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览山湖》与景余

5、Chapter 5

　　十年前，韦眳十五岁，他分化成alpha 是不出意料的事情，但他被检测出拥有最强精神力的时候仍然引发了社会的轰动。

　　要知道，经过时代对制度的各种调整，A星已经很久没有再出现过仅凭精神力就能担任统帅的人了。这时出现一个超常的高精神力alpha 绝对值得敬畏。

　　韦眳的各项指标异常突出，甚至突出到了不像是A星乃止当下的整个圈层能够承受的。

　　这个消息被中央局公告了出来，并在其中表示：关于这位少年alpha 的个人信息暂时不予公开，直至他能真正进入览山湖就任，将予以公布。

　　基于他的检测报告，韦眳的父亲韦世先和政府达成共识，会让韦眳配合接下来的事项。

　　韦世先是从览山湖退下来的老将，目前和他的omega 先生在C区的一处训练营负责练兵事宜。

　　虽然览山湖是行政和军区的主要场地，但是C区作为普通人生活的地方，也需要存在必备的武力值和政治权力。

　　韦眳从小就不是什么怕生的孩子，他对接他离开的人显示出极大的兴趣。

　　十五岁的韦眳仍然保留调皮捣蛋的性格，在那些穿着军装的人对他点头表示肯定时，他把毒蘑菇的菌子偷偷利用精神力加入到那些人喝水的杯子中，导致一行人接二连三地躺进了救助中心。

　　为此韦眳也付出了一些代价，比如太多人吹捧他而让他丧失捉弄人的欲望。

　　他被送到了一个神秘的地方，那里仍然属于C区。一切和原本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同，唯一的不同就是他无法和他的两个父亲拌嘴，以及他必须配合住宿要求并完成训练任务。

　　如果是理论知识的学习，韦眳大概率不会让他们如愿，但有关训练的规定，他向来不会拖沓。

　　他先是接受了一种名为反向训练的训练方式。所谓的反向，无外乎就是八点起床，十一点睡觉，这种健康的作息。

　　训练时间仅仅占据不到四个小时，其余时间都放任他四处游走，美名其曰培养未来统帅的人文关怀以及对人类环境的重视度。

　　这到底有没有用另当别论，不过他确实获得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小同伴，并且对他过度关怀。

　　闵辞那年刚满十三岁，就已经是一个精致到不能再精致的瓷娃娃。

　　那时他还没有分化，一身的高贵与纯洁配上他那双深蓝色的眼睛，几乎是一眼就能让人认出这是蒙克西家族那位年幼的继承人。

　　在蒙克西家族给他做的各项检测中可以断定，闵辞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omega 。

　　闵辞出生在蒙克西，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掌控之中。但那位和闵辞几乎同龄的未来统帅可由不得蒙克西家族，再加上他们听说那位alpha 从小就不喜欢受控制，蒙克西家族决定让闵辞提早接近韦眳。

　　只有这样才有机会让闵辞顺利地进入他的角色。
　　所以他们借机把闵辞安排到了韦眳的身边。

　　十五岁的韦眳就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惹事精，虽然相较于同龄人他的各项表现都算突出，但他捉弄人的那些把戏一点也没有未来统帅应当具备的成熟稳重。

　　不过当他亲眼看到闵辞时，一切都莫名奇妙地改变了。

　　因为韦眳被安排在寄宿学校，所以闵辞也被蒙克西家族安排在了和韦眳同一所寄宿学校，他就住在韦眳隔壁。

　　但让闵辞在那可不是让他去学习的，闵沥告诉他，他在那里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和隔壁的alpha 保持亲密关系。

　　闵辞在那间单人宿舍已经住了很长时间，他不被允许出门，也从来没见到过那个总是早出晚归的韦眳。

　　直到有天半夜，闵辞的房间进来了一个人。

　　那天的韦眳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大概是半夜没盖被子让他感冒了，他就混进了一家酒馆，对着十几个瓶子吹到半夜。

　　没什么醉意又让他觉得毫无挑战性，扔下瓶子结完账，就打算翻墙回宿舍。

　　这个时候的宿舍内部都基本已经熄灯，更别提准时锁门的宿管了，他可能也已经在做第二个梦了。

　　韦眳站在墙根，伸手摸了一把墙面又大力拍了拍手掌跃跃欲试，他霸气地打掉臆想的灰尘，锁定自己宿舍的位置后，就直接爬上了五楼。

　　这点小事只能算做他日常生活的插曲之一。精神力的强大和优越的体能让他不仅从小自知，还在小小的年纪里就开始狂妄自大蔑视万物，他从没觉得这个世界有什么事情是他得不到的。

　　可这次他失误了，当他爬到目标窗口又轻松打开窗户跳进去的时候，突然被一个人按住了。

　　他并不是反抗不了，只是他觉得那温热又软绵绵的手心让他反抗了都像是在欺负人，索性就由着对方按着他的脖子。

　　没开灯他也能肆意观察环境，明明一开始看的点没有错，怎么最后就爬错了窗户。

　　自己的失误让韦眳自愿道歉，不过当他的目光碰触到面前那个睁着大大的眼睛压制自己的小人时，他愣住了。

　　他好像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人，像教堂中正在举行仪式的小主角，所有的光芒都附在他的身上，一群一群的白鸽衔着玫瑰环绕在他的身边。

　　韦眳把他的这些脑洞甩开，又重新正视起面前的小主角。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绸缎睡衣，蓝色的眼睛在黑暗中亮晶晶的，韦眳想不出这小主角是怎么做到美成这个样子的。

　　韦眳尚且把这次初相见划分为年少的一见钟情，不过这个年纪的一见钟情通常会被当作未来的回忆。

　　韦眳迟迟说了句，“对不起，我走错了。”

　　闵辞似乎早有预料，他嗯了一声就放开了他，然后把灯打开，才开口，“那你回去吧。”

　　这个时候让韦眳走可真是能要了韦眳的命，他脑筋一转就打开了话匣子，“我们真是太有缘分了，交个朋友怎么样？”

　　闵辞盯着他看了好几秒，有种不符合他年龄的气质，但表象往往也没有那么准确。

　　闵辞背过身吐字不清地说道，“轻浮的小屁孩。”

　　就算不清楚也让韦眳听了个明明白白，韦眳当时就不乐意了，到底谁才是小屁孩，他知道我是谁吗，我一个过肩摔不给他治得服服帖帖的。

　　韦眳虽然这么想了，但他一点要给人来个过肩摔的意思都没有，韦眳说服自己赞同他的评价，又诚恳地鞠了一个躬，“对不起，我就是个轻浮的小屁孩。”

　　闵辞震惊地攥起了掌心，他转过身又往后退了一步，指责他，“你夜不归宿，还整天花天酒地。”

　　天理昭昭，日月可鉴，韦眳他真是被冤枉的好人，他立刻回，“我没有！我就一小屁孩，没那实力你放心。”

　　闵辞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应该对眼前的人百依百顺才对，明明要让他对自己有极大的好感才对，他偏不想。

　　闵辞的声音还带了点赌气，“我才不信，你每天都半夜回来。”

　　韦眳惊讶地盯着闵辞看，他问，“小同学，你不会暗恋我吧，你怎么知道我夜不归宿，还知道我半夜回来？”

　　闵辞被他逼的距离越来越近，他急忙一推，“我没有！”

　　韦眳不以为然，看起来还更加自信了，他说，“这都什么年代了，封建地主早死了规矩也都变了，鬼畜的教条也统统都被撕碎了。咱两互相喜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个时候的爱恋也是怦然心动的你知不知道。”

　　“而且我保证，我一个十五岁的人比封建时期的老头懂得都多，你信不信。”

　　闵辞对于他奇怪的输出和无理的举动表示不能理解，他觉得韦眳说的话没有一点教养，就像是一个野孩子，他问，“你的老师都不教你吗？”

　　韦眳耸了耸肩，毫不在意，他道，“什么老师，我看的上的能教我的，才算我的老师，看不上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闵辞一双眼睛亮亮的，此时奇怪地看着他，思考他的话中逻辑，闵辞小声回，“可是你的言行都不符合规矩，你会被说成山里的野猴子。没教养的孩子以后都不能做好事，你应该学学规矩。”

　　韦眳听得笑了起来，他更加没规矩地捏起了闵辞的脸蛋，他问，“小同学，好事是什么，能让你变成神仙还是能让你拥有快乐？”

　　闵辞抬手抓住韦眳的胳膊想要挣脱，“你一点礼貌都没有。”

　　韦眳无奈地边叹气边松开他，又实在没忍住摸了摸闵辞那看起来就特别好的发质，他可惜道，“虽然你也和他们一样迷信这些规矩，但你这么好看，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快乐。”

　　闵辞半信半疑，快乐是什么，快乐不过是他穷尽一生都无法得到的事物罢了。

　　韦眳看他不说话，心头又热了起来。这个小同学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种天然雕刻的omega 气质，韦眳不得不给自己立了点不逾矩的规矩，他破天荒地退了一步，向闵辞伸出手，“和我做朋友行吗？”

　　闵辞呼吸都急促了不少，他握了上去，“我第一次交朋友。”

　　韦眳半握着，笑欢了，“巧了，我也是。”

　　闵辞被他握了一下就松开，闵辞疑惑地问，“所以只有你看的上的才能做你的朋友，你看不上的什么都算不上是吗？”

　　韦眳真要被他这机灵可爱的样子迷死了，他怎么从前没有爬错过窗呢。韦眳不合规矩地捏着闵辞的鼻尖，“在这等着我呢是吧。”

　　就这样，他们也算是互相拥有了人生的第一个朋友，虽然韦眳一开始的心思可不止于此。

　　自从认识了闵辞之后，韦眳就不在早出晚归，他发现闵辞的生活很单调，日常根本不会出宿舍门。

　　哪有来这个地方只住宿的，韦眳通常会在训练结束后跑到附近的店铺给闵辞带点好玩的好吃的。

　　他发现闵辞特别喜欢吃甜食，韦眳只不过是看到了一个特别可爱的熊猫蛋糕想要带回来给闵辞尝一尝，谁知道闵辞吃完一口后就停不下了。

　　韦眳看着被他吃了一半的蛋糕强硬地抽掉了他面前的蛋糕，“这种东西不能吃多。”

　　闵辞吃得正尽兴，他从小吃的虽然算不上清淡，但过多的油和过多的糖都是被禁止的，就连辣椒也是少的可怜。

　　闵辞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韦眳抽走的蛋糕，他气愤地踢了韦眳一脚，“不是我主动要吃的。”

　　韦眳哎呦了一声又立刻去哄他，“不是不给你吃，要不这样，今晚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闵辞吃惊地看着他，闵沥告诉过他，他是不能出去的，但闵沥又说韦眳的要求他都必须听。

　　闵辞眼巴巴地问，“是你想带我出去的吗？”

　　韦眳突然被他的反应搞得有点不自在，他理所应当道，“对啊，不然你想跟哪个坏人出门，还想不想让我下次给你带蛋糕了。”

　　闵辞点头，“对。”

　　韦眳一头雾水，对什么对，接着他就看到闵辞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韦眳也是从小就体会了一把心花怒放的感觉，他跟着闵辞就出了门。

　　闵辞开门前又突然停了下来，他看了韦眳一眼，“你确定，”

　　韦眳啧了一声，又匆匆忙忙地拉上了闵辞的手，土匪的气势被他表现得淋漓尽致，韦眳把门打开，“就是我强迫你的。”

　　闵辞被韦眳拉着手带到了附近的商业街。

　　熙熙攘攘很多人，闵辞头一次见到这种场景，只能紧张地抓紧韦眳的手。

　　韦眳也始终把他拉得很紧，时不时还要问他有没有什么看上的。

　　闵辞走了一路什么都想要，但是他总不能全让韦眳买给他，他只能摇摇头不说话。

　　韦眳左看右看，这条街被他走了少说也有百八十遍了，这些吃的也是，从小到大都被他吃腻了。毫不夸张的说，现在他比他那个父亲还要抵触这些不健康的小吃。

　　让他没想到的是，闵辞的表现太过夸张。他的眼神像是要把每一家店都包下来一样，韦眳极其不想让闵辞吃这些，反正闵辞只会不好意思地摇头，他又没有主动说要吃，韦眳就当不知道。

　　闵辞虽然不说话，但是他会时不时叹着气。

　　韦眳想要尽快带他离开这烟火弥漫之地，就拉着他的手一路向前。

　　闵辞被他带到了另外一条街，这里面没有那些看起来就吸引人的食物了，很多雕刻，绘画和手链等等。

　　闵辞在众多店铺当中看到了一个吹糖人的摊铺。

　　逃不过的永远逃不过，韦眳也不舍得再看到他那双可怜兮兮想要又得不到的眼神，咬咬牙让闵辞去吹了个糖人。

　　闵辞看到前面的人如何配合摊主心里也有了个大概，轮到他自己的时候也是信心十足，但等他被店主提醒吹气的时候还是紧张了起来。

　　导致他吹了一半的糖人中途突兀地不再动了。
　　韦眳站在他的旁边提醒他没事，可以重来。

　　第二次果然好了很多，闵辞拿到了他的小兔子。

　　韦眳拉着他的手走出人堆，这个小笨蛋真是不怕自己被人拐走，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他还能笑得那么开心。

　　韦眳看着拿着糖人舔来舔去的闵辞，他开口道，“怪不得一眼就选了个兔子，不过你这么喜欢吃同类，家人到底知不知道。”

　　闵辞不跟他闹，空不出手还是选择踢了韦眳一脚。

　　韦眳心平气和地让自己接受，然后痛心道，“是谁每天给你带好玩的好吃的？是谁给你买好看的蛋糕？又是谁给你买的糖人？”

　　闵辞充耳不闻，他不信自己刚才在那条街上满眼的渴望，韦眳会看不出来。韦眳在他面前装看不到，那他怎么不能在他韦眳面前装作听不到。

　　闵辞拉着韦眳的手一路向前走，但就是不理他。

　　他们又来到了一个地摊前，韦眳拉着他蹲在摊前，拿了个镯子在闵辞手上比比划划。

　　摊主是个大爷，他见到两个小孩子一开始也没太在意，看到闵辞的时候又像惊呆了一样热心肠起来。

　　韦眳拿了个透亮的玛瑙玉髓在他手上比了比，又摇了摇头，“我家里好像有一个翡翠镯，以后有机会带给你。”

　　摊主听到他的声音也点了点头，“那应该能配得上他。”

　　不过闵辞倒是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从韦眳手里拿过镯子，说，“我喜欢。”

　　韦眳一愣，“真的假的，你喜欢这个？”
　　闵辞点头，又指了指一个菩提手串，“还有那个。”

　　韦眳把那串手串拿了起来，随意盘了几下，他问，“为什么喜欢这个？”

　　闵辞放下了手中的那个玛瑙玉髓，跟摊主说，“我要他这个。”

　　韦眳惊奇地看这他。

　　摊主一眼就能看出闵辞的来历，听他说想要，也是十分爽快道，“直接送你了。”

　　闵辞拒绝了摊主的赠送，他还是询问了价格并用自己为数不多的钱支付了它。

　　闵辞从小到大几乎是见不到钱的，他的吃穿用度，衣食住行都被安排，他能有的钱还是很小的从闵沥衣服口袋里掏出来的。

　　那时他问闵沥这是什么，闵沥告诉他是卡片，喜欢就送给他了。后来他才知道，那东西可以买东西。

　　支付完了以后闵辞就是一个彻底没钱的人，不过他很开心，适不适合韦眳并不重要，他只想送给韦眳一个东西。

　　韦眳把手串放在自己手心看了又看，又规规矩矩放进了口袋。

　　但意外还是发生了，他们在回家的途中遇到了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孩子，他的父母不在身边，闵辞就主动安慰起了他。

　　韦眳和闵辞这个时候形成了巨大的反差，韦眳不甚在意地看着闵辞安慰的那个半大孩子。

　　他在想明明闵辞自己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怎么还能这么热心安慰起别人。如果放在他身上，他最多只会让那孩子停止哭闹再送他去他家人那。

　　韦眳看了一会还是选择走到那小男孩旁边，谁知那小男孩是个调皮的，连一分钟都没到，那小孩子就又闹了起来。

　　他甚至还偷偷拿到了韦眳口袋里的手串，直到那珠子掉了一地，韦眳和闵辞才发现。

　　闵辞被稀里哗啦的声音惊到了，他看到韦眳啪一掌打在了小男孩的身上，小孩子哭得哇哇大叫。

　　韦眳很快去捡那些珠子，闵辞只好蹲在原地继续安慰他。这个时候小男孩的家人正好走了过来。

　　小男孩的父亲激动地把小男孩抱了起来，又向闵辞道了谢。

　　闵辞嗯了一声就回头和韦眳一起去捡，他存了七八年的钱今天终于花了出去，但似乎被搞砸了。

　　他们捡了很长时候也没有凑齐，闵辞滑着韦眳手心零散的珠子，说了声，“那好吧。”

　　韦眳看着一脸落寞的闵辞总想说点什么，但关键时刻，他一句也说不出来。

　　韦眳只能把那些不再齐全的珠子又重新放进了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