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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夜幕将临,风雪未停。

      儒州青花巷的一处宅院中,一位披着白狐裘的美妇人坐在廊下的太师椅上,白雪狐裘,十指丹蔻,手上抱着一个铜錾花瓜棱手炉。旁边的小几上燃着淡淡的百濯香。狐裘下的孔雀羽织在旁边烛光的映衬下反着细光。面前摆着一个香炉,里头插着一炷香。

      “今日师长说你躲懒了约莫一刻钟,那便按照老规矩,双倍补上,待这香燃尽,方可停歇。”许雾开口,红唇一开一合,目光落在庭院中的周筠身上。

      庭院中,周筠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夏裳武服,拿着剑。即便天寒,脊背却依旧挺直。墨黑的长发高高束起,被风吹起,愈发显得身形单薄。

      “是,母亲。”周筠应声,唇齿忍不住有些发颤。但目光没有丝毫的波澜。

      拿着剑手已经有些僵了,她尝试着活动了一下,便开始练剑。风雪迎剑,她的剑尖,带着一股气,将风雪生生劈开。许雾对她的要求向来严苛,她早已习惯。

      “夫人。”站在许雾身旁的月容见状,忍不住开口低声求情道,“公子今日好不容易才来了月事,这样冷的天,怕是对身子不好。”

      许雾原本看着周筠,听见这话,睨了月容一眼,神色在烛光下晦暗不明,声音却异常冷淡:“没了才好。”

      她缓缓扭头,目光落在她的剑上:“身为男子,本就不该有这个。”

      月容噤了声,垂首不再看周筠,而是将目光频频地落在那炷香上。今夜风大,香,燃得也会快一些。

      练起剑来,凝神聚气,倒真没那么冷了。不知过了多久,月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公子,时辰到了。”

      她闻声,慢慢地停下动作,将剑竖在手肘后,还未回过神来,月容已经先一步拿着披风过来将她整个人都罩在披风里。冷习惯了,乍得一下风雪被隔绝,这点来之不易的温暖,竟也让人贪恋。

      “奴婢煮了姜糖水,又让人烧好了沐浴的水备着,公子快去泡泡,莫要着凉了。”月容一边说着,一边带着周筠往廊下走。

      “嗯。”周筠应声,往回走时,看了一眼廊下坐着的许雾。她见状并未多言,只是起身,也往回走。没有半句关切,眉目比风雪还要无情。

      “夫人,盛京急信。”小厮的声音打破了庭院短暂的安静。

      许雾有些疑惑,却也不慌不忙地看着小厮快跑过来。小厮在庭院中落下深一脚浅一脚的鞋印子。越过风雪,喘着粗气将信件递到许雾的面前。

      周筠瞥了一眼信,信封是普通牛皮纸,但是火漆的上面,涂了金粉,这是,关于盛京太师府的消息。

      周筠故意放慢了脚步,用余光看着许雾拆开那封信。许雾似乎是猜到什么了,拆信的时候,有几分迫切。

      她看完了信,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接着看向并未离开的周筠。周筠见她的神态,也大概明白了一二。

      早在今年开春的时候,盛京太师府就传来消息,太师府的长公子周策病重,命不久矣。不过没想到,他竟撑到了冬天。

      “月容,快些带少虞去沐浴吧。”许雾笑着吩咐道,与方才冷淡的模样判若两人。

      “是。”月容敛眉应声,带着周筠下去。

      风雪依旧,却不似方才那般冷了。周筠看了一眼院子,从她出生起到现下十四岁,就一直在这个院子里。院子里的草木,她再熟悉不过。

      “公子。”廊下有丫头拎着碳灰经过同她行礼请安。

      周筠回过神来,微微颔首,偏头同月容道:“我自己进去就好。”

      月容低眉应声,看着周筠推门进去。

      她是整个府邸中,除了许雾,唯一一个知道周筠身份的人。小的时候就贴身伺候着,可现如今,她年纪愈发大,性子倒是愈发冷淡了。做什么都看不出情绪。

      周筠进浴房,小的时候不觉得,如今,已经觉得有些狭小逼仄了。她慢慢褪下披风,中衣,一层一层地解开胸前的布。月事才来不久,就已经乱了,这次距离上一次,已经过了将近三月。胸部也在慢慢地变化,裹胸的布条开始变厚,每每沐浴松解的时候,才得以舒缓一些。

      踏进浴桶,温暖的水包裹上来,舒服得让她忍不住喟叹。

      周策死了,许雾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她从出生开始,就承载着许雾进太师府的梦。许雾从小就告诉她,她是男子,她是太师的儿子,终有一日,是要回盛京太师府的。

      而她,向来也都是以太师嫡子的身份教养她。请的师傅都是儒州最好的,听闻周潇是文臣,想让儿子习武,周策练的是剑。于是她便也开始练剑,但凡不如她意,便时常打骂惩戒。

      现在,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许雾自然不会放过。

      周筠的思绪随着浴桶里漂上来化在水里的血出神。回到盛京,那便意味着她还会再见到柳慈。她有几分隐隐的担心,因为她那见不得光的身份,柳慈也知晓。到时,他会是一个大麻烦。

      “公子,夫人让您沐浴完之后去雾凇阁一趟。”月容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打断了周筠的思绪。

      周筠应声,收回思绪,随意泡了一会儿便起了身。

      许雾向来怕寒,屋里摆着好几个碳盆,暖得近乎有些闷热。许雾裹着一张虎皮毯子卧在软榻上。她十七岁的时候就生下了周筠,如今,不过也才三十出头。平日里不必操劳,加之又是青楼出身,在脸面上花了不少功夫,出去若是说她桃李年华,都大有人信。

      “少虞,你回去好好收拾一下东西,明日一早,我们便去盛京。”许雾这话说得轻松,但周筠明白,她这是告知。根本容不得任何反驳和质疑。

      “是,母亲。”周筠也并没有多说什么。

      许雾这会儿突然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仔仔细细地端量她。周筠站着未动,因为许雾的动作,屋里暗香浮动,脚下正红色的牡丹花毯分外艳丽。她看了好一会儿,似乎有些不大满意。

      周筠这张脸,极像许雾,太过艳色,即便妆容已经很偏向男性,看着终究秀气。

      “你记住阿娘跟你说的话,这世上,只有权势和金银才是顶要紧的东西,要牢牢地攥在自己的手里。”许雾说着,替周筠理了理皱着的衣领,“除了娘以外任何人都不可信,包括你爹,但是你得讨他的欢心,这样,太师府的一切,以后,自然都会是你的。”

      “记住了吗?”许雾凑近,身上的脂粉香气袭人,她的唇红如烈焰,周筠莫名想到吐着信子的毒蛇。

      “记住了。”周筠点头,从小到大,向来都是许雾说什么就是什么。在许雾的面前,她没有自己的意志,也不敢有自己的意志。

      “对了,还有你的身份这件事,你可一定要守住这个秘密,不然,到时候娘跟你,都活不成。”许雾忽然想到什么,又叮嘱了一句。

      “少虞明白。”

      “好了,回去好好歇息吧,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呢。”

      “是。”周筠应声,从里屋退出来。才掀开帘子,刀子似得风便往脸上招呼。

      回到房里好一会儿,心,才总算是安定下来一些。

      ——

      翌日雪并未停,一早许雾便招呼着府里的下人往外搬东西。

      周筠同月容便在门前候着,不远处,有一辆马车停靠在巷口,里头的人掀开车窗帘子,看着许府门前。

      “大人,可要过去?”青峰开口询问,周潇摇了摇头,打量着门口的人。许雾同从前的变化不大,他一眼就能看出来。门前的下人来来往往,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周筠的身上。少年一身玄色广袖锦缎,衣摆上绣着白鹤在雪中愈显得清姿。比起他,周筠的眉眼更像是许雾。丹凤眼,柳叶眉,于男子而言,确乎过于清秀了些。他的手上,还抱着一把剑。

      周潇凝了那片刻偏头,看了青峰一眼。青峰会意,掀开马车帘跳下马车。

      冬日的清晨,街市上的人本就不多,更何况是僻静的青花巷。周筠早就注意到了巷口的马车,见人下来,便循声看去,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面色不善,手上,也抱着一把剑。他人生得高大,但是走在雪地上,竟没有什么声响。他看着没有丝毫的犹豫,似乎就是冲着这边来的。周筠警觉地盯着他,一直到月容都觉察出了不对劲。

      “公子,怎么了?”

      话音未落,周筠就看见对方拔了剑。此时,天光微亮,许府前除了下人搬弄东西的声音以外,显得很安静。剑的锋刃透出几丝寒气,周筠眼睛微眯,也毫不犹豫地拔了剑。

      不知对方底细,但明显,来者不善。

      直到两剑相抵,震出嗡鸣,在状况之外的小厮同丫头才开回过神尖叫起来。许雾盯着青峰的脸,愣了片刻,接着看向巷口的那辆马车,意味深长。侍卫见状也拔了刀,正欲上前,被许雾拦住了。众人面面相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却也不敢轻举妄动,看着院子里过招的两个人。

      对方功夫不浅,这是周筠跟他过了两招后的印象,她的眉头轻皱,眼神一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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