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华》妆儿

18、一片冰心在玉壶（二）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黛蜜大惊，嘴巴圆张。怎么也想不起自己何时名气这么大？或是在哪里见过这色狐狸啊?
　　“哦，忘了自我介绍！”狐狸男子忽往后退一步，脸上故作温文尔雅，敛起衣裾向后轻甩，双手作揖：“在下端木宇！”
　　“端木宇？”
　　端木宇特会装，正经地补充：“吾乃尊师友人，人称仙游神医也！”
　　“你是师傅的朋友？”
　　“正是！不然又怎会知道眠山上有一如此娇俏的小姑娘？”他交叉着双手，往树上一靠，捻了捻鬓前的发丝，尽显风流。
　　“得了！你上山来干嘛？我师傅呢？”知是师傅的朋友，黛蜜立即长舒了口气。对着这个可恶又好笑的痞美男，竟不觉有点自来熟的感觉。
　　“我今早赶到青风镇，还未找到恒，所以上山来看看。看这样子，恒，未曾回山？”
　　“没有，我很担心师傅，又想下山帮帮忙，所以要偷溜下山。”她忐忑的咬了咬唇，“你说，师傅他是不是有危险了？会不会也染了那瘟疫？要是病了没人照顾怎么办？”
　　黛蜜越说心里越害怕，声音不禁有些颤抖，拽着端木宇半幅衣袖想啊想，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放心，我带了人过来，一部分去帮助镇上的百姓，一部分去寻了恒。相信很快便会有消息，你先别着急。”
　　听端木宇这样说，黛蜜稍稍安心了些。“那我们马上下山找师傅吧!”
　　“不行！”端木宇一手拉住匆匆走了两步的黛蜜。
　　“为什么？怎么连你也拦我？你们个个还真奇怪！”黛蜜撇了撇嘴，有些气恼地质问。
　　“呵呵，傻丫头，自然是因为他们担心你的安危。看这可爱的模样，哥哥我都怜惜了呢！”说罢还俯下身，挑了挑黛蜜的小下巴，桃花眼里的桃花潭水岂止深千尺。
　　黛蜜假装嫌恶地一挥，端木宇已经掐准时间地放开，气的她满肚子闷气无处发泄。“你才傻！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他们担心我不假，可是看那神情，一定还有事瞒着我！”
　　哼还以为我真十三四岁呢！活了二十多年，要是连这点神色都看不出来，岂不是白活了？虽然那时翔常笑我生性懵懂，不懂世故复杂……
　　端木宇扶了扶额，干笑几声：“呃……这……”看来这丫头还不笨。
　　“这什么这！你知道是不是？快说！”黛蜜一把扯下端木宇的衣领，仰起头大声吼道。
　　一道如兰馨般的热气吐在脸上，端木宇微微有些怔愣，，忙站直了腰，转身一指青天。那姿势大有“我欲乘风归去”的气势。
　　“这……啊，看，好大的月亮！”
　　黛蜜深深抚了抚胸口，甜甜一笑：“还很圆是吧？”
　　“是！是！是！”看着那轮如眉弯月，端木宇连忙点头如捣蒜。
　　黛蜜“哼”了一声，不再理他，转身下山。
　　“诶诶……”
　　“死色狐狸，别拦我，不然真毒死你！”
　　“那个……我有难言之隐啊！“
　　“那你慢慢到树下隐去吧！”
　　“蜜儿！”
　　“别叫我！”黛蜜毫不留情继续走。
　　“唉！”端木宇无奈耸耸肩。“告诉你可以，不过千万别告诉恒是我告诉你的。”上次孙南生病，来不及赶上山，被恒那家伙派人盗了自己最引以为豪的九霄丹。现在想起，心还狠狠地疼，又不敢要回，只能抱着那空药盒，哀叹自己武功不及。
　　黛蜜偷偷掩嘴一笑，忙转身跑回，乖巧异常地拉了拉端木宇的衣袖，糥糯喊着：“端木哥哥……”

　　“原来是这样……”
　　“恒担心你难过，更怕你下山会遭到镇民的袭击，便……”
　　黛蜜的笑意早已消失，神色一片恍惚，似是听不见端木宇的话，只黯然地垂着眉眼。“原来师傅一个人去替我承担这一切了么？”她静默半响，忽然提高音量：“真过分！谁要他替我面对这些事情了！色狐狸，我们走！马上下山！”
　　端木宇这下真的迷惑了，只呆呆地跟上黛蜜的脚步，一边破阵，一边领着她下山去了。

　　“对了，你从哪找的人？”
　　“恒没告诉你……哦，那是一些江湖上的好兄弟。”
　　“师傅常向你提起我吗？”
　　“偶尔有提。”
　　“怎么说的我？”
　　“不太记得了，好像说起什么才华天成……”
　　“呃，这个你就不必挖掘太深了。对了，你是神医？”
　　“当然，这关乎名誉的事，岂能有假？”
　　“那就是你知道那不是毒药啦？”
　　“呃……”
　　“逗我很好玩？”
　　“呵呵呵，蜜儿宝贝这么有趣，哥哥那是怜惜你！”
　　“少恶心，死色狼！”
　　“哎哟，蜜儿宝贝这么说，哥哥就真是伤心了，我对宝贝一片倾慕之心，天地可鉴啊，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端木宇，你和师傅什么时候认识的？”
　　“在恒十五岁之前，我们一直生活在一起。那时我们便要好的不得了，常常玩在一起，吃在一起，就差睡着一起了！”端木宇说起睡觉这事，心里就特不爽：“那家伙特爱干净，我几次钻进他的床，都被他一脚踢了出去！”
　　黛蜜不由得失笑，笑容却犹如昙花一现，很快便消失不见。
　　端木宇继续回忆：“我们那时一起练武，他每次都很认真，师傅直赞他天分极高。而我天生不是练武的料，却甚喜那岐黄之术，每次都趁着师傅不在偷偷跑去弄药玩针。有时师傅发现，就罚我挑水砍柴，恒便会过来帮我。恒从小便很安静，对人很温和又很冷淡，好像没有什么能入得了他的心……不过，有时恒也很调皮，曾经和我偷偷地把一只青蛙放到别人小姑娘的房间里，把人家吓得哭闹了三天……”
　　夜越来越深，越来越浓。端木宇一边带黛蜜绕出阵，一边不停地回忆那五彩斑斓的往事，时而大笑，时而怒骂，时而拊掌，时而摇头。黛蜜侧耳静静听着，不知是神游还是认真，脸上一片恬然。
　　两人各怀心事地走着，竟不知不觉忘了时间。待到天际微微发白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到了青风镇城门。青风镇虽名为镇，但占地颇大，物产丰饶，山灵水秀，又处于与云羽国交界，商路宽广，往来繁盛，实则与城无异。
　　此时城门紧闭，城上城下都有士兵把守，想来事态颇为严重。
　　“诶，这是怎么回事？”
　　“待我去瞧瞧，你等我一下，还有……”他揉了揉她脑袋，嗔道：“蜜儿，叫端木哥哥！”
　　黛蜜扔给他一记白眼，端木宇大笑一声便点地而起，几个起落，便已神不知鬼不觉地飞入青风镇。
　　这色狐狸学个半吊子都有如此功夫，那师傅的武功岂不是高到天下去了？

　　城外风沙狂卷，遍地萧瑟之意。她叹了口气，笼了笼双肩。不知师傅现在在哪里？怎么样了？
　　正思虑间，那端木宇已经回来了。黛蜜忙上前，“怎么样了？”
　　“原是朝廷为了防止瘟疫蔓延，已下令围封青风镇。”
　　“那有否派大夫和救援队伍来？”
　　“听说这次是鼠疫。鼠疫一直是百姓的大灾，现在都还没找到治本之法，就算有朝廷御医来也未必能凑效。至于救援队伍，估计应该会有，只是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来。”
　　“不能治本……那你呢？你不是神医吗？”
　　端木宇露出一丝戚然：“我也只能尽力而为。”
　　“那咱们快进城吧，找到师傅再想办法，总不能让镇民困在城里等死。”
　　端木宇点点头，带着她一下子飞进了青风镇。

　　清晨的阳光并没有令这座镇显得生动一点，反而更添了一层寂色。四周死一般的沉寂，路上垃圾纷飞。大门小门全紧闭着，大街上几乎没有行人，只偶尔遇见两三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缩在巷脚，目光呆滞，不知是死是活？
　　黛蜜不禁想走近看看，被一把拉回，回头见端木宇无奈摇了摇头。她知他是担心自己会被攻击或传染，便顺从地回过身，继续挨着端木宇向前走。
　　看着这一个多月前还那么欢乐，那么安宁的青风镇忽然变成这个模样，黛蜜心中一片哀戚。莫道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又走了小半个时辰，忽见一个年轻小伙从前面巷口拐出，朝自己方向跑来。黛蜜抬头见端木宇神色自然，猜想是他带来的人。果然，那小伙跑到跟前便停了下来。
　　“虎子，可是有公子消息？”
　　“宇公子，我们打探到公子在镇的城西，那里染病的人最多，闹得又最凶。公子一边安抚，一边帮忙治病，可是实则很难堵住悠悠众口。而且不知公子身体如何？公子不准我们靠近，只让我们照顾好病人。”
　　“我知道了，虎子，你们这队人想办法搜集多点药材，若青风镇药物供应不足，就从附近城镇调拨。这是清单，还有我的令牌，去吧！”
　　“是！宇公子.”

　　知道夜槿恒下落，黛蜜一刻也不愿停歇，和端木宇急急忙忙向城西赶去了。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到达城西。这里的气氛更加荒凉，空气中充斥着各种悲伤，死气沉沉。
　　举目之处全是无望的色调，走过一条无人的小巷……日光渐渐暗了下来，一道闷雷滚滚从天际奔来。
　　她倏尔停住脚步，目光停驻在那片死灰色调中仅有的一抹白色。

　　我想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幕。
　　上穷碧落，下至黄泉，永远……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