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作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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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吱嘎吱”……
砂石被一脚一脚踩着发出摩擦不堪重负的声音，雨后砂石混着泥土的地面又被挤出一圈积水，周围一眼望过去能看见几簇灰黄的杂草，被风一吹便交叉着发出微不可察的窸窣声。
来人步履已经有些蹒跚了，但每一脚还是踩得紧实。
身后又传来一阵不急不徐的脚步声，他回过头，脸上的褶子忽地被扯开，“半年不见了。”
言彻一手插在衣袋，闻言轻笑一声，“不对吧，师父，您老人家估计一直看着我，我才找到你多久。”
王明诚无声呼出两口气，“半个月前？我说怎么有人在监视我，也是你啊？这我确实没想到，怎么有人会在害怕的同时还能和它们走得那么近。”
言彻忽地觉得他是真的有点病，多半是人老了脑子也不好使，这么多年连自己教的徒弟什么样都不完全清楚，还不如异调局这边认识半年的人。
想想也是，一个一开始只是拿自己当货物的人怎么会费心去了解自己，好好养着最后完美出厂就够了。
言彻有被自己这个比喻恶心到。
但事实确实如此。
他应了那句话，又说：“老师，你还是老了。”
王明诚忽地咳了起立，说：“马上就好。”
言彻眉头紧皱，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再清楚不过，这个人现在连道貌岸然都不装了。
也是，在他心里马上言彻都不是言彻了，自己马上也和“老”不沾边了。
言彻的手上一阵刺痛，感觉自己的气场要撑不起来了。
别啊……他内心小人疯狂捶地。
中午特地回去换了衣服呢，虽然该行为幼稚了点，但是他就是想让王明诚看看，二十年前被他骗回去的那个小孩现在没因为他变得唯唯诺诺，好得很，能站到他面前和他正面对峙。
“反正你都知道了，我也不多说，我的蛊，我自己用了。这里的地缚灵也恰好帮了我最后一个忙，它散发出的力量完全将你催熟了，现在你的命可是在我手里捏着。”
脚步声越来越近，言彻额头冒着汗抬头的时候，王明诚已经在跟前站定，“其实我真的挺喜欢你这个孩子的，从小到大也省心，现在也是。”
“是吗？”言彻费力扯出一个笑。
他抽出手捞起袖子看了眼又一次惨不忍睹的那只手，这一次好像都不是表面现象了，伤口扭动着发出肉块间黏糊的声音，被撑得几乎透明的皮肤下原先的那些小虫变成了血腥的红色朝一个地方爬去。
王明诚几乎是贪婪地望着那一处，“没关系，不会疼。”
很快，他露出的手腕部分开始蔓延出一块又一块黑红的疮口，慢慢的又到了脖子那一截，那些疮口瘟疫一样开始生长，直到他半张脸都开始爬上一些。
那笑容也更加癫狂，“没事的，你看看，我很快就好了。”
言彻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疼，全身被一只大手紧攥着呼吸困难，但现在不是在那喊疼的时候，他还要在心里默默数数。
今天的目的除了把这个一直以来给异调局送案子的人捉回去，自己那身体也是同样重要，必须要把体内的蛊虫彻底祛除，必须要保证自己的命不被另一个人掌控。
言彻艰难地挪动两下脚步，不再去看他，反正王明诚现在忙着去使用自己那的蛊虫，也断定他今天走不了，志得意满，即将成功的喜悦又冲击着他，哪里会去管言彻现在还要干什么。
“一。”最后一个字轻轻落下。
身边擦过一道风，再睁开眼睛时，简颂章贴着他飞身过去，一手刀刃作为物理攻击，一手的符纸则是玄学道法攻击，总有一个会用上。
他在一瞬间将刀抵过去，却没有成功。
王明诚半张脸已经烂掉了，此时一笑便露出半边的牙齿，“简家那小孩？”
他一手夹着柔软的纸符，刀刃却越不过去半分。
随后王明诚又歪头到旁边看了眼，“我是老了，但也只是身体。年轻人还是不能太鲁莽，凡事计划好再出手才不容易失败。哦对，还有这里的地缚灵，真搞不明白你们——”
简颂章根本不说话，一刀不成一张符拍过去，虽然那只是一张对于王明诚来说没什么大用的符纸，但也足够让他离远一些。
随后简颂章转身冲着言彻过去。
言彻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就喊出了声：“不是！”
“也不用这么狠！打住——”
一触即发，简颂章垂下眼睛根本不看他，整个人手里的刀瞬间被弹飞，同时飞溅出来的还有几滴血。
言彻去摸了一把肩膀，衣服破了口子变得濡湿，糜烂的左手也是伤口，满手猩红，都是血液。
他惊了亿点。
是作戏，但是简颂章没按一开始讲好的来，那一刀多半带了些私人恩怨。
刀子擦着王明诚过去不知道飞到了哪边，等他再回神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半边血淋淋的言彻。
他用上了蛊虫母体，子体的承受方受伤多少会造成一些影响。
简颂章盯着他，“停下。”
停——停下？
王明诚身上虽是烂了大半，但这个时候他根本不会有任何痛苦，只是觉得那句带着命令意味的话让他有些陌生。
他谁啊，谁不叫一句大师，就让另一个人给喊住了？
“停不下来的，除非——”
视线里，简颂章手上捏着两三张符纸，又是一道丝线绕城成的圈在言彻身上环着。
“不停也可以，这个人，我预定的，但是如果有人要用他的身体，我接受不了，所以不如在你以为快要成功的时候，直接点。”
手上一动，那一圈丝线便收紧，一圈又刚好卡在脖子上勒出了印子。
言彻小声说：“太过了，我真的很疼。”
“疼的话，就给我记好。”
半小时前，车子终于在不远处停下，一群人都在。
上午王明诚说了让他去，那言彻就一个人去，至于之后还要来哪些人，谁管他呢，又不是古代打仗还要讲究礼仪。
言彻只在身上放了几张易携带的符纸，对着驾驶位的简颂章说：“虽然现在有些仓促，但我还是要说，如果最后不成功，在他来的一瞬间，杀了我。”
简颂章神色淡淡，好半天才开口：“之前不就是这么说的吗，我说杀了你，他肯定就来了。”
“现在不用了，他主动来的，所以计划有变。反正在他那边蛊虫运作流程完成后，子母蛊虫就会建立联系，我只要受伤就都会对他的计划产生影响。杀我是最糟糕的处境时用，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你爱我更多一些。”
“你不会死的。”简颂章说着，转头在他额头印下一吻，“但是你的这番话让我很生气，我到时候气上心头了，真的一刀解决你也不是不可能。”
言彻看着他晃了两下刀，转移话题：“你这个，哪买的？”
现在管制刀具也买不到这种吧？
“以前的水果刀。”简颂章无所谓道，“不过是很以前的了，管得没那么严的时候，没削过几次水果，倒是沾了不少人血。”
之前在那座石像城里一刀划醒自己的也是这个，简颂章还挺钟爱的……
言彻沉默一会儿，打开车门下车对其他人说：“不用担心，大家简单守一会儿，联系的时候赶来就是，不排除他变个厉鬼跑路，所以警惕一点。”
“彻子，你来一下。”岑云舒叫他。
言彻眉头跳了两下，本来不让岑云舒来的，结果她今天一反常态非常积极，怎么劝都要来。
最后段毓同意了，但是寸步不离，此时还扣着她的肩膀。
“师姐，有事还是正经叫我名字吧。”
“没大事。”岑云舒说，“就是记得打帅一点，我好录个像拿回去看看能不能给其他打算继续留下的同学们参考模仿一下，毕竟不能把他们赶走吧。”
……这又是哪一番牛头不对马嘴言论？
“算了，我就守在这。”她说。
言彻没再多话，岑云舒看起来最没心眼，但永远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师姐，你现在有你自己的生活，多看看别的人。”
岑云舒一脸嫌弃，“你这肉麻话真是有够恶心，滚吧，我在这等。”
许久不冒头的邱岁宜拍拍她的肩膀，“孩子大了，总要起飞的嘛。”
岑云舒十分冷酷，“邱副，别感慨，我说了，我和你不是同龄人。”
“得嘞。”邱岁宜自娱自乐，对着言彻说：“言局，我不太清楚你身上的问题，但今天要解决的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知道了，邱副局长。”言彻笑两声，转身挥了挥手，朝着上午去时的方向。
车上，简颂章打开窗趴在窗口说：“都行了吗？”
“好得很。”邱岁宜说着开始撸袖子，“来大干一场吧，话说我退休以后一定要写一本玄幻小说，现在好像大战之前啊。”
简颂章勉强挂起笑，关窗开门出来了。
赵望远看着灰沉的天，始终没放心起来，“颂哥……”
“对，我现在，十分不舒服。”
？
“不是，我就是想说，还有一辆车在后面。”赵望远戳戳手指，“其实我觉得，言局不一定有事，但加上你就……”
他轻轻叹了一声。
简颂章不应他，转身去刚停下的车那去，“我以为你不来呢。”
文玉成探头出来，“怎么可能，而且我不来靠你们用我的宝贝吗，那可不行。话说他都走了？我都还没说呢，打不过别人还要毁掉母体的话，其实也不一定要强攻嘛，打自己别打彻底死了就好——”
“知道。”简颂章打断他，“我这的消息好像比你快一点。”
“那你不会用也白搭。”
“只是不想沾而已。”
*
反正现在身上都跟个血葫芦一样坑坑洼洼了，言彻也不管还是不是作戏，总之早点解决完早点把炸毛的简颂章摸顺吧。
不然之后真要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他扭动着脖子碰上那些线，又笑着对王明诚说：“您先别急，我了解的很多。比如如果我死了，你体内的母体找不到我身上的家伙就会开始吞噬你，到时候不死也得废一半，而我们今天的任务还有一个就是捉你，刚刚好。”
王明诚动作僵硬起来，“前提是，你得在我之前死。”
“没关系，我思想觉悟高。”
随后眼神移到简颂章身上，“来，杀就杀呗。”
简颂章抬头，无声动了动嘴。
那是一句言彻很熟悉的话。
随后脖子一阵绞痛，一瞬间绕得他眼泪蹦出又说不出话来。
不能吧？
言彻无声开口，不会真要杀吧，算了算了，反正当鬼也不是不行，人鬼和谐共处嘛。
下一秒丝线爆开，言彻差一点瘫倒，只得拉着简颂章大喘气，又艰难地去看那个不成人样的人。
王明诚喃喃地不知道在说什么，他低着头看着手上一截丝线，眼神浑噩。
猛地一抬头，他依旧自顾自地，“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啊……”
“小心！”
言彻推开人挡住那不知道哪来的什么东西，没看错的话是一只虫子的影子。
身体疼痛加剧，言彻脑子里好像有东西在爬行啃噬，整个人软得几乎不能站立。
好在东西都放在右手边 ，那边还能动 ，他赶紧掏出符纸，这次连咒都不念了，直接甩出让它们飞出传信。
“不好意思啊师父。”言彻咽下喉中的腥甜味，“还有正事呢。”
一声轻蔑的呼吸在耳边响起，眼前一片混沌又清明起来，言彻忽地睁大眼睛。
简颂章的皮肤，什么时候变得和被蛊虫影响过的一样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5章 作戏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