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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伺隙 ...
之所以骂官都要骂其谪放儋州,实乃儋州都县稀疏,风涛瘴疠,环境之艰苦非常人所宜居。徐明庚若不是手里捏着孟安的把柄,断说不出此种大话。[1]
等人员散尽,谢辛辛与陆清和几人忙进府查看孟安的状况。谢辛辛本以为这种声势,孟府中应该一片狼藉,未想孟安与郑琢玉如一对松鹤执手立于庭前,庭内小径干干净净,别说见血,连一抹灰尘都没有。
孟安见了陆清和,握了握郑琢玉的手,轻轻说好了,没事了。
才向陆清和道:“是宣王府派的人。我并未反抗,他们也不为难我们。”
谢辛辛一愣,消息竟然传的这么快,宣王府竟然赶过来将人接走了?
那赵世子若见到徐明庚,必然会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不配合……
陆清和点点头:“知道了,你们没事就好。没有让人看守你们这里是我的过失。”
郑琢玉紧抿双唇,甩开孟安的手,向几人道了声失礼,径自回身进屋烹茶。
孟安苦笑道:“抱歉,方才徐明庚走时,把我做的事都与内子说了,她还接受不了。”
陆清和不经意道:“他说什么?说你借市舶司的船从东洋收购铁矿上缴?”
谢辛辛猛地一惊:“什么?”
孟安犹疑不定,看着陆清和的眼色。陆清和抬手道:“不必瞒着她,她也是我的人。”
“姑娘有所不知,矿洞坍塌是大事,此事一出,宣王世子勒令这座矿山停工。但是坑冶场有每年产矿的定额,这采矿之事虽停了,要上缴的矿产数额却不减。”
谢辛辛听完仍是一头雾水:“还有这样的道理?”
“正是没有这样的道理。”孟安道,“矿山停工了,哪来的铁矿呢?徐明庚便以我昔年同窗好友的身份,说替我运来一船铁矿,以我的名义上缴给宣王世子。”
“彼时我轻信于他,未想到他所用的船乃是市舶司的公船,铁矿也是东洋产的低品铁矿,色泽灰白,远远比不上邺州矿脉的铁矿质量。”
谢辛辛紧皱眉头:“我明白了,这便是你落在他手里的把柄。”
孟安道正是如此,此后徐明庚有什么要求,他若有心拒绝,徐明庚便拿要检举他以次充好,挪公为私之事来要挟他。
此事若被揭发,不仅宣王府有由头降罪于他,北瑛王府也会怀疑他的品性。孟安的官途才是彻底葬送。
而孟安又是多聪明的人?
他筹谋许久,只等陆二公子来到邺州的那一刻,他便设计好了一个局,只为看陆二公子是否有心脱离北瑛王府,使他能在陆二公子的麾下保全自己。
陆清和道:“我即刻启程回京,宣王府若有陈条上奏,我尽量于半路拦截。”
“不如回莲州,直接拦下徐明庚。”
谢辛辛说得果断,孟安诧异地看她一眼:“从宣王府的手中么?”
陆清和则是思忖片刻,道:“未尝不可。只是我目前只能联系上几个暗卫。待我需要向父……向北瑛王府借些人手。”
孟安摇头:“那恐怕赶不及了。”
几人正聊得紧迫,一人从院子后面转了出来。多日不见,郑瑾瑜似乎稳重了许多,见了她只是高兴地招手:“谢掌柜!陆公子!”
孟安眼睛一亮:“算算日子,瑾瑜该回莲州参加解试了。陆二公子,不知内子与瑾瑜可否随你们同行?”
“你这是要……”陆清和蹙眉。
“你这是要我带着瑾瑜走?”郑琢玉推开窗户,将茶沫重重地泼在石砖上,冷笑道,“这叫什么?大难临头各自飞么?”
自己才露面就撞上长辈吵架,把郑瑾瑜吓得脖子一凉,脚不点地地溜到了陆清和与阿凤身后。谢辛辛看了他一眼,又觉得说他变稳重了也是一种错觉。
……
赵都云房中的烛灯,用的是泽兰炼的灯油配自带馥香的灯芯草。因而每每到了点灯的时间,世子的房中都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芬芳。
女侍们走路都像没有声的幽魂,来来回回地忙碌,赵都云在翻出花来的侍女影子中倚窗独坐,漫不经心地唱云京正流行的小曲儿。
“月上小香楼,空帏独守,鸳鸯多情啼秋困……”
他唱得入迷,桌下跪着的人是动也不敢动,暗自揣度着这闺怨曲子里藏着什么意思,就有汗淋淋沥沥地落在地上。
“啧。”赵世子嫌弃地停了唱段,“莫脏了我的禅毯。”
地上的人忙叩了头,口中称是,用官服大袖将脸上的汗一擦,抬起脸来,正是郭知州。
“你们都这么怕我做什么。”赵都云颇有些不满,将手边的篦子随手往地上一摔,“你也是,这么大个官了,胆子还这么小,你养在外头的儿子出了那么大事,现在才叫我知道?”
郭知州不禁腹诽:那不是您自己不知从哪儿知道了么,若是可以,一辈子也不会让您知道。
嘴上自然是不敢这么说的,只敢说些不敢让世子烦忧之类的奉承话,盼望赵世子这出戏早点唱完他早点回家。
他越是害怕,赵都云就越是慢腾腾地动作,起身围着他走了一圈,才道:
“我直接跟你说了罢,你儿子不是我害的。”
郭知州连忙伏地叩首表忠心:“世子,怎么能说害呢。您要什么样的结果,下官都只有配合的心,别说我儿子的命,您若是想要我的一条命,我就在这一头撞死……”
说着就闷头要往门框上撞,把女侍们吓得往周围一跳,赵世子不出声,也没人敢去拦他。郭知州直愣愣地冲到门上,鼻头离门柱只有一寸的距离,还是渐渐停住了,回头讪讪跪下道:
“自然,下官死哪儿也不能死世子这里,这不是给世子添麻烦么。”
赵都云薄唇勾起讥讽的笑:“本世子就爱看你这副德行。”
又道,“你也别话里有话的,我这次叫你过来,就是要告诉你,别把你儿子的这个冤枉赖到我头上。他若真的死在大牢里,还真帮了我一个大忙,倒算你的造化了。”
“但你郭知州既然跟了我,若是我来吩咐这件事,毋需挑你亲儿子下手。如今闹成这副样子,徐明庚差点就要丢官,还得本世子来给你们擦屁股。”
郭知州诺诺称是,又听他道:“你要想知道到底是谁要害你那可怜的儿子,你还是回家问问你的枕边人,和王妃都是怎么商量的吧。”
郭知州错愕地抬头,想起自己家里那个凶悍的夫人,略微猜到了一些世子的意思。于是急着要告退,又被赵都云叫住了:
“你等一下,有个折子你帮我上一下。”
再从宣王府里出来之时,已几乎要入夜。郭知州一路回了自己的府邸,只觉得老腰弯久了,回了家仍不太能直起来。
等慢慢的踱回房中,见自己夫人正和衣卧在床上,背朝着门。
他这位夫人是宣王妃的表亲,这桩婚是郭知州初到莲州上任时,王妃亲自替他们指的。仗着这层关系,郭夫人常往宣王府的后宅中走。
若不是因为夫人,他也不能自然而然地就被划进了宣王党羽中去。
哪怕郭知州有别的心眼,因为夫人家世的缘故,说出去也无人会信。
他本是个不爱动脑的,立储之前,索性顺水推舟,站队了宣王府。等郭知州反应过来时,他都快成了宣王的心腹了。
郭知州叹了口气,悠悠道:“夫人,你在邺州可做过什么安排?”
床上的人一僵,翻过身来:“你知道什么了?”
郭夫人面色本有些惶恐,眼珠一转,又换成了不屑,“知道了也无妨。我既过了门,你就不要想那什么王娘子黄娘子的了。既然如此,我把那孽根断个干净,多好。”
郭知州的拳头微微握起:“你去求王妃,害了他?”
“是啊,你以为把他放在宣王府的地盘上就能安宁了?”郭夫人得意地一笑,“殊不知我和王妃一商量,王妃说,王府正需要在矿场里面找一个人来背锅……”
她说得起劲,郭知州得到了答案,已然缓缓踱出了房门。
“你又去哪儿?!” 郭夫人坐起来指着他,怒道,“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有那王娘子是不是?仔细我向王妃再告你一状!”
屋外,并未再有回应。
……
当夜,一处僻静的小院前就停了三辆马车。
一辆是谢辛辛、陆清和、阿凤三人的。谢辛辛急着在世子察觉到她有二心之前赶回莲州。陆清和则是与北瑛王府去了信,叫莲邺二州之间的暗卫和他们在路上汇合、堵截徐明庚一行人。
第二辆是郑琢玉与郑瑾瑜的,同样是要回莲州,送郑瑾瑜回乡参加解试。然而孟安出了事,郑琢玉不愿离开邺州,一晚上紧绷着脸。
直到车马渐渐动起来,她的脸上方露出了一丝不忍。
第三辆是小绿茱与王负的。陆清和买下了小绿茱的身契,不假思索地转手交到了谢辛辛手中。
王负余毒未清,常常半醒不醒的,小绿茱要带着他先回王娘子处养病。
除了他们二人,还有一个小小的受了重伤的孩子。
“真的是阿狗,他活下来了。”
谢辛辛抚上阿狗烧得滚烫的脸,心中恻然。
陆清和递上一包沉甸甸的银子,对小绿茱道:“这些人都要托你照顾,实在难为你了。北瑛王府会派人来保护你们,不会再出现像徐明庚被带走这样的事。生活上若有需要,也可以找他们帮忙。”
小绿茱头摇的像拨浪鼓:“不麻烦,辛辛姑娘和公子对我们有恩,太见外了。”
临走前,谢辛辛对她道:“记得和王娘子说来莲州替我管酒楼的事!”
三匹马都长嘶一声,各自踏足奔远。谢辛辛仍从马车里探头向外望,好一会儿才收回身子,惴惴道:“说起玉春楼,我总觉得不安。”
在她缩回脑袋之时,陆清和下意识抬手替她挡额,以免马车颠簸了她。等她坐定才道:“你离开玉春楼时,应是有所安排了吧。”
谢辛辛明白他所指是李管事与茗琅之事,托腮道:“不是怕玉春楼换主人,我是怕赵世子他有所觉察,先拿我玉春楼里的人开刀。”
“你说他有本事将人从孟安府里带出来,还能找人偷我的钱绺子送信,我与你在邺州怎么查案的,能瞒他多久?”
殊不知在此时的玉春楼中,李管事吹着口哨进了后厨,这个锅看一眼,那个瓢拿一拿,晃晃悠悠地,来到了揉着面的刘宛面前。
“你就是刘宛?”李管事笑得露出一口黄牙,“有事找你。”
注:
[1]化用自《琼州府志》及《儋州志》
一个小彩蛋:王负如果跟他爹姓,就叫郭负了,背锅的意思(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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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伺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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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下本开预收里那本猫猫幻言!这本完结了但是有效收不够,客官路过留一个收藏,助力扑街小咕入v吧(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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