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夏》胡辞

67、Chapter.67

　　Chapter.67

　　那天过后，邹慕星在寒假里就减少去周繁家里做卷子的次数。和大人相处尚可是一回事，经常相处，那肯定就是另一码事。

　　何况，她心里始终压着沉沉的事，时不时泛起，就好似有根摆针，滴答滴答，在山南和北河之间反复摆动。

　　寒假开始时，凌灵曾询问过邹慕星来不来店里兼职。毕竟是高三，邹慕星心动之余，还是选择拒绝。

　　常年第一也不敢轻易自大到丢弃学习时间。赚一时的钱和赚以后的钱，她还是分的清的。

　　后面凌灵又来询问，有偿邀请她和周繁一起为店里拍几组冬日景照，用作公众号宣传。于是两人学习相聚的地点顺势换到她的店内。

　　起初定动作拍了几组，凌灵看后不太满意，没有达到她想象中的自然唯美。后边干脆让他们自己做自己的事，她找机会抓拍。

　　托拍摄的福，两人坐的位置是靠窗观景最好的位置，也是最容易出氛围片的位置。点心和饮料是当季最火热的单品，免费提供，只是摆放角度需要按照凌灵的要求来。

　　这些对于邹慕星来说，都不是问题。能见到周繁，和他在一块待着，就能平稳保持好心情，学习也是件快乐的事情。

　　闲暇之余，凌灵也会跑过来和他们唠嗑，有时是吐槽，有时是八卦。两人停笔陪聊，权当中场休息。

　　凌灵：“今年不去德国过年？”

　　周繁：“不去，你舅说别总惯着他，也让他体会下独在异乡的感觉。”

　　凌灵：“好幼稚，不过没准你们不去，茂哥就会自己回来。”

　　邹慕星在一旁静静听着姐弟俩的闲谈，倒是第一次这么密集听到周繁哥哥的事情。想到吴盛南之前提及的话，待凌灵走后，她特意找周繁了解了下周茂的事。
　　周繁对着邹慕星坦坦荡荡，自是没什么不能说的，捏玩着她的指尖，将往事一点点道来。

　　茂繁兄弟俩打小感情好，或许是因为年龄差较明显，哥哥一直都特别有哥哥的样子。别人家哥哥带着弟弟妹妹上房揭瓦时，周茂已经可以很好照顾着弟弟，带着他长大。

　　因为是家里的长子，周茂一直寄予很大期望，哪怕没有明说，每每投来的目光是有份量的，无法遮掩的。周茂确实不负所望，成绩优，人品优，做儿子是“优”，做哥哥也是。

　　也许就是一路的印象都给出“优”，所以在不顾一切，寻求自我的道路上，遇到家庭阻碍，争吵时才会显得那么决绝。

　　人的一生中，总有突然“感觉自己长大”的一瞬间，有的人是十八岁，有的人二十八岁，更幸运的，或者在更迟的岁月里领悟。

　　周繁的这瞬间，就出现在小小的他站在哥哥面前，护着哥哥的梦想时。

　　“让哥去做想做的吧，我可以留下，家里还有我。”周繁浅笑着，手指磨蹭着邹慕星的手背，“当时说的感觉可悲勇，现在想来，好中二啊。”

　　邹慕星摇摇头，牢牢抓住周繁的手，“没有，那个的周繁就是勇敢的。”

　　她想了想，从书包扒拉了几下，在夹层里找到一张贴纸，拿起来撕下一片，牵过周繁的手，贴在他的手背处，摁了摁，认真说道：“这份勇敢，值得奖励一朵小红花。”

　　周繁彻底笑了，凑近看着那朵小红花，“嗯？哄小朋友呢？”

　　“那时候的你，可不就是一个小朋友吗？”邹慕星笑着眨眨眼。

　　确实是准备上初中的小朋友，那年还可以过儿童节。周繁笑眯眯勾勾手，静待着他的女孩靠近，然后抓准时机举起书本，轻柔的吻落隐匿地落在她的唇上。

　　“咔嚓——”

　　撤掉书本，两人循声同时望向声源处。凌灵看着成片，书本后边引人无限猜测，颇为满意，“这张好，到底是青春。”她俏皮的眨眨眼，“放心，不放在公众号里，给你们留着，等结婚那天放。”

　　邹慕星：“......”

　　后边邹慕星还问过周繁，问他想不想像他哥那样，走出去多看看。她想，世界本来就如此之大，她的少年可以去看、去闯、去感受。

　　周繁还是那个周繁，眸含星澜，说出来的话温柔动听，“想，但更想和你一起看。”

　　看吧，他还是那么会。

　　——

　　新学期开学后，各场模拟考纷沓至来。成绩并非一路向上，也非直线向下，跌宕起伏的折线里，肉眼可见的压力凝在每个人肩上。九班在本年级里，向来算是乐观活跃的气氛，此时也像是一潭死水。

　　在这种气氛下，章程和余遥已经吵过好几回，问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可点燃往往也只需要一点点不佳的情绪。

　　以往谢清融都是在台上鼓劲煮鸡汤，现在反而不说这些，转而劝他们放下。

　　“高考也不过是一场考试，它可以影响你们的人生，但不是起决定作用。心态要放松，要是因为考试把自己心态搞砸，那可真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得不偿失。”

　　“再则，模拟考也不等于高考，考完知道自己错哪就行，成绩看看就过了，不重要。按我们学校以往的成绩，上大学不是问题，怎么读好大学，才是你们今后要考虑的。”

　　“目光放长远些，等你们上了大学就会发现，后面还会有更多坎。”

　　九班同学：“......”

　　为了缓解班里不开朗的氛围，谢清融特意找到上一届的毕业同学，新鲜出炉的大学生，请他们自己在现在的大学里录份鼓励视频。

　　说是鼓励视频，其实就是紧张学习之余的调味料，让九班同学能在某个下午的班会上，开怀一乐。

　　视频里面出现的大学很多，各个省市皆有，背景里的气候和植被各不相同，有些甚至是国外风景。或是挣脱高考的束缚，视频里的学长学姐个个神采飞扬，妙趣横生。

　　有直接送祝福的，有直接拍摄校园景观的，还有制作小剧场的，简直可以用作各校招生宣传。

　　最有意思的当属北河大学的，走得是凡尔赛风，“学弟学妹们，北河大学师兄师姐替你们看过了，也就那样吧。”

　　“怎么说呢，像这么好看的园子，也就六七八九十个吧。像这样清澈的湖，也就一般般的大吧。像......”

　　“无论是哪个大学，都值得学弟学妹去走一遭，高考加油，我们在北河大学等你。”

　　声音毕，画面静止在背景绿意里，本以为视频就到此结束，没想到屏幕边上突然有个俊秀的男生探头探脑，“录祝福视频呢？你们不是山南市一中毕业的吗？”

　　画面外有人给予肯定的回答，男生眼珠一转，狡黠一笑，“那我也来说两句。”

　　“你又不是山中人，去你学校录去。”旁人笑骂，伸手要推他。

　　男生边顺着力向前走，边侧头伸手回喊，“周繁，山南一中的周繁，别忘了，我在北河大学等你。”人影消失在屏幕里，画外音还能听见“别~忘~了。”

　　由于有这一出，学长学姐特意在屏幕最后打上，“还想看？真的没有。想接着看的话，九月，我们在北河大学带你看。”一字一句配上铿锵有力的配音，像是使劲拓印在屏幕上一般。

　　九班里乐的不行，尤其是看到那个“尔康手”时，不少人看完后回头打趣周繁，什么关系啊，当着我们星姐的面就这样，还特意在北河大等你。

　　氛围到此，邹慕星也笑着配合演，“对呀，老实交代，这个别忘了是哪位？”

　　周繁一见到这样的邹慕星就止不住心痒手痒，情不自禁地抬手小捏着她的脸。讲台上谢清融适时响起清咳几声，提示某人注意场合。周繁大大方方放下手，笑着打发着班里的好奇心。
　　“一个认识的朋友。”

　　点到为止的好奇才不会让人生厌，九班同学稀稀拉拉嘘笑几声，也没继续纠缠着周繁，接着看其他学长学姐的祝福视频。

　　少了注目八卦的目光，周繁凑近捏玩着邹慕星的指尖，低声详尽交代，“胡简，之前在北河物理夏令营认识的朋友。在夏令营时关系还可以，做过队友，常常仗着大我们一届，抢着当队长。”

　　邹慕星抬抬眉，“听着不止一个的意思，你们之前约好去北河？”

　　“还有其他几个聊的来的，也没有约好，就是大家聚一块时聊过。来参加这种夏令营的，本身对物理就有不一样的兴趣。北河大学的物理又是最亮眼的，时常能提到。”

　　说起这些时，周繁面上笼罩着一层浅浅的笑意，隐隐有“酒逢知己千杯少”之意。邹慕星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周繁的指背，垂眸不知思索着何事。

　　教室屏幕上，新一轮的祝福视频即将结束，学长学姐有条不紊，声音响亮，“少年恃险若平地，独倚长剑凌清秋。望君顺利，祝君如愿。”

　　斗志昂扬的祝福整齐划一响彻，如同春雨惊雷。邹慕星抬头，看向周繁，问道：“平坦大路和荆棘小路，你会选哪一条？”

　　周繁视线从屏幕上挪回她那，眉眼间笑意洋洋，“哪条路上有我家星星？”

　　“说正经的呢。”

　　周繁正正色，换个方式礼貌重复道，“请问我家星星在哪条路上？”

　　换而言之，哪条路上有我家星星我就在哪，类似女朋友考到哪个城市我就在哪个城市。邹慕星盯着他看了半晌，蓦然失笑，“哪条路都可以有我，终点必然是我。”

　　讲台上祝福视频已经播完，谢清融正在播放励志鸡汤的合集，一声声“你能，你可以，你是最棒”里，邹慕星像是放下某个重担，面色一轻，握紧周繁的手，笑道：“周繁，我们去北河大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