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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风流 ...

  •   碧空如洗,同样是清早,邺州城的码头要比莲州热闹得多,光是哼哧哼哧搬运货箱的工人就有约莫几十余人。

      谢辛辛被人群吸引,回忆道:“谢家从前在莲、邺二州之间也有水上的商队。小时候,我常盼着阿爹去邺州做生意。”

      陆清和见她自顾自又把话题扯开去,轻叹一声,默默咽下本要出口的话。

      谢辛辛并未察觉,继续道:“邺州东边有个和东洋通商的小港口,爹爹每去邺州,都从那买些宝石象牙、珊瑚犀角做的精巧摆件回来送我。”

      她所述邺州与海上通商情况,陆清和未尝不知。邺州州府本就常献海外奇香异宝入宫。邺州那边几时又进献了什么新鲜稀奇的玩意,云京的王公伯爵之间素来津津乐道。

      但他无意打断谢辛辛,任由她像一只小雀,唧唧喳喳地绕着他耳边说话。

      “怪不得刘关刘启家靠种田无法自足,姓邓的那位船工却说他在船上做活便能糊口,”谢辛辛叹道,“这邺州的船运确是发达,人这样多。”

      陆清和道:“倒不像是经受水鬼滋扰的样子。”

      这话似乎意味深长,谢辛辛暂未多思。就看郑瑾瑜兴高采烈地,冲远处一人招手。
      就有一身精干短打的黑瘦小厮便跑来恭敬道:“这么巧,小郑公子也是今日到邺州。”

      郑瑾瑜道:“好久不见,姑姑和姑父可好?”
      不等那人应声,郑瑾瑜就转过身来道:“这是跟在我姑父身边的枕书,小时候他还抱过我呢。”

      阿凤反应过来,才在包袱里翻些什么。郑瑾瑜又兴奋道:“姑父定是给我安排好住处了吧,这些都是我的朋友,来邺州我要罩着他们才是。”

      枕书才要张口,郑瑾瑜道:“姑父给我安排在哪处的宅子?我要去看看。我这会子带了三个朋友,若住不下可怎么办?”

      阿凤道:“谁是你带的朋友?”

      郑瑾瑜拍了拍阿凤:“大哥,你跟我客气什么,在船上我跟你混,到了邺州你只管跟着我混。”

      枕书得了他停顿的话口,忙插一句道:
      “公子,孟大人没有让我安排什么啊?”

      郑瑾瑜道:“什么?”
      郑瑾瑜道:“你不是来接我的?”

      枕书为难道:“小的刚才看到您,才知道您也是今日到邺州啊。”

      郑瑾瑜道:“除了我,还有谁今天到邺州啊?”

      枕书道:“据说有位北瑛王府的陆二公子自云京来有要事协办,孟大人是吩咐小的在此处恭候那位陆二公子。”

      郑瑾瑜看了眼陆清和,不甘心道:“那我呢?”

      枕书赧然道:“……要不您自个儿先想个办法去孟府上?”

      若接的是旁人,郑瑾瑜早已气得要疯。但枕书口中的陆二公子,怎么听,好像都是身边这位陆清和。
      阿凤终于在包袱里翻到名帖递了上去,枕书经眼一看,忙对着陆清和深鞠躬道:“陆二公子。”

      这称呼落进谢辛辛的耳朵里,她眯了眯眼。

      见陆清和微微颔首,枕书道:
      “几位一路劳顿辛苦,孟大人本是要亲自来恭迎的,只是大人那边因为矿洞一事牵扯出许多麻烦来,这几日竟是忙的焦头烂额,只好嘱咐我先安排陆二公子到宅院里休息片刻,迟些孟大人带着本地几位知监亲自来为您接风。”

      “姑父给你准备了宅子!”郑瑾瑜大叫一声,委屈起来。

      阿凤跳起来拍了拍郑瑾瑜,拖长了音调:“到了邺州,你只管跟着我混。”

      郑瑾瑜耷拉下脑袋。

      然而枕书应是考量到郑瑾瑜是孟大人的亲外甥,仍是出面在码头替他租了人手,将那十几个乌木大箱子寻了几辆架子车拉去孟家。
      可郑瑾瑜将自己的待遇与陆清和一比,心里已然有了落差,黯然伤神地独自搭了马车找姑姑去了。

      打发走了郑瑾瑜,枕书微微呼了口气,便主动要替陆清和领路。谢辛辛自然而然地,决定跟去宅子中同住。

      几人穿过长长的青石胡同,谢辛辛摸着巷壁上凝着水珠的绿藓,道:
      “邺州的街景和莲州真像。”

      枕书只当她是陆清和随身的侍女,与她说话之间便松懈一些,一边在前面开路,一边笑道:
      “几位大人是打莲州经过?想也是,唇齿相须的两州,景象应是差不到哪儿去的。不过,姑娘若有兴趣,得空可去东边的海港处瞧瞧。这海边的风貌与莲州可就不同了。”

      谢辛辛笑了笑,并不接话。
      在她儿时的浮想中,也想过来到邺州的一日。只不过是设想娘亲、爹爹与她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地,随着商队来遍游邺州。
      时过境迁,谁能想到全谢府只剩她与刘宛独活,几十口命都沉沉压在她肩上,再儿时向往的地方,她不免有些抗拒。

      不一会儿枕书便领他们到了一处居所。宅院不大,但也干净,阿凤眼里有活,当下便四下收拾起来。

      听陆清和道了一声“有心”,枕书便又说了些场面话,打拱作揖地退了出去。

      大门咿呀一声合上,陆清和心中盘算着先去矿山探探虚实,回身,发现谢辛辛与他脸对着脸,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陆二公子……?”她带着笑,眼中却一斛冰凉,“……我忽然想起来,北瑛王是外姓王,姓什么来着?”

      陆清和心中一凛。

      她笑意更盛,声色却愈发凉薄,“好似也姓陆……”

      陆清和道:“你误会了,我父辈跟随王爷有战功,因而蒙恩赐陆姓,姓随主家。”

      谢辛辛思忖片刻,想到似乎确实听说过高官贵胄的门人立功赐姓的说法,眨了眨眼:“原来如此。”

      见她欣然接受,不知为何,陆清和心中竟起了愧怍。
      这种愧怍好似,在他年纪尚小时,四姨娘严厉,王妃却和善,有一回他和陆景明在王妃院子里玩耍,见陆景明窝在王妃怀里,朗声唤母亲,他莫名一悸,鬼使神差地跟着喊了一声,母亲。
      王妃不觉有他,温声应下了。
      可此事传到了四姨娘耳朵里。四姨娘将他叫到房中,他慌着说,绝无此事。
      四姨娘沉吟一时,说,那便信他。

      ……

      “陆公子,陆公子?想什么呢?”

      陆清和被这么一点,方才回过神来。自己与孟安等人坐在邺州当地的酒楼厢房中,面前摆了几个小菜,一壶温酒。此情此景,总令他想起初至玉春楼那一日。

      这场酒席是孟安为他接风洗尘备下的,说话这人却是姓徐,乃邺州市舶司的监司,主理海河水路贸易一干事由。

      出门前,陆清和才被谢辛辛质问一番,因此才与孟安接上头便交代他在外只管当自己是北瑛王府的普通门客。因而席上诸人,只有孟安知他真实身份。

      陆清和提杯向他虚一致意,道:“正在想来邺州的路上,听闻邺州附近水鬼作祟的传言。”

      “噢,这确是奇事!”这位徐知监十分健谈,顺着便道,“不光是货船、游船,我也遇上过水鬼。好在水鬼胃口不大,货船大多只丢两箱货物,散客么丢些金银细软,未曾闹出过什么大事。”

      “货船也遇上过?”陆清和感到奇怪,凝眉沉思。
      若是载客的游船,水鬼之说多半是船工监守自盗。
      但若是货船,丢了货,船家交付不上货物,于行船的人并无好处。

      “可不是。”徐知监随口一应,便举杯道,“大好的日子不提这些。今日借陆公子的光,我与孟安老友重聚,我先干一杯。”

      孟安样貌白净,面色恭谨,配合着小饮一口,向陆清和解释道:“这位徐知监,是我读书时的同窗。”

      徐知监见他节制,自己一饮而尽,带着些醉意,笑道:“孟安啊孟安,谁不说你是我们当中最有才情的一个,当年真是何等风光啊,筵上探花,踏街打马,迎娶郑老太师的千金……那时我已经在邺州当这个监当官了。”

      孟安道:“过去的事不提了。”

      徐知监漫不加意:“这都说监当官,是地方官里最最卑微低贱的一个,谁能想到这世事无常,这探花郎最后竟和我沦落在一处,饮酒吃饭……”

      孟安皱眉道:“徐兄,慎言。”

      陆清和不露声色,静静观察着这桌上百态。见这位徐知监举止做派如此,想来这邺州官场也应是一团浆糊,并不单纯,倒显得孟安在其中似一股清流。

      本欲再看,徐知监却喝上了头似的,过来揽他的肩膀道:“陆公子,陆兄,你远道而来,兄弟没什么可孝敬的,你要是信得过兄弟,兄弟带你去……去花萼楼,风流一下!”

      孟安大惊失色,忙掰开他的手,把徐知监推到一边,道:“实在对不住,陆公子,让你见笑了。”

      几名同僚此时也觉得不妥,有人骂他道:“那花萼楼是什么不入流的地方,多是眢井粗人、东洋走商去玩,难登大雅之堂。”

      这厢谢辛辛正带着阿凤在街市上采买闲逛。陆清和去赴宴,他们二人便出门看有些什么好给宅院里添置的物什。

      阿凤闷声不响地走在她身边,忽然道:“谢掌柜,你不要再欺负我们公子了。”

      “我欺负他?”谢辛辛挎一竹编小篮,惊奇道,“什么时候的事?”

      阿凤不悦,“言语调戏也是一种欺负。我们公子本就不擅应付女子……四姨娘最爱用君子之道教导公子,你想和公子成婚,这样轻浮可不行。”

      “嗯?陆清和的爹娶了四房?”谢辛辛默默记下此事。

      只是忽然,在玉春楼时,陆清和中了玉肌香,轻轻向她俯身而去的一幕又浮现在她脑海里。谢辛辛若有所思道:“我看他挺擅长的。”

      她想了想,顺手在身边的摊位上拿了一串冰糖葫芦递给阿凤:“多谢你的指点,请你吃。”

      阿凤道:“我又不是小孩儿,别想用吃的打发我。”
      却还是伸手接了过去,嘎吱嘎吱地咬起来。

      她又拿了一盒江米凉糕递过去,“这个也请你吃。”

      阿凤犹豫了一瞬,再次接了过去。

      待到经过一处卖桶子鸡的,阿凤放缓了脚步,抬头看了一眼谢辛辛。

      她登时会意,又买了半只桶子鸡,塞在阿凤怀里。

      “行。”阿凤爽快道,“日后你再调戏公子,我一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谢辛辛自是乐滋滋地称好,心想这一趟出来得值当得很,晚些时候还能把糖葫芦、江米凉糕和桶子鸡的价钱都找陆清和报一下账,不花一分钱收买小阿凤。

      阿凤哪里知道成年人的心思,正嗦着骨头,一股粗滥的脂粉香扑面而来,冷不丁呛了这一口,猛咳了一阵。
      谢辛辛拿帕子替他扇着风,问道:“什么气味,这么刺鼻?”

      卖桶子鸡的摊贩便接道:“姑娘不知道花萼楼?这地界最不干净的地方,里头的窑姐儿都是陪那打矿的工头、或是东洋的行商玩儿的。这青楼的附近可都乱得很,姑娘还是别往前走为好。”

      “打矿的工头?”谢辛辛听了这话,不禁问道,“可有姓郭的?”

      摊贩道:“这,倒是不曾听说过什么姓郭的。”

      她沉思半晌,推了推阿凤,道:“你武功好,陪我去那儿看一眼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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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下本开预收里那本猫猫幻言!这本完结了但是有效收不够,客官路过留一个收藏,助力扑街小咕入v吧(磕头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