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戴着假镣铐的假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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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连溪醉醺醺地往红萱屋里走，竟无一人来扶。他心想：人都到哪里去了？
红萱坐在床边，被床帷掩着，看不太清楚，只能模糊看见她穿着一身红衣。
“萱儿，”尽管如此，崔连溪仍眯着眼笑起来，信步走过去，“你今日好美。”
按照往常，红萱定会娇俏一笑，扑进来他怀中，说上一句“二爷喜欢就好～”，两人就合合满满地享一宿鱼水欢。可今日红萱竟就只是端坐在那里，静静的。
恰逢一阵风从窗外卷来，掀起帷帐，崔连溪分明看见那床上坐着一个男人，确实在笑，只是笑得并不娇俏，反而瘆人。
风打到崔连溪脸上，他不知道是被吓还是被冻得一个激灵，酒顷刻醒了大半。他险些滑落在地，好在旁边有副桌椅容他倚靠。
“沈、沈沈沈……！”崔连溪动作利落往门口跑去，完全不似方才歪歪斜斜姿态。“鬼啊，有鬼！快来人！快来人啊！”
“唉——”沈瑛却不知什么时候移步身后，先他一步将手搭在其肩上，“崔兄，你跑什么呀？”
崔连溪冷汗浸湿了后背，哆嗦着嘴唇：“沈…啊不，知亦，我我没跑啊？”
“好久不见，见到我你不该高兴吗？”沈瑛又笑了，崔连溪总觉得他的笑透漏着阴森的鬼气，脸还惨白惨白的。
“高兴高兴……知亦，咱俩打个商量呗……我没害过你吧？你死后我找不到你墓碑还给你立了衣冠冢呢……”崔连溪快哭出来了，“你心里有怨气我理解，我理解的呀，可是你不要错怪了他人，你要怪就怪…就怪…呃……”
“就怪谁？”沈瑛凑近盯着他。
崔连溪吓得后撤一步，欲哭无泪：“怪先帝，是先帝害死的你，实在不行，你怪现在的陛下也行啊。”言下之意就是与我无关，千万不要怪我啊。
“陛下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崔连溪刚才不过胡乱说话，哪料到沈瑛就偏偏抓住这个来问。他又不知道沈瑛死前是对他表侄怨气为多还是爱意更甚，怕自己说陛下的不是沈瑛要杀他，又怕替陛下说话沈瑛要杀他，因此眼珠转了又转，憋红了脸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好了崔兄，我不逗你了，”沈瑛这会笑得极其开朗，不似方才绷着一张阴气的假笑，“你再好好看看，会有我这样的鬼吗？”
崔连溪瞪大了眼，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沈瑛的手臂，“果真是活人？！”
“千真万确。”沈瑛扯了把椅子坐下，本想去你府上找你叙旧，你却碰巧不在。我一打听，原来是到此处来了，刚才见你吃酒吃得正欢畅，不好叨扰，于是便在此处等你了。”
他说得一本正经，乍一听十分在理，可崔连溪细细想来就明白，这人就是存心要戏耍自己。不过，既无性命之忧，他便将心放回肚里，也坐了下来。
“知亦，原来你没死啊？”崔连溪很快接受了这一事实，好奇道，“那你怎么一直不出现？你不知道，当初你才下皇陵不久，先帝就驾崩了。陛下立即派人去皇陵寻你，最终大家都道你死了——我当时还奇怪呢，明明不过一两天，你不至于就饿死在里边了吧？原来你是假死……”
崔连溪停了话头，盯着沈瑛看了好一会，忽然问：“知亦，你不会连陛下也瞒着吧？”
沈瑛当然不能与他说实话，只好憋屈地点头。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回来，何况起元呢？
“你这…也未免太狠心。”崔连溪目瞪口呆，“陛下为你至今未娶，以至背负不孝之谤，不久前又抗逆了太皇太后的赐婚，你竟不告诉他……沈兄，这可真就是你的不是了。”
太皇太后本就不喜欢李习璟的生母，先帝又死得不明不白，她恐怕也猜到是与李习璟有关，于是跟李习璟的关系更为紧张。
尽管李习璟已跟自己说过，但再听别人一说，沈瑛心里仍不好受起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不过沈兄，你是那个呀。”崔连溪此时酒劲儿又上来了，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话，“你说你前二十多年不谈风月，这一断袖起来真是断得惊天骇地——竟然断的是太子殿下的袖。虽然我那表侄的确是人若蕙兰面如桃花……总之当初知你死了，我心里宽慰自己说你也算是‘做鬼也风流’了！……嘶，有些凉，萱儿，将窗关一下——”他喊完才想起红萱此刻不在屋里，便自己走去关窗。
再坐回来，他忽然压低声音，凑近问道：“知亦，你那病，治好了没有？我那些药材可有哪怕一丝作用？”
“我什么病……”沈瑛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想起来了:他骗过崔连溪自己阳/痿。
“我吃了崔兄那些药，立即好了，多谢崔兄了。”他随口应付，只希望快些把这个话题搪塞过去。
不想崔连溪又大着舌头说：“那你可得好好谢谢我，呵呵……要是没治好，你只有被陛下压着的份儿了……”
“咳，”沈瑛倒了杯茶，递给崔连溪，“你且喝些水，不要说话了。”
崔连溪浅啜着杯中热茶，又在打量沈统领。这样一副招女孩喜欢的皮骨架子，缘何就去做了断袖呢？难道是不知香软美人的滋味？
崔连溪想不明白。
可想到他相好的是自己那皇帝表侄，又觉得情有可原起来。只是自己妹妹最后嫁了个极好的夫君，他左看右看还是觉得不如当年初见沈瑛那般千万满意。
崔连溪莫名叹了一口气。
沈瑛不知他又怎么，问他：“崔兄，我托付给你的狗呢？”他是明知故问没话找话，因为他来前才在宫里摸过雷暴——这只小黄狗已经长成了一只相当标致的大狗，十分矫健。
崔连溪端着茶杯一动不动，赔笑道：“知亦——你也知道陛下的命令是不能违抗的，我就给他送宫里去了。再说了，你一走了之，还不能让你的狗慰籍一下陛下么……”
知道沈瑛死后，崔连溪给本就好吃好喝的爆爆更加金银软玉地伺候着，谁知某天忽然来了几个皇帝亲卫，要将那狗牵走。崔连溪不敢拦，便让他们带去。
既然是皇帝要，又是沈瑛的狗，想必牵去必是为了睹狗思人，肯定要好好待它。再说他就是想拒绝，也拒绝不了呀。
崔连溪忽然站起来，往门口走。
沈瑛问:“又怎么了？”
崔连溪打开门。
沈瑛:“哎?”
“沈兄，你就在这里等等，我去要些好酒好菜来，咱俩可以彻夜长谈……”崔连溪回答。
沈瑛也走去门口，说道:“不必了，崔兄，我本就是顺路，还有正事，要聊天改天吧，就不打搅你了。”
崔连溪“咯咯”地笑起来:“真有正事？”他这样问并不奇怪，因为他每回找沈瑛，他都“忽有正事”。
沈瑛微笑着点头。不想告诉他是因为这里的熏香让他觉得略头晕。
“也好。这里毕竟不是专门喝酒吃菜的地方。沈兄，等你不忙，我再宴请你。”崔连溪也不挽留，玩乐的心思又活络起来。
崔连溪这才忽然发现沈瑛左手上戴了一只银镯子，便说自己那里有新收的翡翠玉镯，不如戴玉镯。想要多少只管拿去，就当是他崔连溪庆祝沈瑛还活着的礼物。
沈瑛不要，他举起自己的左手，挑眉道：“这不是什么镯子，这是镣铐——”
“镣铐？”崔连溪摸不着头脑，“只听说用铁做的镣铐，从没听说有人用银子做镣铐。况且你这‘镣铐’既没有另一只，也没有链子，就是普通的银镯子嘛。”
“另一只有，不在我手上。链子也有，在这里。”沈瑛指着自己的心口，眉眼一弯，语气甚至有些得意，“你不懂。”
他叫崔连溪别送，脚步轻快地推门离开，要去找锁链那边另一只银镯子的主人去了。
关门带进的一缕风将崔连溪混沌的脑袋又吹醒了些，不一会红萱来了。崔连溪将方才的事情抛之脑后，拉着她的手甜蜜蜜地说起情话来。
待到情意绵绵处，崔连溪伸手去拉红萱的裙带，这才忽然嚼出沈瑛话中的炫耀意味，立马不忿起来——什么正事，恐怕是回去和陛下翻云覆雨!
“怎么了二爷?”红萱见崔二少脸色忽变，忙问。
崔连溪心里骂了沈瑛一句“见色忘友”，接着笑对红萱说没事，好像自己此刻在佛堂而非青楼似的。
……
沈瑛正说着话，忽然打了个喷嚏。
“很冷?”李习璟敛眉，去探他的手——凉的，“你不要又生病。”
“不会，我身体……”沈瑛又打了个喷嚏，“还蛮好的。”只可惜没有以前好了。
李习璟沉默地看着他。随后将自己的披肩解下，围到他脖子上。又拉过他的手捂着，替他暖热。
沈瑛继续说话，忽然李习璟整个人从背后覆在他身上，搞得一时间忘了刚才要说的:“嗯？”
李习璟抱得更紧了些，像一块毯子似的裹着他，“这样就不冷了。”
沈瑛之前跟表妹聊天，她说她要找对象只找年纪比她大，他问为什么，她就说:年纪大的会疼人。
可此时此刻沈瑛脑海里只剩下了一句反驳她的话——
还是年纪小的会疼人啊。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戴着假镣铐的假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