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Cinderella - 3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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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和意推门进去，家里正好吃完饭，俞婉淑在收拾饭桌，看到她回来，随意聊起。
“今天去哪玩啦？”
“去高中那走走。”云和意换了鞋，没在客厅久留，“妈我先进去了。”
云和意回房间关好门，没咋动，她有预感等会肯定得有人找她。
果然，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敲都没敲。
她奶奶那苍老面孔出现在她眼前，毫不顾及，走了进来，脊背弓着，手握拳背在身后。
“明天好好收拾自己。”老人的声音没有该有的慈祥，上眼皮耷拉着，视线透过狭窄的眼缝，落在云和意身上，上下打量着，“别给我搞砸了，听到没。”
毫无温度的叮嘱，亦或者说是警告，她也不等云和意回应，最后瞥她一眼，直接出去了。
云和意看着房门缓慢合上，最后“砰”的一声，随之即来的，还有她沉沉的一句：“没。”
烦闷的。
还有赌气，只是也没人知道，更不会让别人知道，云和意在房间，看看这看看那，自己消化了这个情绪。
明天中午跟对方吃饭，奶奶找的相亲对象已经订好了地址，云和意一看，还怪高级的，甚至在美团上都没有团购买。
没有任何已知的信息，连对方姓什么都不知道，云和意一时不知道是她去还是替奶奶去相这个亲。
但是未雨绸缪，她这个晚上率先去搜寻了各种拒绝相亲对象的话术，希望不会引起对方的不愉快。
这个烦闷劲一直持续到晚上。
云和意洗完澡躺床上，机械般地定了闹钟，准备睡觉，可是怎么都睡不着。
脑子是乱的，一会是明天的事，自己在脑中演练如何委婉得体地拒绝。一会又是今天的事，喷溅的可乐，钓上的小金鱼，还有啫啫煲的鱿鱼丝，以及像它的云。
还有那朵云，那只蝴蝶。
微弱的床头灯光中，云和意爬起来，摸起了放在床头柜上的小蝴蝶项链。
她趴在枕头上，半张脸陷进去，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拇指摩挲这冰凉的蝴蝶翅膀，翻过来，摸到了背面刻着的那朵云。
精细的刻纹有着独特的触感，不知为何，摸得她的掌心有些痒。
反扣的手机放在前面，突然发出“滋滋”两声震动，云和意手一顿，像是触碰到了某种开关。
云和意拿起来。
是池峖。
顶着【栗酥饼】的备注，问的却是跟栗酥饼毫不相关的事情。
【栗酥饼：有计划什么时候回去吗？】
【云：明天不回去，明天还有事】
【云：哭泣.jpg】
【云：你要回去了吗】
【栗酥饼：暂时不回】
得知这个消息，云和意心里在想，他这个暂时是到什么时候，可是都说是暂时了，那应该也不确定吧。
不确定也没关系，至少在确定之前，还能一起吃饭呀。
嗯……如果他有空的话。
她是真的喜欢跟他一块吃饭，无论是在他家，还是一起在外面。
云和意琢磨了会，没问，只是说：回去之前再去吃点当地的好吃的吧。
【栗酥饼：嗯，听你的，还有什么地方推荐】
要说起推荐的地方，云和意可有很多备选。
想想就来劲了，完全忘了自己原本是打算睡觉的。
她撑着坐了起来，柔和的灯光打在她的侧脸。下垂的睫毛投下阴影，半阖的眼睛也藏不住眼底的愉悦。
云和意甚至追忆到了遥远的小学时光。
比如某家店当时很好吃，爸爸妈妈带她去过几次，到后来她自己去的时候找不到，再后来发现倒闭了，她还为此伤心了很久，没跟任何人说，有一次妈妈问她为什么不开心，她只说因为爸爸做饭不好吃。
当然后来不会说这种伤别人心的话了，那时候是有些毫无顾忌，但也有好处，赵姨听说这件事后笑了好久，然后把她叫去家里吃饭，填补了她小小心灵的遗憾。
但其实大一点后才发现，那家店不是倒闭了，只是搬走了，还换了更大的店面，只是再也没有之前好吃了。
【栗酥饼：那是够让人伤心的】
【云：你说我跟说我爸做饭难吃吗】
【栗酥饼：我说你发现那家店倒闭后】
【栗酥饼：后来发现它味道变了是不是更伤心了】
【云：是有点伤心，不过都接受了，做饭味道会变太正常了】
【栗酥饼：嗯？那你觉得】
【栗酥饼：我有变吗？】
【栗酥饼：一开始，和现在】
嗯？
云和意脑子里一团浆糊，不知道是开始困了还是着实疑惑。
他在问什么变不变，什么变，什么不变，开始什么，现在什么？什么什么？
当她还在纠结的时候，池峖又补充了一句。
【栗酥饼：我做饭的口味】
云和意心里恍然。
她回：没呀。
按照她的了解，做饭的人是需要夸奖的。
就拿他爸来说，如果在饭桌上夸上他几句，他立马就说下次给他们做新样式。
但夸奖的内容是因人而异的，对于她爸这种进步型选手，得说做得越来越好吃了；但是如果是赵姨，那就是这么多年手艺还是如此娴熟。
所以面对池峖，云和意说：现在跟之前一样好吃。
也不知道他满不满意，倒是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云和意想他是满意的。
这一时间把明天的事抛在了脑后，云和意心里压着的石头也轻了许多——主要是聊着给聊忘了，直到后面说困，放下手机一沾枕头就睡了。
第二天被闹钟叫醒的时候，她还是有些懵，怎么也不相信自己会在没事的早上定这种闹钟。
不过还没等她关闹钟，就有人敲门，叫她快点，云和意想起今天的事，从迷糊中缓过来，起床了。
简单吃了早餐，奶奶就来挑剔她穿的衣服，认为不重视，重新给她找了一套庄重一点的。
云和意平时实在是不穿这种风格，有些不自在，但无法，还被老人家盯着收拾自己，要求她把头发全梳上去扎起来，说是让人看着干净利落——那种上小学她妈都不会给她搞并且嫌弃的大光明顶发型。
俞婉淑本来没参与，但看到这忍不了了，过去帮云和意把头发梳下来，“什么利落不利落，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咱们这还不够尊重吗。”
奶奶在旁边轻哼了一声，不说话就已经表态了。
俞婉淑给云和意整理好，低声嘱咐：“去完早点回来，你奶奶这里我来说，总不能不喜欢也硬凑，别勉强自己。”
“嗯，知道了。”云和意应着，就知道她们一直都没统一过意见。
干完这些，俞婉淑给她煮了碗面，又叫她吃了点。
“想你也跟陌生人吃饭吃不下，等会得饿了，吃点再过去……不该吃的别吃，回家再吃点。”
她说到后面，意有所指地看了对面的老人一眼，但奇怪的是，今天她奶奶很安静，也没跟俞婉淑顶过什么嘴。
“好。”云和意吃得慢，更何况有两个人看着她吃，两人都面色不太好。
云和意想缓和一下气氛，随意提起：“云珈牧他还在睡？”
俞婉淑心思也完全不在儿子身上，更随便了：“反正今天没见过。”
家里的气氛就这样，一直持续到云国安送云和意过去，奶奶也跟上了，看着云和意走进去，他们才离开。
餐厅很大，但云和意没有第一时间就过去预订的位置，而是跟服务员询问过后，在洗手间呆了会。
她来早了，不知道为什么，奶奶一直催她出门，说来晚了不好。
可是，她看了看时间，刚到十一点，离约的时间还有半小时，餐厅里人都还只有几个，是不是太早了，连洗手间都没人。
不过这家餐厅是真挺大的，两层，装修也很有格调，天花板挂着敞亮的水晶灯，每一桌也有额外装饰的蜡烛灯。
连洗手间的装修都不一般，放着舒缓的音乐，点着昂贵的香薰，尽头小窗半合的百叶窗，隐蔽又透着行行相隔的太阳光。
云和意百无聊赖地踱着步，食指轻轻扒开百叶窗往外看。
餐厅对面也是一家金碧辉煌的酒店，至少从外观上是，两根大圆柱上面刻着盘龙，雕刻的酒店名字都是带着金箔，反射着阳光。
奢华的地方，云和意轻叹口气。
又看了眼时间，再待一会吧，她开始无聊地玩手机，无聊之中微信又弹出信息。
是池峖问她中午吃什么，他的出现打破了这异常安静的氛围，云和意想也没想，说：我不知道。
然后他：一起吃？
他不知道她现在所处的情况，但也不好跟他解释了，云和意只能拒绝。
还没聊多久，外面有人进来，看到云和意一个人在里面干站着玩手机，多瞅了她几眼。
云和意被看得不自在，佯装淡定地出去了，在大厅也不能干站着，看着时间快到了，跟池峖简单解释了一些还有事，就过去了。
她有点担心，对方会不会不好说话，如果实在说不了，她就跑。
这么想着，找到了一楼窗边的一个位置，那个桌位上正坐着一个男人，西装革履，坐得端正，正低头看着菜单。
云和意身侧的手紧紧攥着，然后深呼吸，放松，走了过去。
还有几步路，座位上的男人似乎感应到，抬起头看到她，认出她似的，先站起来，微笑开口：“你好。”
待她走近，礼节性地伸出手，云和意愣了一下，垂着的手慢慢抬起，十分迅速地浅握了一下，小声说：“你好。”
云和意坐下，盯着桌子中间的菜单，双手放在腿上，不自然地揪着。
然后呢，说什么，她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说抱歉吗，直接说自己其实没有想法，是应着家里要求来的。
他会不会觉得他们一家在忽悠他……
天呐。
原本想好的理由完全派不上用场，面对这种场面实在让她不知所措。
“额……云，和意。”
他开口了，他知道她的名字。
不能再继续了。
“我其实……”云和意紧张地说了个开头，她的手心开始出汗，心里虚，不敢看他，“我——”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变……不记得我了吗？”
他突然的陈述把云和意原本混乱的脑子定住，迫使她抬起头看他。
然而眼前人展示出来的成熟气质，看着她似乎有好奇，但更多的是暗含的期待。
可惜了，云和意根本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一号人。
他眼中的期待也逐渐落地，好像云和意的反应也在他意料之中：“不记得也正常，你高中的时候也不跟谁玩，总是自己待着。哦，那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郑林。”
“郑……”云和意嘴里念着，“郑林。”
高中？
高中同学。
郑……
这个姓在这边不常见，云和意在回忆里搜寻了一番。
“这么说吧，高三时候还是我接替你管的纪律，怎么样，想起来了吗？”
听他这么说着，云和意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身影，在讲台上坐着，甚至……还记过她和龙玥婷的名。
再记不起就不太礼貌了，云和意喃喃着：“记起来了，抱歉。”
突然有了这一层联系，云和意不仅没觉得放松，反而更紧张了，一种来自对她熟悉的陌生人的压力——因为她对这个人仅有一个表面的印象。
不过。
该说的还是要说。
“我其实……是听家里人的话来的。”
“这我知道。”郑林毫不意外，“我也是听说你在相亲，听说是你，我才来的。”
云和意闭眼。
她不是这个意思。
“家里很急吗？”
云和意不知道如何回答他这个问题，但她现在想逃，没做声，也没反应。
对面似乎对她这样并不意外，接着说：“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是认真的，我可以帮你解决家里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我们以后可以慢慢了解，虽然是有点急，不过这些年我也有一定的积蓄，结婚以后钱可以归你管。”
他这一句句话连着砸过来，让云和意有些发懵，不可相信地看着他，嘴里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结婚？”
郑林笑了一下，笑得很真诚：“嗯，你家人没把计划告诉你吗？下个月我们就可以领证了，现在他们还在挑日子。”
云和意说不出一句话，明明是大夏天，阳光透过窗边照在她的手上，可是她两只手都凉得发麻。
“我听说你没找工作，这也没关系，我现在工资还可以，养你完全没问题。”
郑林这时才发现云和意的表情不对劲，但他只认为云和意还心存芥蒂。
“或者你认为这是一段没有感情的婚姻……但是你应该不知道，我——”
“我家人……”云和意出声打断，本来就不大的声音，现在还有些哑，像清水流入干涸沙漠，瞬间蒸发。
“他们说下个月结婚吗？”
郑林看她这样，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下个月领证，婚礼才刚开始筹备吧。怎么了，还是你的时间不允许？”
“是我奶奶说的吗？”
她的状态实在不对，嘴唇有些发颤，也没有一开始的拘谨，或者说是完全忘了如何拘谨，眼睛紧紧盯着他，微微发红，“我奶奶是吗？只有我奶奶。”
郑林有些慌了，“和意，你是对这个安排有什么不满意吗，可以跟我提。”
“别这么叫我。”云和意摇着头，她现在有些害怕，声音带着倔强的颤抖：“我不结婚。”
说完，就起身要走。
不能在这里了，她必须要走了。
什么体面，什么两家人的关系，她不管了。
还没跨出一步，就被人抓住手腕。
郑林语气里带着急迫：“别走，我是哪里做错了吗？你告诉我。”
云和意想甩开，可是他攥得太紧了，根本挣不开。
再不走，她眼泪真的憋不住了，鼻子一阵发酸，她不想在陌生人面前流泪。
现在这个场面不是她想要的，她很无助，想走，为什么不让她走，为什么。
突然，身后传来几声急促的脚步声，一把冲到云和意面前，死死攥住郑林的手，用力往外扯。
云珈牧那眼神像是要吃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放开她。”
云和意没想到他会在这里出现，显然郑林也没想到，皱着眉问：“你是谁？”
“你管不着，给我放开！”
说着，他用力一挣，把郑林的手扒开了。
云和意手腕上一圈红，云珈牧拉着她要走，被郑林叫住了，其实是在对云和意说：“你要是有中意的对象……我会祝福你的。”
云和意忍无可忍，皱着脸，语气不善，但处处防备：“他是我弟，还有，我不结婚，我会跟……家人说的。”
云珈牧不想跟他废话，带着她就往门口走，一想到等会回家，云和意还在死死憋着泪。
还没走出郑林的视线，云和意垂下的眼眸里闯入一双黑色运动鞋，灰色卫裤裤脚束着，宽松裤腿下隐隐藏着肌肉线条。
云和意心一凝。
云珈牧还是烦躁的语气，在爆炸边缘：“走开。”
眼前的人没有移动半步，云和意心里突突的，一抬头，对上池峖那双写满复杂情绪的眼睛。
不知道他在这站了多久，云和意忍不住想，他都看到了吗。
这个念头一出来，让她害怕，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称得上不堪的一面。
“云和意。”
池峖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他没有理会旁边的云珈牧，死死地盯着她，想从她眼里读出什么。
可是看到的，只有她终于夺眶而出的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在地，好像也在他心上烫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Cinderella - 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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