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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养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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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天音拿起笔记本,偏头看向谢云行,摘下耳机揉着耳朵发出疑问:“为什么把它放在这里?”
“遮光。”
谢云行并未抬头,回答得很随意。
他抬手将本子取回,放回了原来的位置,衔接着上方的内容继续书写,他的神情专注,以至于没有表情的侧脸显得十分冷漠。
可他要是真的冷漠,就没必要做这样的动作了。
谢天音撑着脸弯唇道:“真贴心,谢谢。”
然而他贴心的弟弟并未回复他,甚至拿起了垂下的耳机。
谢天音眨眼,温馨提醒道:“你拿反了,那是我刚刚戴的。”
贴在耳朵上已经察觉不对的谢云行:……
在特地更换仿佛专门为人留着和将错就错之间,谢云行神情自若地把耳机戴到了另一边,将手机上的课程进度调回了出门之前,按了暂停。
明亮的光透过人薄薄的耳廓,在视线未偏移的情况下,谢天音发现了谢云行慢慢变红的耳朵。
424看得很是疑惑,小声嘀咕:【宿主,你刚刚睡觉的时候,他明明时不时看你一下,为什么你醒了他反而不看你了?】
它以为主角有什么事想和宿主说,或者想看宿主什么时候醒,但显然并非如此。
人类真的很奇怪,程序响应后为什么没有下一步动作?
【就是啊,为什么呢,你真应该问问他。】
谢天音附和地提议,真想让谢云行也能听见424的问话,这样他应该不只会耳朵红,浑身都会肉眼可见地变僵硬吧。
毕竟对于谢云行来说,表达和接受正向的情感,都让他感受到别扭。
424当然没办法问,所以它单开了个任务目标观察日志,将不解的地方记录上去。
等它搜集到的目标画像足够多,它应该就能知道答案了。
谢天音不知道系统在忙活什么,感受着它的沉寂,揉了揉被枕的有些发麻的小臂,看向左手上的腕表。
现在恰好是正午,他睡的时间并不长。
按了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看着暂时还没有离开倾向的谢云行,谢天音想干点什么打发时间。
他扫视了一眼桌面,对着谢云行伸手问:“你的笔记本能撕一页给我吗?”
谢云行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翻到最后撕下一页放在了谢天音的手里。
洁白的纸张对折翻转,谢天音纤长的手指灵活地摆弄,手里的东西很快出现了雏形。
就这样,谢云行看着他折出一只纸跳蛙。
当蛙蛙被指尖操控着朝着他的方向跳出一步的时候,看着突然笑了一下的谢天音,他静默了一瞬。
谢天音有时候真的很奇怪,他想。
然而他并未注意到在谢天音笑的那一瞬间,他的唇角也不自觉牵动,连看着书的侧颜轮廓线条都变得柔和。
谢天音当然发觉了这一点,毕竟谢云行的一切反应都明晃晃地落在他眼里。
小跳蛙刚刚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折小跳蛙,很好玩。
不过谢云行给的纸有点大,所以他折出来的其实是一只大跳蛙,但也没差,名副其实。
谢天音趴在桌上,眼睛半阖着,有一搭没一搭地按着玩。
纸蛙跳到了谢云行面前,谢云行伸出手想把它放回去,却恰好握住了来拿走它的谢天音的手。
谢天音手上的血痂在这半个月内断断续续脱落,已完全看不见受伤的痕迹,但在近距离的观察下,可以看清手掌侧面长短不一的浅白色疤痕。
那是难以抹去的痕迹,隐秘地烙印在少年白皙柔软的肌肤上,在偶尔的翻覆之间,在极近的注目和触碰里,才能察觉到些许端倪。
谢云行收回了手,指尖有意无意地划过那些痕迹。
新长出来的血肉有些凹凸不平,带着平滑的触感,因他抽离得匆匆,一掠而过,很难感受清楚。
难以言说的迫切与躁动让谢云行捏着指尖,视线依旧停留在谢天音的手上。
谢天音没注意到手上转瞬即逝的触碰,看见谢云行忽地合上了书。
“去吃饭吧。”
“好啊。”
谢天音看他收拾得急促,以为他饿了,应答起身时,随手把折的纸蛙递给了他。
谢云行自然地将纸蛙接过,夹在笔记本里,带着找到的书办理借阅,离开了图书馆。
图书馆前的广场人来人往,书籍状的喷泉折射着七彩的光。
谢天音看着地标,从原主的记忆里找到了相关的内容。
他回忆了一下餐品,对着谢云行说:“这附近有家不错的餐厅,应该很符合你的口味,我们去那里。”
谢云行点头,事实上他并不挑食,没有任何偏好。
不过当菜上桌时,他发现或许他是有的。
看着眼前酸辣口的菜,谢云行没有表情地咀嚼,对面狐狸眼的少年笑盈盈地看着他,毫不掩饰他的坏心。
“不喜欢就别吃了,这才是你的菜。”
谢天音看着侍应生端上的菜,对着谢云行示意。
色泽鲜亮的松鼠鳜鱼和油条虾冒着热气,摆放在谢云行的面前。
谢天音在看了将近一个月的吃播后,早就摸清了谢云行的饮食偏好。
兰姨习惯做偏清淡的菜,偶尔也会做几道别的菜式换换口味,有一次她做的宫保鸡丁谢云行夹得很频繁,而她做酸辣藕带的时候,谢云行只动过一筷子。
所以外表酷哥的谢云行其实喜欢吃偏甜口的菜,对于酸味接受无能,不愧是爱吃蛋糕的小跳蛙。
谢云行安静地进食,甜味在味蕾化开,带来精神的愉悦,与心里升起的奇怪感觉一起,杂糅成怪异的满足。
谢天音知道他的偏好与排斥,那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喜恶,仿佛他在被人认真地了解着。
食物不断被摄入涌进胃里,碳水与糖分泌快乐,但谢云行仍然感觉到了无法餍足的焦躁,那缕饿意不断在他的血肉神经里游荡,散播着渴望。
偶尔望进那双眼睛时,才会稍稍平息。
“吃完饭后去哪里?”
谢天音抬头询问,他想应该不是再回图书馆,毕竟谢云行已经借出了书,该去四处转转了。
“我以前工作的地方,”谢云行迟了一会儿才回答,看着谢天音的眼睛,问,“你要去吗?”
这是他原定的目的地,他和人在今天下午有约,只是在上午谢天音问他的时候,他下意识地进行了隐瞒,不想表明那些狼狈的过去,但忽然又觉得这样做没有必要。
谢天音知道他从哪里被找到,既然谢天音觉得他了解他,那就应该了解得更彻底。
在亲眼看见他曾经的境遇时,他会有什么反应。
是会沉默、愧疚,还是……会像真正的兄长那样怜惜?
谢天音兴致勃勃地应答:“当然。”
主角有明确的目的地,在这期间通常会发生什么奇遇吧?
谢天音跟着谢云行坐车到了某个正在建设中的工地,没有看到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只有钢筋、沙砾和漫天尘土。
铁皮和泡沫搭建的棚屋里,穿着脏兮兮工服的男人有些不确定地叫了一声谢云行从前的名字,视线只在谢天音身上模糊晃过,有些局促地看着地面。
谢云行带着他到了附近的银行,将钱转进了男人的银行卡里。
“已经存在这里面了,你直接去取就行。”
因为男人不会用手机转账,谢云行只能这样进行告知。
“哎,多亏有你,我也是没办法了,这是借条,等我有了一定还你。”
皮肤晒得黝黑的男人看着取款机上的数字,激动地点头,从口袋里掏出折好的借条,递给了谢云行。
谢云行应声,说:“不着急。”
他没有多说什么,告别离开了。
谢天音跟着他走过堆着许多废料的巷道,听见他说:“那是我以前的工友,在我无处可去的时候带我进了工地,现在他妻子要动手术,筹集不够所以找我借钱。”
“原来是这样。”
谢天音想起他的十五岁,知道他所言非虚,但也仅此而已。
很少有主角能一帆风顺,大多数都有自己的波折与艰辛。
就像精灵之森必定会被战火席卷,唯有颠沛流离才能迫使英雄达到世界的预期。
当主角就是这样,所以谢天音不喜欢,即使系统和监护人们劝过他,他依旧留在了反派部门。
至少反派的失去是咎由自取,而主角总是要面临真切的别离。
谢云行观察着谢天音的反应,感受到了他的平静。
那些迷人眼的亲近与好意,如同水中浮花褪去。
除这些以外,什么都没有。
谢天音什么都不在意。
谢天音并不关心。
谢云行漆黑的瞳孔里翻滚着墨色,沉默又压抑。
谢天音感觉到他的情绪忽然变差,心里有些茫然。
这是怎么了,想到过去又想到他所以不高兴了?
唔,也是人之常情。
“你现在不是无处可去了,你有爸爸还有我。”
谢天音出言安慰,不知道为什么,谢云行的脸色好像更差了。
低头看着他的高大少年眼里燃着暗火,透着熟悉的似乎要将他吞噬的光。
已愈合的伤口泛起细密的痒意,于不存在的含咬中荡起欢愉。
“你看起来好像很想咬我一口,如果这能让你开心一点的话……”
在无人的小巷里,谢天音伸出手,将咬痕形成的伤疤抵在弟弟的唇边。
“这一次,记得轻一点。”
他仰着头,狭长的眼眸缀着笑意,散发出诱人进食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