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试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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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年的赏荷宴都要在仲夏时节才开始，今年荷花还未尽数开遍，宫里就着急忙慌的下了请帖，各家都心知肚明，恐怕这其中，大有原委呢。
今年赏荷宴，锦帝交给了近来承蒙盛宠的万贵妃主持。
仿佛为了与负责主持除夕尾宴的皇后娘娘较劲一般，这位贵妃广发请帖，几乎把朝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家眷尽数邀请了个遍。
宴席的制式上，万贵妃也是挖空了心思。
别俱匠心，不知从哪里寻来一艘画舫，将而今夜的赏荷宴，就即将召开在这画舫之上。
许相思来时，画舫已快开动。
她着急忙慌的小跑两步，与同样匆匆赶来的锦都总兵杨夫人不小心碰上。
“抱歉。”许相思将人扶稳，又将撞落在地上的荷包捡起，交还给杨夫人：“巧了，我们荷包是同一个花样，船快开了，荷包收好，我们快登船吧。”
杨夫人原本自知冲撞了贵人，略显局促。
见许相思态度这样平易近人，也忍不住呼出一口气，朝着她笑着点点头。
“王妃留步。”两人就快步上甲板，许相思却听见后头有内侍尖着嗓子喊她。
许相思回身，见那内侍一身紫衣，手上拿着个珍珠顶红的珠钗，小跑着朝她赶来。
她心中有数，今日这艘画舫，她定是登不上了。
她略带歉意的对着杨夫人道：“我去瞧瞧是什么东西，杨夫人先请。”
随后才转身下了甲板，朝那内侍走去。
紫衣内侍笑道：“奴才刚刚捡到的，王妃好好瞧瞧，可是您的东西？”
这人不是锦帝身边的近侍，可年纪轻轻便已穿上了紫衣，可见也是个有本事的玲珑人。
如此身份，早不必围着她们这些宫外的贵人，做什么捡拾送物的事儿了。
能指使的动他的，放眼宫中也不过那么几位。
许相思打量着他，看着那与自己今日妆发十分相似的珍珠顶红发簪，轻笑着认道：“是本王妃的东西。”
说话间，身后画舫已响起了推水声。
甲板吱呀，显然船已开了。
那内侍打量了一眼许相思身后的画舫，笑着开口：“奴才只想着物归原主，却耽搁了王妃登船，实在该死。只是如今船已开了，王妃若不嫌弃，不如奴才为您引个去处，稍作休息。”
他演的情真意切，许相思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看，半晌点头道：“有劳公公带路。”
绕着小路避开御荷塘，不过转了两三个弯，许相思便走在了笔直宽阔的大道上。
这样宽阔的道路即使在宫中也不多见，能通往何处，许相思自然是心知肚明。
巍峨的殿宇早已出现在眼前，许相思也不多问，任那内侍将自己一路引到大殿的门前。
锦帝却不在殿中。
许相思皱了皱眉头，正不知锦帝在搞什么把戏，便有另一内侍半抱着拂尘出现：“王妃娘娘，随老奴来吧。”
绕过大殿的屏风，里头才露出一个隔间来，锦帝正在里头写着字。
听见动静也未曾抬头，内侍没有提醒他，许相思自然也不会。
她立在原处，几乎是逾矩一般，直勾勾的打量着眼前年轻的帝王。
初得皇位，时局还不稳定，便想大刀阔斧的除了这个，斩了那个。
可见是个激进的人，这样的人注定没什么好耐性。
赶在锦帝撂笔抬头的一刻，许相思极自然地换上了一副规矩的假笑。
锦帝接过内侍的帕子，擦着手，漫不经心又带着几分威压：“弟妹与朕那六弟成婚已有些时日，坊间传闻你夫妻二人情意甚笃。朕那皇弟自小孤寡，如今有佳人在伴，和乐度日，朕这做哥哥的自然是高兴。只是，弟妹可别乐不思蜀，忘了曾应允过朕的事？”
许相思心中冷笑，她答应他什么了？
从始至终，她不过是说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其余的，还不都是他脑补出来的？
“朕近来瞧着，朕那六弟气色是愈发的好了，倒应了那句老话，人逢喜事精神爽。素来听闻弟妹颇通医术，想来这里，应有弟妹的功劳才是。”
“圣上既已疑心我，我又何须多费口舌？”许相思打开天窗说亮话，低头不卑不亢道。
锦帝打量着她：“素来说用人不疑，可又有一说是投桃报李。弟妹久久不曾传来好消息，叫朕如何不生疑呢？”
“弟妹啊，朕有能耐赐你这一桩喜事，便也可以轻易就叫这喜事变成丧事。你可明白？”锦帝稍微向前压低了身子。
许相思不以为意，有本事今日要了她的性命？他难道敢说如今与谢叙白对上，他有万全的把握？
锦帝却似乎知她心中所想：“兴许你觉得，朕不敢轻易将他如何。可是弟妹想过没有，反过来，他又敢轻易将朕如何？若今日弟妹真的命丧于此，对外不过也就是宣称一句恶疾了事，弟妹如此为他，可会换来他一句心疼怜惜？”
这是开始挑拨离间了。
许相思定定神，老实的答：“臣妇不曾这样想过，只是，圣上您也说了，如今他割据京中一番势力，圣上为何觉得，这样一个人的生死，能在臣妇翻手间就定夺？”
锦帝笑的莫测：“朕如何不知道？朕那六弟显少露短于人前，却一听闻你要招婿，就不管不顾的上了门。可见对你是如何的上心！他不是爱你吗？生来孤寡的人，注定要溺死在情之一字上啊。”
“圣上这话什么意思？”许相思拧紧了眉头。
“他没与你说过？”锦帝挑眉。
“我这六弟啊，可是个可怜人。他母亲出身低微，又不得先皇圣宠，将他悄无声息地生在一个大雪天，差点冻死了才被人发现。”
“失宠无势的后妃，却生下了皇子，没有先皇的庇佑，你猜他们要过什么日子？”
“不过，朕这六弟倒是更可怜些。纵是从小被欺负，吃不饱穿不暖，狗也学过牛马也做过，好歹还有个亲娘为伴。可惜好景不长，他十岁那年，锦都大雪封门，他娘本就缺衣少食的害了病，任凭他磕破了脑袋，跪在地上摇尾乞怜，求来了那一点点药材，他娘还是死在了一个大雪天。”
“所以……所以他才讨厌雪天？”许相思喃喃道。
锦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嗯。所以你说，这样一个人，得过一点点情爱的滋养，他能放的下吗？”
“相思啊。”锦帝忽然凑近，黏腻地叫着她的闺名：“你可是朕安放在他身边的杀器，你不似谢叙白，既有势力傍身又难寻软肋。你的软肋不就在锦都之中吗？所以，最好别叫朕失望，不然朕也不能保证会做出什么来。”
“朕杀不得他，还杀不得几个平民吗？嗯？”
许相思捏紧了手心，嗓子发紧：“臣妇明白。”
“明白就好，去吧，别叫朕等太久。”锦帝瞧着她紧张的神色，心情大好，拍了拍她的肩膀放人离去。
许相思抿了抿唇，行礼告辞。
锦帝幽幽地看着她离去的人影，吩咐着垂立一旁的老内侍：“去，告诉孟无厌，他说的事，朕同意了。”
老内侍神色微惊，又很快恢复了稳重：“陛下的意思是，敦王妃仍旧不可信？可陛下明明已经以她家人性命相要挟，她如何有胆子再对陛下阳奉阴违。”
“她没胆子？朕只怕她与朕那好六弟是一路货色，惯会在人前装傻作戏的！”
“陛下这话老奴怎么听着糊涂哇？”老内侍道。
锦帝走回书桌前，冷冷嗤笑道：“若是你真的讨厌一个人，还会关心他厌不厌雪吗？”
“这……”老内侍语塞道。
“扮猪吃老虎，真以为朕好糊弄了。”锦帝神色阴狠，将桌上的笔狠狠一掷。
“哎哟我的陛下哟，您可一定要当心龙体。”老内侍一边端着热茶上前，一边朝着门边上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那小太监趁着无人注意，一路跑向离宫的方向，跑没了影儿。
行馆中，孟无厌接到内侍太监的传信，同样眼色发沉地坐回书桌前。
明明已经如他所料，锦帝到底还是同意了自己的合作邀请。
可为何？
他却丝毫不觉得痛快畅意？
他心中清楚。
若不是相思那头彻底没了指望，锦帝是万万不会与他这战败之国的手下败将合作的。
如今锦帝肯屈尊求合，不过是因为相思今日露了什么马脚，叫锦帝察觉到，她并不是他手中的可用之刃。
可相思她，真就偏护谢叙白至此？
明明谢叙白曾那样的欺骗了她。
若是这样的欺骗都可以被原谅，那又为何独独对他这样心狠！
相思啊，他的相思啊！
怎么就不能也原谅一下他呢？
孟无厌整个人周身都萦绕起一层郁气。
天已黑了，他久久窝坐在昏暗的屋舍里，一声不吭。
半晌，昏暗的屋舍中传来一口沉闷的吐气。
“来人，去给咱们大启的陛下去个信。”
“就说……就说兵败垂成，惜败之耻皆在一人。如今硕鼠已现，陛下可想亲自捉鼠？”
信使领了信，快马加鞭离开行馆。
孟无厌向后仰了仰，望着屋顶狠狠地咳出声，他咧开嘴笑地无声。
既然不原谅，索性就恨他吧。
他不妨就对她再坏些，只要人最后回到他的身边。
她会不会伤心，又有何妨呢？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