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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 5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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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四年十一月二十日。君后冷尘衣勾结外戚,起兵叛乱,被斩于宫前。洛九微遣散后宫,重病不起。辰王洛寒州暂代摄政王一职。
整个都城,一片荒凉。
眨眼,又过了几个月,已经入夏。
可几个月前的那场梦魇似乎还没有消退,死气沉沉的都城中,人们连说话都不敢太大声。
“听说陛下这次是撑不住了。”
“胡说,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我哪敢乱说哟,陛下一直重病不起,已经快半年都没有上朝了。我有个在宫中做差事的侄女说,她们根本就没有见过陛下。”
“你那侄女算什么,没见过陛下也是正常。”
“她当然没资格见陛下,可是带她的姑姑却是以前宫中的老人,也没见过陛下呢。而且那宫中消息复杂,不光是她没见过,就没听说有人见过陛下!”
“这……”
“我怀疑啊……”
“你小声点。”
“我怀疑陛下早就死了,辰王之所以没有直接称帝,恐怕也是等待一个时机,这天下,要换天了哦。”
“应该不会吧……”
“这世上的事,谁说的准呢。”
“哎,总之不关我们的事,谁当皇帝又有什么区别呢。”
酒楼二楼临窗的一个桌子上,面对面坐了两个人,一人正襟危坐,面目严肃,另一人脸色苍白,似乎大病初愈一般。一身单薄的白衣,双眼怔怔看着外面细雨潺潺,面容却是清俊如神。
“主上,我们该离开了。”
“还没有他的消息吗?”
“没有。”
白衣男子沉默了片刻,回头低声叹道:“走吧。”
两年后。
奉天城外十几里的地方有一座庄子,占地广阔。这个庄子两年前落座在这里,主人传闻乃是北边来的富商,姓穆,甚至神秘。但是财力雄厚,为人亲善,自从安家在这里,周围人都听说过他乐善好施的名声。
穆家老爷据说常年卧病在床,因此很少露面,但是来往这里的人却都非富即贵。
比如今天,六匹白马拉着一辆厚重华丽的马车,停在了庄子的大门口。前前后后身穿锦衣的侍卫足有三十人之多,所到之处都没有人敢靠近。
马车上下来一位贵公子,气宇轩昂,俊挺不凡。
门房很早就机灵的进去通报了,不一会儿打开门道:“公子请进。”
那公子轻车熟路的,显然也是这里的常客。随口问了几句,得知这里主人一切安好,又赏了门房一些银子。
足足又过了三道门,才到了最里边的院门口。
想起两年前里面的人差点就死去,再看今日,真是有种庆幸的感觉。
他也没有敲门,嘴角带着笑意就直接走了进去。
而某人……却在日上三竿的时候趴在桌子上睡觉。口水都把衣袖弄湿了一大片,让人啼笑皆非。
这时一侍女从屋内出来,看到有人来了,先是吃惊,然后了的笑了笑,退到一边。
穆长野直到睡的手有些发麻了,才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眨了眨,觉得眼前貌似多了一个人。又过了半晌,才猛然坐起:“江淮谒,你怎么又来了?”
江淮谒一脸嫌弃地看着穆长野,低声道:“陛下,口水都拉丝了。”
穆长野面色一囧,连忙抬袖擦了擦,然后轻咳了一声:“咳……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江淮谒笑了笑,然后道:“这次我带来辰王的口信,他说他一直在等你回去。”
“皇叔不是做的很好吗?我看我是没必要回去了。”穆长野微微蹙眉,不太情愿:“我不大适合做那个。”
“可是辰王让我转告你,如果你再不回去,就算他不想造反,也会有人逼着他造反了。他年纪也不小了,干不了那些体力活,希望陛下多多体谅,发挥尊老爱幼的优良传统,不要任性了。”江淮谒一口气说下来面不改色,最后补了一句:“我只是转告而已。”
穆长野的脸黑了白,白了黑,辰王正值壮年,需要他尊老爱幼?可是他又确实是自己的长辈,只得小声道:“那再过几个月,过几个月就好。”
江淮谒看着他,不说话。
穆长野瞥了他一眼,无奈叹气:“那一个月总可以吧?”
江淮谒依旧不说话。
穆长野又瞥了他一眼,忍不住抬手狂拍自己的额头,显得有些烦躁:“十五天总行吧。不然还是让他造反去吧!”
“我这就让人转告王爷,他一定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江淮谒不住笑出声来,忽然抬手拍了下穆长野的头顶:“这样才乖。”
“你妈的!当心我把你拉出去凌迟啊。”穆长野瞪眼。
“哟哟哟……你舍得吗?”江淮谒挑眉嘲笑。
穆长野一脚踹向他屁股下的凳子,江淮谒立刻起身避开,装模作样地道:“君子动口不动手,陛下,你也太失礼了。”
穆长野翻了个白眼,不屑地哼了哼。
说实话,这两年江淮谒为他做了很多。
当年连他自己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是最终还是醒了过来,江淮谒费尽心思请来名医,给他吊着一条命。两年来,各种名贵药材不要钱一般的供着,差点就把皇宫里存着的那点宝贝用完了,才捡回了一条命,可惜,到现在也没有除根。
也正是这个原因,穆长野很长一段时间都卧床不起。国不可一日无主,辰王无奈,只好暂时管起国事。
江淮谒觉得宫中人多眼杂,不利于疗养,就在外面建了这个庄子,自己更是三天两头地过来探望,那个殷勤的模样,穆长野都有点怀疑他是不是被自己掰弯了。
不过,江淮谒虽然满嘴骚话,却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举动,两人之间也就是日常打打闹闹,日子倒也过得惬意。
但可能是由于太惬意了,穆长野渐渐有些消极怠工,耍尽无赖就想‘辞职’,为此事闹的鸡飞狗跳,给江淮谒和辰王添了不少麻烦。
任性吗?其实他还真的是有些任性的。
至于卫殊影,他可不管穆长野做不做皇帝,他只保护好穆长野就够了。
好在他脸上的症状开始减轻,人似乎也没那么沉默了,动不动就对穆长野施以淫威,嚣张得不像话,似又回到了初见时的模样。
不过真有什么事的时候,穆长野让他往左他绝不会往右,让他跳井……他也绝不会跳河。辰王有时候很是痛心疾首,说他没立场,当初就不该放到穆长野身边来。
十五天,过得很快,眼看明日便要启程回京,穆长野反而有些睡不着。
于是他去了书房,挑了本民间志怪来看。
夜已深,屋内灯火摇曳,屋外虫鸣寂寂。
穆长野看得有些入神,竟没注意到有人进来,直到那个人走到他的身侧,他才猛然一惊抬头,然后目光瞬间凝定!
……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胸口那道剑伤又开始隐隐作痛,穆长野轻轻吸了一口冷气,没有说出话来。
“长野,别来无恙。”冷尘衣似乎和两年前没有任何改变,但细细看去,眸中却多了一丝沧桑。
“你来做什么?”为了防止庄子里的仆人听到动静,穆长野极力压低了嗓音:“你还想做什么!还嫌不够吗!”
两年了,他本以为冷尘衣终于学会了安分守己,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好好活着,可是……他却再度出现。
冷尘衣眼中渐渐显露出一丝哀伤:“我只是放不下你……”
“我很好!不需要你挂记!”穆长野猛然起身冷冷截断他:“但若你还是惦记这南越江山……我便只能请你去死。”
冷尘衣的表情变得僵硬,苦涩,半晌才道:“长野,你真的那么恨我吗?”
“是!”穆长野毫不犹豫地回答,一字一句:“这辈子,我都不想再见到你。
他们之间,最好的办法就是当做陌生人,穆长野身边,再也不会有冷尘衣的容身之地。
“你就这般绝情。”冷尘衣脸色苍白:“还是……你喜欢别人了?”
穆长野神色微变,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并不想跟冷尘衣谈什么感情,却又无法说违心的话。
“你管不着。”最终,他别开了视线。
冷尘衣眼中仿佛有暗云翻涌,他定定看着穆长野:“长野,我可以放弃一切,唯独不能放弃你。”
“够了!”穆长野额角青筋隐现:“非要我死了你才甘心吗?”
冷尘衣的情意,他消受不起。
冷尘衣僵立在原地,没有动,那双漆黑的眸子仿佛承载了太多的情绪,沉甸甸的。
穆长野终于受不了,自己转身打算离开,冷尘衣却忽然拽住了他的手臂。
“对不起……我走。”他低声道,然后放开穆长野,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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