,星芒乍放,力持镇定,问:“军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三个月……还剩下一个月了,心中怵然不已,归晚锁视着军师的表情不放松,压抑着的恐惧随着时间慢慢浮上,难道,守不住三月之期的,不是楼澈,而是她吗?
“昨日我以十人为队,派出五队去通知林将军,另派两队南进报告朝廷,可是直至现在,依然半点消息全无……看来情况十分不妙了。”军师静想了一会,心情平复不少,如实说道。
按耐住心中不安,归晚在军营中下首位置坐下,侧首望着军师:“林将军离这里有多远,身边带了多少军队?”
“林将军离督城约三十多里的路程,骑马只需不到半日,此次为训兵而去,身边带着八千子弟兵。”勉强扯起嘴角,军师简洁地回答。再没有比现在情况更差的了,主将不在营中,消息传递不通,有敌无敌情况不明。根据他多年的经验,此刻已是危险将至的前兆。
“八千都是新兵?”归晚讶然提高声音,黛眉微蹙。
军师苦笑,想不到这闺阁中的女子如此敏锐,抓住他一句话,就能分析出厉害,无奈之下点点头:“不错,八千都是新兵。督城中现留有两万多兵力,本地军占了大部分,只有为数不到五千人,是林家军。”
天寒地冻,营中放着炭火盆,融融暖气,时不时夹着星点似的炭屑,坐在营中的人却半点不觉,人人面含沉色,手足冰冷。
“夫人,现在形势如此,依你之见,该如何?”军师首次摆出低姿态,以商讨的口气询问。
挑眉瞥了军师一眼,归晚若有若无地浮起一丝淡笑:“军师说哪里话,军国大事,我一介女流,能有什么办法……”好个老狐狸,刚才讲了这么多军防情报,原来是想拉她下水。看他的模样,分明是想出了办法,要自己帮忙,偏要摆出一副商量的样子。
盯着归晚仔细看了两眼,似乎发现了什么奇特之事一般,军师谓然长叹一声:“夫人真是聪明人,明人不说暗话,夫人,现在的情况,实在不能再含糊了。我们必须马上联络林将军,我在此处不能离开,昨日派出作为联络的五队俱无消息,所以……”
“所以军师现在应该找出得力能干的将领前去联络林将军。”一口截断军师的后话,归晚星眸微敛。
含在喉中的请求被归晚一扰,军师皱起眉,不知如何开口。他有苦难言,来此地不过三月有余,本地军队军心不齐,并不若林家子弟军好指挥,此刻局势不明,他不敢惶然把消息泄露出去,一旦产生慌乱,后果不堪设想。思来想去,他竟然想到了归晚,明知这主意有多荒谬,她只是一个弱女子,而且身份特殊……可是偏偏在此紧急时刻,无人可用,无人可信的情况下,他居然觉得这个女子比之不堪教服的本地军将,要可靠得多了。
再从另一方面来说,她认识弩族王,就算此刻去传信被弩族所捕,以她的身份,弩族也不会做出杀了她这种蠢事……反复考虑,当此情势,她俨然是最好的人选。
营帐中沉静如水,军师脑中转着主意,偏偏难以开口。
暗想此处不能多留,归晚作势要起身告辞,衣袖一紧,她回过头,诧异地对上楼盛郁涩复杂的神色。
紧张之下居然冒失地抓了归晚的衣袖,楼盛立刻退后两步,默不作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低伏着头,口中轻声道:“夫人……”
营中主座的军师看到楼盛这个举动,感到无比奇怪,瞅到归晚因此而显得面无表情,他决定干脆看个究竟,直觉告诉他,楼盛这一跪和林将军有些关系。
“夫人……”见归晚不为所动,楼盛心中焦急,在地上重重磕了个头,“请夫人看在染衣的薄面上……”
归晚听到楼盛的哀求,袖中的莹玉似乎发热烫手起来,取出玉牌,她失神地凝望,林染衣,林瑞恩……这两个名字伴着数次危险解救于她,是弩族到玉硖关一路上染衣笑语相陪,是林瑞恩凤栖坡舍身相护,是相府围困,他俯身拾帕……
这点滴都是恩情,归晚啊归晚,你怎可如此自私。
百感交集,一时间,她痴然望着玉牌发起愣来,看着楼盛伏身相求,心中微热,回头转向军师,吟然道:“军师,请借我士兵百人。”
军师大喜过望,也不去探究其中改变她主意的原因,立刻满口答应,快步出营布置人马。
楼盛抬起头,面上也不知是感激还是其他,喃喃道:“谢谢夫人……”
只用了半柱香的时刻,营外已排好了一百来人的士兵,军容整洁,背负箭囊,见着军师带着一个俊美至极的翩然少年公子出来,都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当听说要跟随这位公子出关时,更是大为吃惊。他们都是林家子弟兵,唯命是从,也不多言,整装出发。
归晚单骑在队伍中,楼盛紧随在侧,当他看到归晚孤身上马时也吃了一惊,连他都不知道,原来夫人的骑术也尚过得去。
出了督城,碧空如洗,偶有浮云,旷野无际,弛马于雪色平原间,众人都是精神振奋。
纯净地不染尘似的天地吸引了归晚,出城时的忐忑也渐渐放下,眼看众士兵都是陶陶然的神色,猜到军师没有把出城的真正意图告诉他们,归晚只得苦笑盈然。出城之际,她才想到,军师要她这个女子来传信的深意,即使被弩族抓住,以她的特殊身份,也有了谈判的筹码……
好个老狐狸,暗暗低咒一声,归晚摆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既然事已至此,只有继续走下去了。
百人的队伍都是轻骑,一路无险,很快越过平原,附近是一片山群,山势低平,连绵成脉。听从了一个士兵的建议,他们从一条小山路迂回前进,为何选这条远避正途的小路,归晚心知,这次的任务是联络上林瑞恩,首要的,当然是保住自己的命。
行了一个多时辰的马,众人俱不吭声,谁也不知道为首的那美公子在想什么。所幸今日风雪不大,一路景色尚宜。
正行着路,先是很轻,越往北走,这声音越响……似咆哮,又似雪崩,海潮奔腾般地涌进耳里。士兵们窃窃私语。队伍的排列变得有些凌乱。
归晚听到这声音,也觉得万分奇怪,她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只有询问身边的士兵。
一个士兵犹豫了半晌,才开口道:“公子,前方也许发生战斗了。”
微微怔然,归晚拉住缰绳,队伍立刻原地停下。看着众人神色各异,她心中挣扎片刻,把行途的真正目的和眼前形势和盘托出,告之这些士兵。听完她一番话,士兵们露出震惊无比的表情,沉默了一会,为首的一个士兵挺身向前,朗朗道:“公子,我们都是林家军,为了林将军,我们不怕牺牲,请继续前进吧。”
毫不吝啬地赞一声好,不愧是林家军,归晚带着队伍继续前行。高居马上,她握着缰绳的手微微颤抖,虽然面上镇定,只有她自己清楚,压抑不住心头的害怕,背上已渗出薄薄一层冷汗。
越过这个山头,前方到底有什么在等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