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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问真情 ...

  •   她立刻听出了他话里的暗喻,冷意蔓上心头,面上挂起不走眼底的笑,淡淡敷衍了一声的确如此。

      复而深深吸了气,做足了心理准备,问道:“陆公子,你方才说要问我什么?”

      陆清和倒了一盏茶,缓缓推给她,开口道:
      “今日的刺客,是因为你暗中联系了宣王府吧。”

      她心中隐隐有些眉目,却并未即刻承认,反问道:“为何如此说?你有何证据?”

      “你还记得胡捕快身上的伤口吗?”陆清和指了指自己的右肩,薄衫下一片沁着血的纱布,遮去半隐半现的锁骨。

      谢辛辛只看了一眼,垂下了眼睛。

      陆清和却没有恼意,温和道:“那一处伤口,和我肩上这个,一模一样,可见是剑伤。”
      “本朝刑律,诸私有禁兵器者,徒一年半。我朝纪法下,唯有王公贵胄府中,能有这个规格的长剑。其中与胡捕快有恩怨的,除了宣王府,你道还有何人?”[1]

      谢辛辛听罢,心知他怕是以为自己早早地勾结了宣王府,才使王府派人阻止他查这桩案。
      西王母娘娘啊,她虽真的给宣王世子递过信,却也是真没有将查案的事传给王府听啊!
      这真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说来也是荒谬,陆清和一心想查证宣王府与她的关系,却在她无意与王府串通时,阴差阳错误会了一场。

      可她不知从何开始辩解,低头片刻,再抬眼已带着笑,“这样巧,误打误撞给你递了线索,我是不是还立功了?”

      陆清和点点头,道:“是。”

      她抬起脸看他,满脸讶然:“你不怪我?”

      陆清和笑了:“既是有功,为何要怪?”

      “其实我听到那刺客说‘不可伤人性命’了。”陆清和喝了口茶,眼角噙笑,“想来你为宣王府做事,不得已递些含糊的情报过去,让那王府差人来恐吓我一番,也是情有可原。”

      这个人说话儿间竟替自己把话给圆了。谢辛辛愣不过一秒,明白过来,如释重负,忙顺势道:“猜的没错,我只对世子说了陆公子对王府之事颇为在意,世子他此番必是想要敲打你。”

      如此,再想到自己刚刚严辞向宣王世子告状的那封信,谢辛辛忽然觉得自己那信中又有些言之过当。但来不及深思,便把这件事又抛在了脑后。

      很快她又想起陆清和那一句“早听到”,含羞带怒地瞪了陆清和一眼:“你听到了也不早说,还这样严肃,存心吓我的么?”

      呵的一声,是陆清和轻笑出声,“陆某很严肃吗?”

      她哑了火,才发现他好像从头至尾都很有耐性,不疾不徐地道着原委。分明是自己心中有鬼,才一惊一乍。

      正不知道怎么应对,那厢陆清和却不经意瞥了一眼她,笑意愈浓。

      方才问话的一瞬间,他在她的脸上看出了一瞬的无措。

      他当然能看出来她心中的想法,必然是猜测,自己已认定是谢辛辛与王府串通一气,蓄意截杀他。

      之所以不先把话说全,便是想看看她这样的反应罢了。

      如只恶猫一样的少女原来也会惶然,他只觉得新奇。

      “先不谈这些。”陆清和接过阿凤续上的茶盏,回避了谢辛辛的嗔视,“既知死者伤口来自宣王府,且所中之毒约莫是他妻子所下,如今便还剩三个问题。”
      “一,胡捕快的夫人出身平常,交友无多,何处得到的蚀心散?”
      “二则,胡捕快的直接死因为溺水而亡,在中毒中剑之后,为何还会溺水?”
      “三,便是这剑伤、毒伤、溺水三者间,究竟有何联系?”

      二人对坐思忖了片刻,谢辛辛忽然一拍桌,“莫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陆公子,你明日再于我去溪谷中一趟,我来同那位夫人说话,你只管在我身边一站,装得凶神恶煞即可。”
      她想了想,怕自己表述不清,补充说明:“就是像你平日不说话的时候那样。”

      “我们公子什么时候凶神恶煞了?”阿凤有些不服。

      谢辛辛怪异地看了他一眼。这有什么可驳的?也不知道是谁,才和郑瑾瑜打了几次照面,就让郑瑾瑜这样怕他。

      “你这是什么态度?”阿凤不满道,“我们公子寻常只是表情少了些,这是君子喜怒不形于色;脸色差了些,这是他从小体质弱;语气冷淡了些,这是……总之,也谈不上凶吧!”

      谢辛辛点头认可:“正是正是,表情少,脸色差,语气冷淡,你说的极是。”

      不仅凶,而且坏心眼,不仅重要的话说一半,而且为了拿到宣王府的线索,还能对着纯情少女说出“我心亦是如此”这种大言不惭的谎话。
      ——被陆清和面无表情拎出门外前,谢辛辛正这么想着。

      同一片秋阳之下,宣王府的管事李贵紧紧跟在婢女身后,腰弓的如山羊,快步向世子房中赶路。

      “世子今日兴致怎样?”李贵向前头走着的女子打听。

      “回管事的话,世子称今日得了信,似是心情宽畅。”

      “噢……”李贵搓了搓手,面露喜色,“好事,好事。”又嘶了一声道,“不对呀,往月玉春楼的账目不是月底才送来么,世子还能得谁的信,这么高兴?”

      那婢女正是吵醒赵都云午睡的那个,名唤小红。这名儿听起来潦草,来的也潦草。只因上一个叫小红的婢女被打死了,世子又懒得想新名字,遂让她顶了死人的名头做事。

      没想到这桩差事没做多久,就险些吵了世子午睡。还好世子心情好,她才死里逃生了一回,此刻见李管事在她跟前嚼着主子的八卦,吓得低下头去,话也不敢接。

      李贵见她惊怯的模样,心上顿时升起一股热来,鬼使神差将手伸进她领口一摸,激得女子惊叫一声。
      “低着头作甚?”李贵不抽手,反而愈往她背上探,大笑不止,“你领子里落进一只虫子,我帮你捡出来!别动!”

      小红哪里听得进去?惊惶地就要逃。李贵不耐烦了,板起脸厉喝一声:“再动老子等会儿就向世子要了你。”

      小红一震,果然不敢再动,眼睛憋红了站在原地。

      女孩子之间不是没有传过,落在李管事手里的女人是个什么下场。

      二人进门的时候,赵都云才展开今日的第二封信。看到抬头只有“赵世子”三字,面色已沉了五分,又见二人一个满脸羞愤,一个笑容恭顺,便全明白过来。

      一个琉璃花樽登时朝李贵的面门飞去,李贵脸色一变,不敢躲开,硬生生用胳膊接下了。花樽砸在小臂上,一把老骨头好险没断。

      就听赵都云大骂:“混账!废物!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明白!”

      李贵慌忙跪下,心说世子不是心情大好吗,这又是怎么个情况?想不及,却先磕了个头,连声告饶是要紧,“奴才该死,求世子让奴才死也死个明白。”

      “我说你了吗?满嘴死啊死的。”赵都云从眼角冷冷睨他,“今日领命的那三个蠢材,险把北瑛王府来的那厮砍死,差点坏了我的事。谢家那个小小姐,字里话外,把我好一顿讥刺。”

      “这……谢掌柜未免也太不知礼数……”

      啪一声,李贵脸上登时留下五个红指印。赵都云拂手冷笑着看他:“我的人也是你能说的?”

      李贵反应快,当即伸手自己给自己补了两巴掌,边打边道:“世子教训的是。那三子,是打死?还是发落到……”

      “打死便宜他们了。”赵都云笑了笑,言语间多了几丝趣味,“脸上刺字,送到邺州去吧。”

      李贵应了是,犹豫道:“谢掌柜这几日与北瑛王府的门人同进同出,若生异心……”

      “呵。”赵都云哼笑一声,眼中有奇异的狂热,“谢辛辛啊,我拿了她谢家的家业,便是拿了她的命根,她跑不掉的。”
      “她不就放不下家仇么?无碍的,我可以等她。我要让她亲眼瞧一瞧那卷宗,届时她对北瑛王府,恨还来不及呢。”

      见主子没有别的吩咐,李贵正要默默退出去,却被叫住。

      赵都云漫不经意,“李贵,你最近没惹什么事吧。”

      “没有没有。外头的事,奴才自己都摆得平。”

      赵都云揉着鬓角,并不看他,随意拿手一指,“那便好。这个丫头在我这晦气的很,你喜欢就赏你吧。”

      以为躲过一劫,竟还是被主子送给了李贵。小红怔了片刻,当即跪了下来,才要说话,李贵喜不自胜地抓了她,美滋滋道:
      “多谢世子,多谢世子体恤!”

      赵都云说了声滚,看着李贵屁颠屁颠地滚出去,长长地叹了一声,无聊。

      下等的人都是这样好拿捏,贪财的给财,好色的给色。可若是谢家这个小姑娘也能心思如此简单,那倒好了。

      ……

      次日,谢辛辛仍是不带阿凤,与陆清和早早就来到了胡夫人家门口。

      上回他们来时,被胡捕快的夫人认成了官府中人,如此却是正好——谢辛辛对陆清和说,此乃将计就计。

      胡夫人正在院子中劳作。今日再看她,已是去冠披发,身着素服,外加她面色苍白,更有枯槁之感。

      正要上前,陆清和却拉住她道:“我还有一事不明。”
      “你既是宣王府的人……”

      见谢辛辛张口欲言,他抬手打断道:“你替宣王府做事,你我心知肚明,不必急于反驳。我只想知道,你既是宣王府的人,为何于此案上帮我?”

      谢辛辛默然了片刻,笑道:“毋论你信与不信,我替宣王府做事,大多时候,只替王府收些贿银,从未想过戕害普通人。”

      陆清和哦了一声,问道:“何为普通人?”

      “无存害人之心、自力更生、宜家室者,是普通人;为继绝学、为民立命、开太平者,也是普通人。”

      至于刮民脂膏,对宣王府大行贿赂者,已是尸鬼;那在官衙中高高坐着,却不替百姓鸣冤者,更是死有余诛。

      所以,她不过收些他们的银子,从中抽一成油水,有什么错?

      银子流去哪儿不是流,就不该流进这些人的口袋。

      陆清和方要说话,谢辛辛将他一拦道:“晚点说,先办正事。”

      谢辛辛挺胸昂首,阔步走到那女子跟前去,大喝一声:
      “大胆,你可知罪!”

      女子手一抖,惊道:“大人,发生什么了?”

      “胡捕快一案,经衙门复检现已查明,死因乃你这毒妇手里的蚀心散。”她将怀中一包泥灰向地上一撒,“从你家搜出的物证在此,还不认罪?”

      “我……”女人满腹惊疑,眼见谢辛辛身后的男人面若冰霜,一双眼漠不关情地盯着她,双腿一阵发软,仍抱有一丝希望道,“那,那伤口……”

      “伤口是宣王府府卫手上的剑不错。”谢辛辛冷冷道,“剑伤虽深,但不致死。害死你丈夫的,就是你下的毒。”

      “不是我!”女子跌坐在地,尖声嘶叫,“王府里呢?你们都查过了?这毒药明明李管事也有,凭什么说是我!”

      谢辛辛心中一动,单膝落下,半跪在她面前,直直盯住她的眼睛:“夫人,你方才说什么?”

      “我……”女人愕然,眼珠微动,似在思考如何现编一套合理的说辞。

      谢辛辛却忽然牵住她的手,一改严厉之态,温声细语,“这毒药,你怎么知道李管事也有?是李管事给你的吧?”
      “事已至此,你还有何隐瞒的必要呢?他们威胁你了,是不是,所以你手臂上的伤……”

      女人粗砺的双手被谢辛辛握在手心里,在手背传来的暖意中,她忽然平静下来,默默流下两行浊泪。

      她不说话,谢辛辛也不着急,缓缓拍着她的手背。

      良久,胡夫人慢慢道:“是,是我毒死了他。我毒死了胡大哥。你们把我抓走吧,我本就该赎罪。”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问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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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下本开预收里那本猫猫幻言!这本完结了但是有效收不够,客官路过留一个收藏,助力扑街小咕入v吧(磕头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