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知妙｜原神海维】》拭清

9、玫瑰

　　须弥道成林，巡林员基地。

　　屋内，女孩小心翼翼地端着茶壶茶具，步伐僵硬地朝门外走去。

　　“放这里就行，柯莱。”她听见她师父如此招呼道。于是屈身，将滚烫的茶壶放在桌上。

　　“嗯，辛苦了。”提纳里冲她笑了一下。

　　“那我先去复习功课了，师父。”柯莱控制着自己的眼神，不去特别在意桌旁另一侧的某个客人。

　　“行。”
　　提纳里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转头，向着这位客人，笑道，“柯莱的病已经痊愈很久了，但碰到这种之前做不好的小事还是会紧张，怕自己手脚笨拙什么的……得让她多尝试一点。”

　　卡维点点头，“挺好的。现在柯莱也开朗了很多。”

　　提纳里：“嗯。她现在学业压力很大，每天都挺辛苦的。改天可以带上她一起，我们几个一起聚一聚。”

　　他这话起调本来挺积极的，过了半却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声音低下来些，慢了点，又刻意用笑掩盖了点复杂的情绪。

　　卡维弯了弯眉，“当然。哦，说起来，柯莱现在的学习计划进展到哪个阶段了？”

　　提纳里耸肩，“还是老样子呢。基础知识很多，教令院的考试还是挺难的的。”

　　“不着急，慢慢来。”卡维应道。

　　两人沉默片刻。提纳里端起茶壶，为卡维倒了杯茶。

　　天气晴朗，道成林证悟木间光影斑斓，窸窣鸟鸣衬着风声。
　　茶香浸着草木味，熟悉而安心。

　　“怎么样？”半晌，提纳里问他，“手头单子忙完了？”

　　“嗯。”卡维笑笑，“赶得差不多了吧。”

　　“好。”提纳里喝了口茶，邀请，“既然这样，你难得出城，我带你在化成郭到处走走？“

　　卡维顿了顿，答应：“好啊。我挺久没来这一带了。”

　　二人在林间走着。

　　“说起来，之前在健康之家开的药，你吃得怎么样了？”闲聊着，提纳里似不经意地问道。

　　“还不错。”卡维望着眼前的山峦，“吃完感觉确实更舒服些，也更清净……”

　　提纳里察觉到他有话未尽，却也没问。

　　“你的植物研究现在怎么样了？按理说这个阶段，应该是得时刻紧盯着才对吧？”卡维道。

　　“有柯莱做助手，我的工作轻松不少。”提纳里说，“而且这个研究对变量的控制要求没那么精细，没有多费心。只是教令院那边催得着急，其实不难。”

　　他顿了顿，“所以啊，你大可以有空就来转转。正好也正好锻炼柯莱泡茶了。”

　　卡维笑，“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这可不能客气了。”

　　山峦连绵延展开来，翠绿的树环抱着盛有水洼的盆地。

　　提纳里看了眼卡维。

　　卡维若有所感似的，“哦，说起来，今天过来……还有件事。”

　　“嗯，什么事？”提纳里道。似乎有种终于等到他开口的释然。

　　“怎么说呢……”卡维迟疑片刻，喉结滚动。

　　不知是因为证悟树垂下的阴影，还是别的什么，他本来一直不太好看的脸色显得更暗淡了些。

　　“关于那件事……”卡维尽量显得平静，说起来时却还是有些艰难，“教令院的处理，应该是公开的吧？”

　　提纳里愣了一下。

　　从那时起直到现在，这是卡维第一次主动提起。

　　“……当然。毕竟其中牵扯很多。发生什么事了吗？”提纳里顿了顿，道。

　　“没什么……”话里的尾音不自然地拉长，“那关于财产方面的处理，应该也是公示的吧？”

　　提纳里皱眉，“是的。可是你不是也收到了吗？”

　　“啊，哈哈。”卡维笑笑，“就是确认一下。”

　　“发生什么事了吗？”提纳里不想穷追不舍。但卡维的反应实在让他担心。

　　“……没事。”

　　卡维轻声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和自己确认，“真的没事。”

　　提纳里没再问。

　　两人就默默无言地走下去。

　　卡维觉得自己有些过分。话藏着掖着不肯说，却又要向他人寻求帮助。解决不了实际问题，只是糟蹋别人心情罢了。

　　不过道成林间阳光很好。好得他有些晕乎。好得给人种有的事也可以暂不深究的错觉。

　　不知过了多少，他听见提纳里问。

　　“你真的确定吗？”他看着卡维。

　　“你们私下进行的沟通，应该不会被当作衡量所有权归属的依据。”他想了想，说，“你当时和他说要放弃，但并没有公证或者办理相关手续吧？没准儿在书面上，你应该依然拥有房产部分份额……其实也不用……”

　　卡维停了下来。

　　他想纠正提纳里的话。但感觉有股气堵在胸口，闷得有些发酸。喉咙似乎被扼住了。

　　“……”
　　他有些苦恼似的蹙起眉，还是没压住回忆。

　　……

　　两个星期之前，教令院前任代理贤者，现任书记官艾尔海森先生在沙漠意外身亡。原因是外出进行古文字研究调查项目时经沙漠赤王陵区域，突发地脉紊乱，魔物催化群集。以此为中心半径几十公里内，还陆续有其他研究团队受伤，所幸教令院及时增派人手支援，后续无学者死亡。

　　这是一则重磅消息。须弥已经很久没有发生如此大规模的突发地脉紊乱。素论派贤者熬夜写了无数版研究报告，并痛定思痛地对本学院未能悉知地脉状态以防范未然的失职进行了反思；教令院上上下下调查了两天；小草神大人也前去沙漠，得出了地脉状态目前依然不稳定的结论。翌日，教令院拟定了禁止一切研究团队出入沙漠和疏散沙漠群众指令的文稿，预备公示时才忽然想起他们失去了给稿件签字确认的书记官先生。

　　说实话，教令院内并没有什么人对艾尔海森书记官的死抱有太多感性的反应。文件最终由小草神大人签字，后者安排教令院为书记官进行了面向公众的死亡确认，并单方面表达了对前任贤者的感谢和哀悼。

　　后续又进行了一系列关于职位，财产归属方面的公开确认。因书记官先生已无在世亲属，其财产悉数归为须弥教令院所有。

　　卡维对于法律结果没有表示出任何异议。当然，他也没有任何表示异议的权利。

　　财产转移手续需要时间，教令院方宽限房产现居住人于15天内搬离。

　　……

　　卡维在事故发生时同样位于沙漠，属于“受伤的研究人员”之一。事发后，他有几天时间处于恍惚状态。收到通知时，他尚未完全恢复。两天后，他下床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收拾行李。

　　他将自己的东西收拾进一个小小的行囊里。
　　是非常小的行囊，远不及他搬过来时的一半。

　　收拾好后，他环顾四周，看着熟悉的屋子。

　　他不知多久前买的画还挂在走廊的墙边，客厅桌边，那个人为了赔罪而买回的酒还剩半箱，东倒西歪地卧在盒中。出门拐角旁的柜子上，两个人的钥匙交缠在一起。不知道是哪天，那人又多带了一把。

　　那天卡维拿着行囊，脸色苍白，似乎就准备离开。

　　走到门边惯性地摸了把钥匙，又把手缩回去。

　　半晌，他转过身，将行囊放在门边角落，回到了客厅。

　　他盯着桌边的酒箱，看了很久。最终没有去碰。

　　他坐到沙发上。或许是错觉，坐下时，有点没由来地发颤。

　　卡维又看向墙边的挂画。

　　他默默看着，直到有些场景似乎要浮现了，又挪开视线。

　　他垂下眼。

　　其实也不是忽然这么觉得……
　　这里的东西，他其实都带不走了。

　　……

　　“卡维？”提纳里担忧地看着他。
　　他的缄默过于漫长了。

　　“……抱歉。”许久没开口，卡维声音有点干，“嗯……那时我已经托人和教令院说过了拒绝了。房产分配是教令院看名下的课题评估的，课题自动归发起人……总之书面上是全份归属他的。”

　　提纳里本想接着说“在须弥，学术角度的归属权也能得到一定支持”之类的，但看着对方并不太好的脸色，将话吞了回去。

　　卡维看他欲言又止，苦笑，“抱歉，让你担心了，说了些有的没的。”

　　他犹豫片刻，还是觉得既然来问，就得多说清楚：“其实只是因为，今天忽然有人给我寄了东西。因为按理说都知道我马上要搬走……谁会在这个时候寄东西呢？”

　　提纳里皱眉：“给你寄东西？是什么？”

　　卡维沉默片刻。“呃……玫瑰。”

　　提纳里：？！

　　-

　　公寓。

　　艾尔海森面前摆放着笔记本电脑，手中拿着笔，翻开的笔记本上是整齐简洁的字迹。

　　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这两个小时内，他专心致志，目不转睛地认真浏览着《卡维好感度养成速通攻略》的每一帧画面，并记录下了人民群众实践得出宝贵的经验于智慧结晶。

　　视频上方的弹幕飘动：

　　【谢谢UP！谢谢妈妈！卡维好感满了，拿到纪念名片了！三连支持】

　　【好详细的攻略教程，跟着做一点雷都踩不了！爱了爱了（卡维比心）】

　　【学长真的好美呜呜呜呜呜，但我要吃饭了，留个标记明天接着刷！】

　　【真的好贴心一攻略，卡厨有你了不起！三连三连！】

　　艾尔海森面无表情地转着手中的笔。

　　他并不是个喜欢接受既成知识的人，也承认自己对于既成知识的真理性检验有时会比他人更苛刻，这是他对知识进行合理化运用的需求所带来的。
　　但这并不代表他否认间接经验的有效性。

　　也不代表他会对一份制作精良，详略得当的游戏攻略进行吹毛求疵的挑刺。

　　但是……

　　艾尔海森盯着手底下的笔记，半晌，短促地笑了一下。

　　他打开手机，点开微信软件。

　　列表最上方，刚才的女生已经通过了他的验证。她的微信名叫做“拭”。

　　【拭：我已经通过你的好友验证，快来和我聊天吧！】

　　艾尔海森打字。

　　【艾尔海森：行。】

　　【艾尔海森：我有问题要问。】

　　【艾尔海森：[转发视频][图片]看这份攻略的3:43秒。】

　　【艾尔海森：不好意思，但这句开场白要怎么激活？】

　　艾尔海森问完问题，放下手机，安静地盯着屏幕等待回复。

　　很快，对话框闪动：【对方正在输入……】

　　【拭：啊？】

　　【拭：呃……就是你点进角色互动模式，卡维第一句不就是吗？】

　　【拭：但是你如果保存了历史聊天，开场白就会被替换，你如果想保证跟着攻略走的话，可以重置对话】

　　【拭：或者你现在点进角色互动模式看看，现在卡维的开场白是什么？】

　　艾尔海森看着屏幕，蹙眉。

　　【艾尔海森：不对。】

　　【拭：………啊？怎么了嘛】

　　艾尔海森打字。

　　【艾尔海森：你们的卡维，都会主动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