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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西北慰军 ...

  •   卫含章原意是想带宁怀沙直面“惊喜”,但由于他起身时发现那人睡的正好,便没忍心将人弄醒。

      现在一看,倒是直接将惊喜送到宁怀沙面前更好。

      古语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知道是古人有误还是他自己实在是人品不好,遇到的大多是类似萨迪克一般的发言。

      但谁会跟手底下的亡魂计较呢?卫侯只考虑他的刀还锋不锋利,出刀速度快不快,一刀下去能不能索人性命,至于对面人的是非善恶,不在考量范围之内。

      那样的临死之咒太过于轻飘飘,不值一提,但卫含章下意识不愿意让宁怀沙看到知道。

      “萨迪克那些疯话没必要让其他人知道。”卫含章看着打扫战场的兵卒,侧头对周浵道。
      “哦,好。确实是些疯癫之语。”周浵没怎么在意的应下。

      这些年卫含章周身的功勋积攒的越发多,几乎到摇摇欲坠的地步,周浵只当他是不想外人听了那话再心生疑虑。

      话又说回来,那萨迪克说的轻巧,现在西北军站着上风地位,只要卫含章不发疯不打他们,当然可以维持住表面的和平之相。但万一有一天卫含章没在西北军中了呢,西北军没那么强盛了呢,那些鞑子还能安安分分只在自己的地皮上放牛牧马么?

      两人在一边观察着战场,顺便放哨,周浵见没什么人在近前,于是又开始借机发挥他那没事就烦一烦卫含章的属性,“风禾。”

      “怎么了?”

      听这称呼卫含章就知道他接下来没什么好屁。

      “朗照在京师没找足做参片的药材。”

      卫含章没什么表情,“俞寒这个废物点心,百年份的不好找就找十年份的,十年份的不好找就找新鲜的。对了,药材他找不到,消息没落下吧。”

      “没有,陛下听从了宁相的建议,征调了十万大军给曹平和晏安去了东南。”

      这下他的表情有些微变化。

      “东南,李愚。”他轻声喃喃。

      “将军,有什么问题吗?”能让这混账上心的多半问题就不小,周浵提了把心。

      “暂时不确定。”卫含章的余光扫过周围,压低了声音对周浵道,“西北的事务还是你打理着。”

      周浵反应不过来,只觉不舒服,“将军?”

      天一日一日转凉,举目是连片荒草,从极北吹刮来的风在轻甲的隙间迅疾穿梭,呼呼风声中带着铁甲相触的清脆“咔嚓”声。

      风一刮,卫含章那被瘴气燎过的嗓子和肺里就痒的厉害,但主将要在军前咳成个痨病鬼,未免太不像话。他伸手捏了下鼻头,缓缓地咽了口唾沫,将那痒意克制回去。

      “回头悄悄让陶大夫来找我。”

      西北军未来的走向形势未明,但这讳疾忌医的玩意儿居然愿意主动就医,虽然还要人大夫偷偷地,也算是长进喜人。

      “若有人问起就说是治头疼。”

      周浵激灵一下,卫含章的头疼算老毛病,平日也不影响行军打仗,他就懒得喝苦药汤,偶尔给他来次狠的,他才又喝几口药安抚着。

      这玩意儿突然要看大夫,居然不是因为头疼?

      周浵凑近过去,压着嗓子,“祖宗,您又从哪儿惹的腥?上回的伤还没好?艹,我就不该让你去的。”

      那人这次潜进蜀地,补齐了前几次绘图时的空缺。
      卫含章放逐自我到西北扎根五年,借着与鞑子交战的间隙就擅离职守往各处跑。至此,算将吴国的疆界跑全乎,也确拿到了详尽的舆图。但这些十足珍贵的图,要真正发挥作用还得有可遣之将,能用之兵。

      说句难听的,现在越国说到兵马,谁不指着卫侯呢?

      那些图是价值连城、千金不换,但要拿卫侯去换,越国的诸人就是再昏头,也都不会同意。

      “冷静点,上回的伤陶大夫看过没问题了的。”
      卫含章随意散漫,对着的好像不是他自己身体。

      提到这茬周浵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还好意思说?”

      卫含章皱眉勒马退后两步,他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嘶,他忘了。

      上回挨了一箭后,这人就仗着他念几分旧情,以及陶大夫倚老卖老,要推了他的南下之行。软磨硬泡都不同意在他身体还没有好全之前帮他打掩护。

      箭伤还能看到好的时候,其它零零总总的毛病治一治应该也有希望。但那头疼,根深蒂固,连宫中御医都束手无策,他要耗到猴年马月吗?

      于是卫大聪明就将兵法活学活用,来了招偷梁换柱、暗渡陈仓,在连探过几十个兵士的脉象后,他总结出正常人的大致脉象,再加上内力深厚,骗过陶大夫把脉那会儿,不是难事。

      卫侯顺利南下,但严重损害了陶大夫对于自己技术的信任。

      这事儿被揭开,多损卫侯的信誉威信,卫含章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装作忘干净了。于是他继续维持着“我就看你无理取闹”的表情。

      企图蒙混过关。

      周浵气笑了,“侯爷,用我给您把那些兵士的名姓报出来吗?”

      见糊弄不过去,卫含章自知理亏自然得安抚,“蔚之,我心里有数。我还想为越国多守几年,盼着天下顺平,百姓安居乐业。不会视身子为儿戏,随意糟践的。”

      没有谁会糟蹋着自己的身体玩儿,只不过当选择来临,二选其一时,不得不割舍不那么重要的罢了。

      “那你之前那话是何意?”
      周浵知道这人死性难改,他自己心下明白有数就好,况且卫侯的级别摆在那里,自己也不好多说。但这人都回来了,还要将事务交给自己管着,他总要问个原因。

      卫含章看向东南面,“蜀地兵马有动。”

      周浵明白了,动兵马粮草极耗费人力物力,必得先有战略部署后才调兵遣将,吴国现下未闻有大战事,何必调动兵马呢?况且还是蜀中那艰险难行之处的人马。那他让自己暂管事务,应是要空出手来,以备有不测之时,好随时听从朝廷的调令。

      “他们的动向你探明了吗?”周浵又问。

      卫侯既然发现了异动,不去抽丝剥茧探个究竟,可能比要他自觉受检、天天喝药还要困难。

      “去了南边。”

      吴国要想对越国不利,那至少都是向北方调兵,去南边不是南辕北辙吗?

      “侯爷,或许是要对付南蛮?”

      越国广受鞑子、雪奴和海寇的骚扰,吴国同样也不清闲,那些活跃于山野密林的南蛮一样令人头疼。

      但对付南蛮何必抽调蜀军,用吴地东南的水军不好吗,战力最强距离又近。

      情报还未搞来,卫含章暂时也看不明吴国这一棋舍近求远是为着什么,但这不妨碍拨动了卫侯心中的警绳,让他马不停蹄地回到西北军营,然后先下手为强,借着正巧要有个名目讨冬衣钱,干掉潜在隐患萨迪克。

      防止以后真有什么时,左支右绌,腹背受敌。

      就是不知道萨迪克的在天之灵能不能想明白,自己的无妄之灾原是吴人调了蜀军。

      “嗯,先遣人关注着,吴人有动随时报我。”

      周浵是真的头疼,但他不好直接开口骂这人是不是成精了蜘蛛,长了八条腿,恨不得大包大揽全天下的事,遂决定迂回行事。

      “对了,侯爷,您看您也原谅了宁相了吧?那之前哪事儿也算过去了吧?不管有什么,您要不改日给您三哥服个软……”

      “周浵!”

      卫含章骤然疾色,周浵来不及下马,当即垂首认错,“末将失言。”

      “我姓什么?陛下姓什么?我有多少条命,敢跟陛下称兄道弟?”

      这人什么都清楚。

      但他又在做什么呢,周浵眼眶泛红,“侯爷,这是哪儿?”

      卫含章不知道他身边的人是怎么了,一个二个的犟嘴还委屈,从故友到敌手,再到相伴多年的同窗同袍,“西北啊!”
      他咬着字,虽不声音震耳,但俨然一副,我再给你几分脸,如果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有你好看的样子。

      “那侯爷,吴地在哪儿?”周浵梗着脖子看向他。

      在东南。

      八杆子打不着的地方,这人要插手去管人家的事。

      对于西北之地分内之事,他恨不得将沙匪赶尽杀绝,让鞑子永无翻身之地。只领了西北军衔,却去测绘他境之图,完了后,不仅密切关注人家的军队走向,军事安排,还恨不得,将吴人的一举一动都收入囊中才罢休。
      怕是直接和吴地接壤的东南驻军,都没他这般懂得操心。

      偏生他还清楚自己只是姓卫而已,和左家没半毛钱的关系。
      他究竟是要脑袋呢,还是不要脑袋呢。

      卫含章掐着自己的掌心,让怒火平息下来,“那事是不咎原谅了我,不是我原谅了他。你别搞混淆了主客。”
      他和宁怀沙之间的恩怨不甚重要,重要的是告知与周浵,那件事是自己有错在身。离开上京城,远驻西北地,不是因为那里有两人得罪了他,他懒得的在上京城继续待着,是避祸,是赎罪。

      如此要归于旧好,主动权不在自己手上,在另外两人的手上。

      宁怀沙原谅了他,不计前嫌,所以才冰消雪融。

      而如果皇帝没有试图归好之心,他是不能忝着脸,自己就做那了一切状似未有发生的主的。

      周浵有些难以置信,这混账到底干了什么,但事涉九五至尊,卫含章又讳莫如深,他不敢过多过问,“好,就算这样。陛下派宁相来慰问您,不是给您台阶吗?”

      但这人对于此次皇帝遣使,态度十分之怪异,最不寻常的来使,和皇帝明显不是一般单纯遣人问候的用意,他采取最寻常的招待方法,套用惯常之礼。

      像什么,像人家有示好之意,他却无归好之心。

      “那事过不去。别问了。”

      好家伙,卫含章一口一个他的错,结果又是这幅死态度。

      周浵就没见过有罪魁祸首在债主都说算了的时候,还在咬着说事情过不去的。

      “行,您自个儿的事,我还懒得管了呢。但您悠着点,别哪天诛九族了,连累我和朗照。”

      卫含章已经尽收火气,仰头给自己灌了口水,“那没法子,除非你现在去写封告天下与卫侯断交书,否则我有什么好歹应该都和你脱不了关系。”

      周浵冷笑。

      “好了,吴人的动向我不能不清楚,记得赶紧去办。”

      不错,一切回归原地,但周浵已经好话说尽,没有办法了。

      卫含章却不关心他同袍的心理健康,只活络着心思,思索吴人调兵可能的走向,以及该做什么部署安排。

      突然间,他耳根里神经一动。

      卫含章抬手就抽了腰上的长刀,向周浵的方向打过去,然后就在周浵震惊的眼神中拽下刀鞘甩向身后。

      时机恰恰好,破空而来的袖箭被打落,身后也传来刀鞘击中肉身的声响,卫含章甚至有空抓着亲卫去察看的间隙吩咐。

      “那个高度,多半是个孩子,尽量活捉。”

      姓卫的仅剩的那点人性,让他下意识地扔了不那么危险的刀鞘去打偷袭之人,再嘱咐一声活捉,但也就仅此而已。

      但猝不及防被队友兼上司扔了大白刃的周浵心情十分微妙,然后猛然清醒,这人应当只听到破空声,就扔了刀来为自己格挡?
      很感动不错,但是那人就不知道西北大将军嫖姚侯在战场上的安全保护等级是最高的吗?

      他有个万一,自己活着有个屁用!

      亏他才说了他有什么好歹,自己也脱不了干系的话,有过去半刻钟吗?

      周浵尚未张口跟他讲讲军规纪律,连牙疼的表情都才露了一半,那厮竟然先行发作。

      “蠢货,箭来了都不知道躲!”

      说完横他一眼,卫含章就翻身下马去亲卫那边察看,究竟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小贼敢出来晃自己的眼睛。

      好吧好吧,卫大将军怎么会有错呢?

      呵呵。

      周浵冷笑两声飞速安慰好自己,在马上任劳任怨的环顾了周围一圈,确认没有其它异动,又命令人注意警戒、原地待命,然后才下马跟着卫含章去察看情况。

      一个胡人小孩儿,凶悍异常,被卫含章一刀鞘打来半折腿,还在原地狂扭动着身子跟缚住他的亲卫较劲。

      看着卫含章兴致极高的笑着凑近自己,那小胡人儿红着眼睛呸了他一脸,然后用平日来高歌的嗓子吼道,“狗贼!你不得好死!”

      旁边的亲卫和周浵不忍卒看,为了随后不被卫大将军灭口,都沉默而一致地低头憋笑。

      周浵身心略微舒畅,似乎大仇得报。

      这时卫含章倒是充分体现出江老先生“得意门生”的良好受教育水平,没有像对付萨迪克一样提刀就砍,而是抹了脸,然后用那小孩儿的胡辫搽干净,耸了耸肩。

      才口吐气死人的话。

      “人都是要死的,好不好死区别也不大。倒是你,小兔崽子,不好好配合的话怕是不能好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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