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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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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之遇盯了那样的身影一会儿,好半天收回视线。
刚才看得出神,竟忘了最重要的事情——上前留住谢先生让他给自己几分钟的时间,讲明真少爷的事情。
怪就怪江之遇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气场凛冽,让人视线不自觉跟随过去的男人。
比在杂志和电视访谈上看起来还要年轻意气,惹人注目。
好在他现在已经混进了酒店,那位谢总宴会结束或是什么时候势必要从宴会厅出来,到时候再找机会也不迟。
他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和真少爷的小叔搭上话。
宴会厅内,因谢津延的到来掀起一阵不小的喧嚣。
四大豪门世家里,他是最早继承家业和掌权谢氏的,虽然上位的契机有些仓促,是在兄嫂车祸去世后的短短几日,大有临危受命之意。
但不可否认,他以年轻上位者的姿态展露出的强悍手腕和商业天赋撑起了一门命脉,令人信服。
也因此如今的谢津延,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的焦点。
黎星若一晚上心不在焉,这会儿看到期待已久的人出现,有些恹恹的神情立刻笼上光彩。
他兄长黎清叙擎了杯红酒迎上去,空着的那只手在发小肩上拍了拍:“其实雨下得这么大,你就算赶不来也没关系。”
谢津延拂开他的手,理了理并未被弄褶的衣肩,语气淡淡:“我只是不喜欢爽约。”
“也对,谢总言出必行。”黎清叙戏谑笑了笑,“不过这话别让我弟弟听到了,他今晚可是念叨了你一整晚。”
谢津延没什么反应,表情依旧平淡,毫无波澜。
黎星若终于从围簇在身边的人群中脱开身,挤到两人跟前,极力压制住眼里的炽热:“津延哥,你来了?”
谢津延低头望过去,嗯了声:“生日快乐。”
黎星若心脏酥酥麻麻的,为这声磁性好听的祝福,也为眼前的男人冒雨前来参加他的成人礼。
尽管他知道,这一切是因为他和自己的哥哥从小一起长大,谢黎两家多年来也一直交情很好。
可仍控制不住心脏突突直跳。
谢津延让助理送上礼物,随后问长辈们好。
过了会儿,回来,问黎清叙:“怎么不见岭生?”
黎清叙抬了抬下巴:“在那边躲清净呢。”
谢津延便投过去视线,果然看到一个清冷的背影隐在衣香鬓影中,自成一个无人打扰的屏障。
生日宴会继续进行。
黎星若等到了期待的人,不再是刚才一副心事沉甸甸的样子,开始热情地张罗着切专为他定制的七层蛋糕。
就是听到一些大人望着几个年轻的小辈谈论起婚事的话题,尤其围绕着已经继承家业的津延哥,要帮他介绍对象,心中略有些不快。
真烦,他为什么今天才成年。
要是早出生几年,可以像哥哥还有岭生哥他们一样就好了。
无论上学还是干什么,都在一起,而不是只能在背后远远看着,永远被当成小孩子。
不过还好,一切会从今晚变得不一样。
上挑的眼睛弯出一抹笑意。
黎星若想到今晚的计划,收起不快的情绪,开始和宾客一起分享生日蛋糕。
在宴会接近尾声的时候,他从餐台拿了两杯香槟走过去,语气乖巧问道:“津延哥,能请你喝杯酒吗?谢谢你来参加我的成人礼,还有……这些年一直对我的照顾。”
谢津延微怔了一瞬,接过。
“没什么。”
他将杯中的酒饮尽。
黎星若往嘴里抿了一口后就没再喝,只透过水光曳曳的玻璃杯看他,感觉脸在一点一点升温,分明自己这杯酒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加。
一个人影在这时踉跄而过,没注意到旁边的人,不小心撞到他们身上。
黎星若被撞得身形不稳,手一松,高脚杯里的香槟就这样泼了出来,牵连着身侧摆了蛋糕的长桌,谢津延那身做功考究的西装瞬间一片狼藉。
造成这一切的宾客慌忙道歉,黎星若呆了呆,立刻抽了纸巾去擦拭眼前男人衣服上的污渍,却被对方骨节分明的手隔开。
谢津延眉心微蹙,不喜欢别人碰自己:“我自己来。”
黎清叙听到这边的动静,从应酬中拨开身,看到发小满身的狼狈,知道他有洁癖:“你先去休息室清理一下,我让人给你送身干净的衣服过去。”
谢津延嗯了声,转身朝宴会厅门外走。
黎星若就要跟上去,被自家兄长叫住:“他换衣服,你去干什么?”
黎星若脸上顿时露出被抓包的窘色,支支吾吾道:“我只是觉得是我把津延哥弄成这个样子,想看看能不能做点什么。”
“他不会计较这种小事。”黎清叙狭长的眼眸若有深意,看得人心虚不已,“何况你是今晚的主角,不能轻易离场。”
“好啦,我知道了。”黎星若语气泄露出一丝不耐烦,但又怕自己的目的太过明显,只能收回脚步,打算一会儿找个机会悄悄溜出去。
津延哥性情冷淡,又总把他当小孩,他为此多加了点剂量,还找人演了刚才那出戏,可不能被别的事情打乱他的计划。
此时,外面的雨终于停了,几缕薄薄的云浮上夜空,被风一吹,轻烟似的飘过,隐隐显出半规月色的痕迹。
北城的夏季就是这样。
雨来得迅猛,每次都摧枯拉朽一般,仿佛要将整座城市摇碎。
可一旦雨过天清,云散雾敛,世界便呈现出水洗后的清透,连残留在窗沿雨水啪嗒滴落的声音都分外动听。
江之遇就是在这时听到一记好听的男声,问贵宾休息室在哪里。
很低沉磁性的嗓音,带着淡淡的颗粒感,从觥筹交错的宴会厅入口处悠悠远远飘来,像风吹过夏日晚间的麦田。
他循声望过去,不出意外是他等了一晚上的人。
还是那样一副轻易吸引人视线的天之骄子的模样,身上却狼狈不堪,混合了泼落的酒水和奶油蛋糕。
男人一边走在细软的地毯上,一边用纸巾擦拭西装。
隔着不太远的距离,能看到他指节修长、骨感,被细碎的光辉照得犹如冷玉一般。
眉心轻微蹙起,看得出很不适应身上的脏污。
可擦拭的动作又慢条斯理,在鎏金洒落的走廊灯影映照下,像一幅精雕细绘的浮雕图。
江之遇怕再次错失时机,连忙和身旁的同事说要去一趟洗手间,随后朝男人离开的方向快步跟过去。
在走廊一个无人的拐角,他追上了那道身影,鼓起勇气拦住对方。
“谢先生,您好,能耽误你几分钟时间吗?”
谢津延转头,不期然对上一双忐忑又有些期待的漂亮眼眸,误闯入林中谨慎的小鹿一样望着他。
看衣服穿着,是酒店的侍应生。
“抱歉,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谢津延骨子里透着良好的教养,婉拒的话很绅士。
可仔细听,就能分辨出他语气中的冷漠和疏离,半掀着眼皮下的黑沉眼珠也不含半分情绪。
也对,这样天生的上位者,怎么可能会耗费时间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他说话这句话就抬脚离开。
胳膊突然被抓住。
抓着他的那只手肤色细白,手背薄薄一层,淡青色的血管像画笔在皑皑白雪上勾勒的几笔黛峰,给人轻轻一捏就能破碎的错觉。
力道却出奇得重。
而且不知为何,酒店冷气很足,凉丝丝的雾风自长廊壁顶上的冷气口幽幽沁来,他被抓着的那片皮肤在质地轻薄的西装面料下“腾”地如火烧灼。
谢津延停住脚步。
漆黑的眼底掠过一丝古怪、疑惑,还有淡淡的不耐和燥意。
他目光落在那只手上。
这眼神看不出情绪,不见波澜,却像深潭底下藏匿的暗流,幽漆漆一片,随时将人拖入无尽的深渊。
江之遇被盯得头皮发麻,有点慑于男人浑身散发的冷厉气息,身子不由得缩了缩,手上的力道也减了几分。
可一想到自己辗转千里带着昭昭来到北城,好不容易见到真少爷这位小叔,他又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江之遇于是再度握紧了手指,生怕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走开,没注意到男人眼底的暗色陡然加深,墨色比刚才更浓。
呼吸也好像有一瞬错乱。
“谢先生,你们谢家是不是三年前走失了一位小少爷,叫谢寻昭?因为一些意外,他被我暂时收养在家,现在我带着他过来找你了。”
江之遇一口气道明缘由,说完还不忘加了一句“我不是骗子”。
青年的目光太过实诚清澈,语速快了,那种南地吴侬的口音就更明显,但不难听,反而有种春日细雨连绵勾连的缱绻,轻声糯语的,像在撒娇。
谢津延这下不止胳膊被抓的地方在发烫,连耳膜和心脏都像是被什么搔过,痒痒的。
他无视这种灼热蔓延的燥意,黑沉沉的眼珠漠然注视着这个紧抓着他不放的漂亮侍应生。
半晌,冷声道:“说完了吗?”
江之遇:“……完了。”
又急忙补充:“我说的是真的,我有昭昭的照片,你等等,我拿给你看。”
他把手伸进口袋里。
出门前,江之遇特地用原主那台老式手机给昭昭拍了几张照片,还有视频,就怕谢家人不认。
可一摸口袋,他才想起来,做培训的时候,他的手机被领班收走,和其他人一起,放在物品统一管理的柜台,要下班之后才会给他们。
谢津延已无半分耐心。
这三年来,每年都会有人假借寻亲的名义找上他。
一开始是带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和小侄子容貌相似的小孩,等验过DNA,发现和大哥大嫂没有半分血缘关系。
后来则演变成一些别有居心,借机和他搭建关系的。
前段时间一家地产公司濒临破产,负责人的妻子就是用这样的方式在游艇会上接近他,隐瞒债务危机,妄图让谢氏投资,接下烂摊子。
眼前这个外表纯良的侍应生不知道揣着什么目的。
但不管对方所为何事,谢津延不打算在这里再浪费一秒钟时间。
衣服上的脏污让他浑身不自在,那种体内有火苗蔓延的烧灼之意也好像愈来愈烈了。
他压下这种不适走到贵宾通道的电梯前,按下通往休息室那层的按钮。
江之遇刚才忙着翻找手机,见状,连忙三步并作两步挤进电梯。
谢津延眉头皱得更深,显然没料到有人会这么锲而不舍地跟过来。
“需要我叫安保或是你们经理吗?”
“别、先别。”江之遇连忙出声阻止,想让谢先生听他把话说完,哪怕一分钟也好,却忽然发现眼前的男人好像不太对劲。
凌厉分明的脸庞上不知何时覆上一层不自然的红,有细细密密的汗珠沁在额头上。
电梯内空间不小,但或许是从宽阔的长廊陡然转入,又或许是男人个子太高,江之遇竟然觉得周遭的空气有些逼仄。
浮动在耳膜的呼吸也有些重,在只有两个人的空间里听起来格外清晰。
他话音一转,关切问了声:“谢先生,您是哪里不舒服吗?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谢津延不为所动,修长手指拨弄手机,打算让宋秘书过来把人请走。
大脑忽地一阵眩晕发热,刚才蔓延在体内的灼意像是暗中集结的一团火焰,燎原一般蹿了出来。
呼出的气息变得滚烫,他的手指也在发烫。
到这时,谢津延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刚才的不适不是错觉。
“这是你的目的?”
“什么?”江之遇不明所以,对上一双蒙了迷离雾气的眼眸,刚才还黑得像看不见底的深潭,又像某种质地纯黑的宝石。
谢津延嗓音染上暗哑,浮出薄汗的俊逸五官现出几分阴鸷:“费劲心思接近我,还用这样拙劣的手段。”
啊,被看出来了。
江之遇愣了愣,接着面上一窘,支吾着为自己解释:“我只是因为总见不到你,不得已才用这样的方法。”
其实他一开始没想到自己会被这样的大酒店录用,虽然是以临时工试岗的身份。
江之遇的计划是如果求职被拒绝,他就趁酒店工作人员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躲在卫生间或是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一直等到宴会开始,昭昭的小叔出现。
确实拙劣,有点像变态跟踪狂。
谢津延气笑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给他下药爬床,这么光明正大坦言相告的。
原打算叫宋秘书过来把人弄走,这下有必要先给黎清叙打电话,他需要换完衣服后尽快去黎家的私人医院洗胃。
“叮”一声,电梯门打开。
谢津延迈着已经开始虚浮的脚步走出电梯,边拨发小的电话,余光瞥见依旧跟过来的身影,头疼欲裂。
“要我说清楚吗?我对男人没有兴趣,不会碰你。”
江之遇一脸懵。
什么叫对男人没有兴趣,不会碰他?
他走到谢先生面前,探过去手,瞥见对方阴郁到可怕的脸色,又默默缩了回来:“那你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三分钟?不行一分钟也可以,很快。”
谢津延眸色暗了暗,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烦躁的心头莫名掠过一丝不爽。
贵宾室就在眼前,谢津延按下没有打通的电话,拿房卡刷开门。
直觉这道门关上,以后再想见到昭昭这位小叔会很困难,江之遇的胳膊先大脑一步隔住了门框。
一番纠缠拉扯,天旋地转。
伴随着房门“咔哒”关上的声音。
回过神,江之遇发现自己躺在了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