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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进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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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陆岁寒醒时,纪一舟还裸身睡在床榻上。暧昧不清的淤青红痕化作妩媚的花朵,绽放于白皙洁净的皮肤之上,似艳雪消融,余下一片无边春色。
将这一幕尽收眼里,陆岁寒顿觉□□一紧,呼吸再度粗重起来,手指不知不觉间覆盖上那窄瘦的腰肢,迫切地想要一亲芳泽。
指尖的灼热惊扰了睡梦,刹那间,纪一舟的睫毛颤动了下。
“岁寒?”他低喃着开口,声音里透露出精力透支的疲惫。
陆岁寒动作一滞,本能地收回手指,眸子里烧灼的欲情渐渐褪去,不冷不热问了声:“醒了?”
“嗯。”纪一舟撑着手臂起身,被子沿着身体的线条滑落至腰间,令人神往的隐秘沟壑若隐若现,让陆岁寒心猿意马。
“昨晚……”
“没关系。”
戛然而止的对话,像在心照不宣回避着什么。
房间内的空气凝滞了。
昨夜缠绵堪比一场淋漓的暴雨,雨下到后夜,愈发细密绵长,其间滋味百转千回,仅一次便叫人上瘾。
陆岁寒按捺下心底的冲动,拾起地上的衣服,刚一穿上,就听见门外传来家仆的声音:“少爷,白水帮的周堂突然登门拜访,说有事想和您商议。”
“劳请他在厅堂稍待,片刻后我便去见他。”纪一舟的声音传至门外。
“知道了,少爷。”
家仆离开后,陆岁寒眉头轻蹙:“白水帮与净海帮素无往来,周堂突然来找你,难道是被逼无路,想和你联手,借净海帮的势力对海龙会斩草除根?”
与纪一舟相识多年,他虽从不插手帮派间的斗争,却了解纪一舟的处事风格。昨夜纪一舟提到要避开白水帮,从海龙会手中抢夺西湾航路的地图,今早白水帮便派了人来,这想必都是纪一舟提前算计好的。
“……你猜到了。”
“这不难猜,”陆岁寒声音很凉,“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
“你不会答应,”纪一舟的声音冷静到近乎刻薄,“如此伤天害理之事,有违你处事原则。与其让你为我背弃本心,不如我直接动手。”
陆家世代敬佛行善,陆岁寒亦从小遵循家训,以善字待人,是真正的正人君子。若非如此,十二年前在南港码头偶遇,他不会救他。
他心里清楚,于陆岁寒而言,和他这样的人在一起,已是离经叛道之行。
或许他可以再做得不露声色些,在陆岁寒面前赌一把瞒天过海。
但他没有。
赌输的后果他承担不起,比起谎言带去的失望,和放任海龙会坐大带来的后果,纪一舟宁愿冒触怒陆岁寒风险一意孤行。
“你想过这么做会死多少人吗?”陆岁寒语气复杂,他知道纪一舟有诸多身不由己,但他并不喜欢纪一舟伤及无辜。
“海龙会元气大伤,是对付郑家的最好时机。现在不过一时阵痛,若能除掉郑家父子,对商会也大有裨益。”
“一舟……”陆岁寒注视向他,声音渐渐沉了下去,“昨晚我来时经过码头,遇到一个快死的人。”
那目光犹如一柄利剑,刺向纪一舟的同时,也刺向他们相识的过往。
纪一舟的心收紧,本能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不等纪一舟回应,陆岁寒径自说了下去:“是白水帮首领周百龄的儿子,刚满七岁。他伤得很重,抬眼看见陆家的车,便拖着条断腿爬过来,希望我能救他。”
纪一舟的心脏颤了一下,脱口而出。
“……你在怪我。”
整个南港无人不知陆家善名,垂死的孩子拖着重伤之体,将陆岁寒当成是最后的救命稻草,却不知道陆岁寒这晚要去见的人,是策划码头这场血案的主谋。
“他死了,”陆岁寒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你我少时初遇,你说过你是惜命之人。无关之人的性命在你眼里,就这般轻贱吗?”
许是“轻贱”二字触动了纪一舟,他倨傲地抬头,直直对上陆岁寒视线,寸步不让:“那你可有想过我?若不先发制人,等郑光尧得到西湾航路的地图,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对净海帮下手!”
陡然太高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之中,让气氛变得僵持。
纪一舟向来冷静自持,鲜少有情绪失控的时刻,这一字一句的质问,着实在心底压了太久。
他的心被陌生的眼神刺痛,继而又咬牙说道:“还是你觉得,这种事别人能做得,唯独我做不得,你陆岁寒的心上人做不得?”
“一舟!”陆岁寒脸色霍然变了,“我没有这么想过!”
纪一舟身体僵住,似乎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却薄唇紧抿,未有任何退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最终是陆岁寒率先退了一步,叹道:“一舟,我们之间一定要这样吗?”
他的手指缓缓抚上纪一舟的脸颊,眸底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声音低冷:“这些年,你我之间似乎生疏了许多。”
“你对所有人都这样冷漠,也抗拒与我过度亲热。你的心事那么多,却从不说给我听……有时我甚至觉得,如果当年你在码头遇到的人不是我,今天在你身旁的,可以是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陆岁寒的话里多了一抹深深的自嘲。
纪一舟的心凉入谷底,手指一点一点攥紧了身下的床单,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陆岁寒清楚他的脾气,未再等他的回应:“既然你还有事要处理,我也不便久留,今天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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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岁寒走得干脆,纪一舟也未留他披了衣服下床,推开门的一刹,正巧碰见王崇来找自己。
“少爷,昨夜码头附近的居民大多都已安全转移了。”
“我知道了,”纪一舟微微颔首,“辛苦大家了。”
“不过……”王崇迟疑了一下,“周百龄的儿子……”
“没事,”纪一舟语气淡漠,“我都已知道了。”
“对了,少爷,”王崇观察着纪一舟的脸色,“刚刚我看陆少爷走时,脸色不大好,可是为了昨夜的事?少爷既然在乎陆少爷的态度,何不当面让他知道……”
“不必了,”纪一舟望着陆岁寒离开的方向,突然觉得呼吸很疼“我和他之间相差的,又何止这一句解释?”
往日的恩情历历在目。
南港码头,百船沉海,生死一线间,陆岁寒于他有救命之恩。
十二年来,纪一舟未有一日忘记。
可陆岁寒却忘了,当日在码头,他注视着少年伤痕累累的身体,分明也对那明眸中的狠劲动过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