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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山呼 ...

  •   广原无界,人马仓惶,贪狼部营地内蜩螗沸羹,无一不焦灼慌张。为数不多驻留主营的将领听着小兵频频报难,猛地当空撒气踹出一脚

      他没顾地上惶恐失措的人,两步上前拽住了从帐外赶进来的士兵,怒声斥问

      岂料士兵颤颤巍巍道:“将军……越熊弓马……都……退粮退兵了!”

      什么?!

      满帐将士俱是怅怔,将领猛然向后瘫倒在狐毯座上,全然顾不上去咒骂两部的背信弃义,在这等生死关头失去救命稻草,惟有喃喃惶语

      “完……了。”

      ……

      “真完蛋了……”

      随从阿戈木一同进击腹地反被困的副将几日断粮,肚子饿扁凹陷,他塞了一把雪在腮帮子嚼,冷霜却化成泪从面颊滑落

      身侧的人面如刀削,眉骨几道苍老旧痕与其年纪实在不相符。搁以往,阿戈木一定会把副将的头狠狠按进雪堆里,他绝对不允许无用的眼泪扰乱军心

      布满血痕的手已经停在副将发旋上空,近乎窒息的泣声钻进阿戈木耳里,他默了须臾,把副将的脸推到另一侧

      阿戈木统一四部不容易,他无所不用其极才集结到足够的兵力,纵使各部人心涣散,但来日方长,他照样坚信自己终有功成之日

      可他没能等到那一天,各部现为保自身安危各奔东西

      很多年前谢延突袭贪狼总帐夺得坎吉尔首级,现如今,阿戈木同样败给此计

      他自诩不会重蹈覆辙,却不知道自己麾下正是败于此计,如今他被风雪埋没双眼,只望见白茫一片,知道自己兵败了

      而这一次,再不会有翻身的机会

      当日兵分两支的白狐部南征一队,至狄城之外只见外头荒芜一片,里边锣鼓喧天。主将心里生疑,途中抓来几个偷偷从狄城逃窜而出的流民,听了绘声绘色的痛诉,愈加肯定弓马部征伐成功,却为独占成果,拖延战报,假传军情。若不是白狐疑战情有误,仍领兵南下,岂不被弓马得逞?

      趁城里人仍未知白狐兵马抵达,又沉郁酒肉朵颐之时,白狐主将当即下令挥兵进发。贪欲充斥脑目,他全然忘却弓马部凶残暴劣,所破城池必定杀光屠尽,又岂会容忍漏网之鱼?不出所料,白狐最终成了瓮中之鳖,单凭祁州援兵与沙蛇部便轻松将此强敌一锅端

      而谢延早在回程路上,日夜兼程,取道荒野,赶在阿戈木察觉之前突袭弓马部。弓马部本在南征之际便耗费大量兵马,驻守本部的人不及原先一半,事故突发,防不胜防,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得知沙蛇部已与北野结盟,弓马顺势反叛贪狼,眼疾手快向北野铁骑奉上白旗

      贪狼部驻将知晓时已是无力回天,前些时日白狐另一支与阿戈木统领的本部兵士形成半包围形势,自以为能一举抓获形单影只的楚津,可谢延早已掉马向东奔赴

      楚津领西北三营奋力抵抗多日,正值饮马河危急时刻,谢延及时赶到,攻其不备,白狐一支背部受袭,局势遽然颠倒

      楚津与谢延双管齐下,趁热打铁歼灭白狐一部兵士。左膀右臂受重创,阿戈木无奈撤退,隐没在北野铁骑蹄下风尘

      阿戈木已经无路可退,身后是高耸入云不可攀的雁鸣山脉,西边与贪狼部的联系被谢延驻兵切断,南下就是楚津领兵候着他主动出瓮

      生存境地日益缩减,北野铁骑连日/逼进

      阿戈木等了足足十日,完全盼不见一点援兵的影子,这让他不得不承认,统一的四部已被击溃,或许早就叛离贪狼

      冰碴子随风打在面上,他已被冻僵,感不到疼痛,是谁吹起了家乡的曲子?引地随将纷纷溅泪,温热砸在硬紫的手心,砸地阿戈木胸口如受剜刀之痛

      天光降临,北野的风吻暖而来,将勃发的生机吹向东侧

      阿戈木看到了象征神圣的饮马河,虚空却坚实不可摧的屏障拔地生起,再远望,便是大楚最北界的昭城

      安详和谧的金黄色铺染在古老的城墙,城门内是难以触碰的宁稳

      东边是楚沉沙化为鬼雄也要死守的地方

      “东去!”

      阿戈木倏地怒吼,如同野兽发出的最后一声嘶皋,悲鸣胡奴新生的曝日将要陨落

      阿戈木已成强弩末矢,但他旗下无降兵,他生来不知告降二字,他是笼中困兽,走投无路,那就让他背水一战,用鲜红的血献祭先灵!

      “众将士!随我!”

      阿戈木嗓音嘶哑,犹如啼血:“攻破昭城!”

      阿戈木突而暴起,策马拉弦,他的箭一发可射倒两人,又快又准!

      部下燃起勃勃斗志,高喊着胡奴旗号,大肆冲刺,横冲直撞

      北野铁骑就在后边追咬不舍,阿戈木御马当前,分毫不肯回头

      向前!

      向前!

      东去!

      那便是他梦寐以求的事物,近在咫尺!

      他不是被追逐逃亡陌路的羊群,而是一往无前,孤注一掷的凶狼

      箭镞擦身而过,阿戈木在马背上如鱼得水,让十几发箭矢都不得击中要害

      饮马河兵力较为薄弱,竟真让这支队伍撞破守道防线,飞奔里去

      阿戈木耳边轰鸣,眼前仍犹一片望而无边的白雪,可恍惚间,他似乎看到朱红已老的城门

      “东去!”

      他要向东去……

      他已然忘乎所有,顶上千万箭矢犹若无物

      铮声刺耳,阿戈木勒马,侧身时不设防,骤然哑声

      疾风拽着他腥红的视线,回眸只见马上人虎口微侧,露出弦后犀利眼神

      谢延逆光远在视线之外,却居高临下看着阿戈木,好似在看濒临死亡的困兽郁郁咽气

      阿戈木不想管当胸箭矢,血流如泵,他依然想朝天咆哮

      可来不及,阿戈木扬起脖颈一刹那,利箭破喉,他只给血海腥天留下孤寂的背影

      北野的骑卫齐看,一人当百的阿戈木粗犷的身躯只停在马上一瞬,遽尔被急风冲栽

      轰声过后,一方晦暗不再,后头雁鸣山脉天光无穷尽。飞雪肆虐间,楚沉沙重刃划开枯荣细碎,楚津勒绳回马,把封疆扛在肩上。他已经磨砺出如同父亲一般宽阔有力的臂膀,担得住铁山重任。他驰骋在饮马河边上,潺潺流水已然洗净旧霜

      “侯爷!”

      身后成千上万的将士高声山呼

      “大捷!”

      ……

      “大捷!”

      镇北侯府人往不绝,廊上一梭跳脱的身影灵活避开阻拦,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庭堂

      堂内正面摆着画梅青屏,后置一方长榻,云含豫半卧于榻,拾帕掩面,抑制不住咳嗽两声。而后她微蹙纤眉,摇头示意身旁人不用操心

      宋观棋神色担忧,堂外此刻哗然,一抹身影晃进槛内,没有人比他更快了,不是秦雾又是谁?眼下谁也顾不上礼数了,秦雾喜色难藏,一口气没捋顺,便忍不住和众人宣布喜讯

      “大捷!是大捷!”秦雾喘地上气不接下气,犹自道,“胡奴来兵尽数落败!”

      宋观棋激动地一句话说不出来,他倏然站起来,随即回眸去看,榻上病色恹恹的云含豫也为此神色大喜

      她稍许动气便会连连作咳,却艰难支起半边身,不要众人搀扶,一道笑一道剧烈喘息

      宋观棋侧眸,顿时有不好的预感,可未等他有所动作

      “好……”

      惊呼声应势而起,云含豫方吐出一字,眨眼间倒进枕褥里,在场众人无一不惊慌失措

      再看时,榻上人云鬓微白,双眸阖闭,此刻笑颜温和,并不痛苦

      鼻间探息,宋观棋在众目睽睽下颤着收手入袖,无言静默,当先跪地

      众人会意,镇北侯府接连白事,满府上下都为此揩泪,抽泣声此起彼伏

      庭前风雪轻,梅花正艳,冷香入九泉

      榻上人卸去重负,她睡地很安静,没有人敢去叨扰

      云祝谦五指蜷缩,里间隐约包裹着一瓣红梅,旁人都明了,她要去与意气风发的将军相聚

      镇北侯府由冲天喜悦一转悲戚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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