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夏天》凌北星

49、巴黎奥运会

　　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直到遇见你，才相信唯心主义。
　　——小太阳日记
　　经过上次的模拟赛，让他们更有默契，获得了奥运会的混双资格，拆队是为了寻找最优解，而重新组队是为了证明没有人比得过你在我身边。
　　三个月后就来到了巴黎奥运会出征仪式，　　出征仪式美其名曰出征仪式，其实就是冠军奥运特别新品的发布会。活动策划的既尴尬又无聊，又好死不死地架着八位出征奥运的运动员和教练组领导层一起给冠军卖面子，从参观展品区到在主台上进行的一系列冗杂的活动无一不昭示着活动的无厘头。
　　运动员发言环节每个人被分到了一句口号，虽然在车上工作人员提到过，但在主台上看到提词屏显示的属于自己的口号大家还是难以招架，温遇一句“和大家一起守护地球”让许稚夏紧急抿起了马上就要笑出来的嘴；仪式的最后还下了一场金色乒乓球雨，宋云策下场就吐槽怎么会有“祈福、效果、美感”三不沾的环节，除了被砸的嗷嗷叫失去表情管理之外，什么意义都没有。
　　好不容易挨到了对外直播结束，他们又被带到了另一个展品馆，那是奥运纪念系列文化衫。
　　“就像我们也为这次奥运会设计了很多纪念版的文化衫，也可以作为未来我们训练的文化衫。”工作人员为他们介绍道。
　　展品前领导教练摄影师围了一圈，温遇不自然地往后撤了撤，果不其然在几秒钟之后捕捉到四处乱瞟的葡萄眼睛。许稚夏终于把他捕捉到了自己的视线范围内，于是安心地转回头听着工作人员的介绍，实际上脚步却有一步步后退的趋势，恰巧江绵绵站在比她还靠前的位置，她本就无意争这样的镜头，便又干脆地退了几步，她轻轻地揉着自己的胳膊。
　　在她后面温遇时刻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不禁眉头一皱，略带着急地说：“刚才在主会场的时候我又看到你揉你的胳膊，不是说没什么事了么？千万不要自己强忍着，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他不易察觉地微微偏头，用细弱蚊蝇的气音问她。
　　“还行，没啥大事。”许稚夏压低声音回答。
　　“比如我们的混双首金。”
　　抢占镜头绝佳位置的江绵绵终于刻意地回过神寻找已经退到温遇身边的许稚夏，见后者似乎没有想要再上前的意思，便识趣地把展品柜让出来给他们看。
　　封在亚克力展示框里的黑色T恤上赫然印着“首金”两个字，交叠的左手和右手，“meet＆summer”的双logo，文化衫恨不得把所有能代表他们的元素都明里暗里地添在上边。
　　温遇的心脏咯噔一下，冠军出过不少颜色鲜艳的衣服，比如他平日里训练偏爱的红色，可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这黑底白字的“首金”文化衫，比任何一件亮色衣服都刺眼。
　　首金的成衣就好像一枚镣铐，把他们锁在360度环绕立体声要求他们只能夺金的压力房间里。
　　“温遇？”
　　他回过神，但不记得工作人员上一句cue他的缘由。身旁的许稚夏往斜前方走了一步，一句“挺不错的”打断了工作人员继续探寻下去的想法。
　　下一个展柜是“五金”纪念文化衫，五枚金牌环绕在胸口形成一个五角星的形状。封训高压之下被拉出来走无意义的形式主义，好不容易挨到结尾又莫名其妙开了两瓶巨大的香槟，出征六人组都没什么好脸色，但还是由着性子走完了流程。
　　“你知道我那时候在想什么吗？”回到车上的两个人又坐回到之前的位置，王楚钦盯着车窗上映出的许稚夏眺望窗外的眼睛，轻声问。
　　“想睡觉？让你昨天晚上不睡。”许稚夏少见地没有直面他的问题。
　　说实话，猝不及防看到那样类似“半场开香槟”的文化衫谁都不好受，何况随着奥运会的临近，混双带给他们的压力成倍增长，自封训以来他们在让分让局的比赛模式下，混双输了的次数比他们配了这八年打的所有比赛加起来都多。她也曾调侃过，如果不是有温遇站在身边，这混双真的能把她练到吐出来。
　　　“想，我们真的没有任何的退路了。”

　　出征仪式结束之后，就马不停蹄的飞到巴黎，东西还没放好，就去训练场馆熟悉场地。
　　训练馆的灯光有些刺眼。
　　许稚夏握着球拍的手微微发抖，她能感觉到掌心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对面的温遇正在专注地练习发球，他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高挺的鼻梁上还挂着几滴汗珠。
　　"休息一下吧。"温遇突然开口，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许稚夏点点头，走到场边拿起水杯。她能感觉到温遇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这让她更加紧张。自从确定要搭档参加巴黎奥运会混双比赛以来，她就一直处于这种状态。
　　"你很紧张。"温遇在她身边坐下，不是疑问句。
　　许稚夏抿了抿嘴，"这可是奥运会。"
　　"但你是许稚夏。"温遇转过头，目光灼灼，"那个在青训队时就敢跟男队员对打的许稚夏。"
　　许稚夏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那是五年前的事了，当时她刚进国家队青训队，因为不服气男队员看不起女队员的实力，硬是拉着温遇打了一场。虽然最后输了，但那场比赛让她一战成名。
　　"记得当时你说什么吗？"温遇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你说总有一天要站在奥运会的赛场上。"
　　许稚夏握紧了水杯，"我记得。"
　　"所以，"温遇站起身，向她伸出手，"让我们去实现它。"
　　许稚夏看着那只手，修长的手指上还带着常年握拍留下的茧。她深吸一口气，握住了那只手。

　　三天后，巴黎奥运会乒乓球混双比赛正式打响。

　　许稚夏站在入场通道里，听着外面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她能感觉到温遇站在自己身边，他的气息很稳，像一座永远不会动摇的山。
　　"准备好了吗？"温遇低声问。
　　许稚夏点点头，又摇摇头，"我..."
　　"看着我。"温遇突然转身，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他的眼神坚定而温暖，"记住，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许稚夏感觉眼眶有些发热，她用力眨了眨眼，"嗯。"
　　"走吧。"温遇松开手，率先走向通道出口。
　　刺眼的灯光扑面而来，许稚夏眯了眯眼，随即被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淹没。她能听到观众席上此起彼伏的"加油"声，有中文的，也有法语的。
　　第一场比赛是对阵日本组合。
　　许稚夏站在球台前，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几乎要盖过观众的呐喊。她看着对面正在热身的日本选手，突然感觉一阵眩晕。
　　"许稚夏。"温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发球。"
　　许稚夏深吸一口气，将球抛起。就在球拍即将触球的瞬间，她突然想起了温遇的话——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球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地落在对方台面上。日本选手显然没料到这个发球会如此刁钻，仓促回球，球高高弹起。
　　"好球！"温遇的声音里带着赞许，他一个跨步上前，一记势大力沉的扣杀直接得分。
　　1-0。
　　许稚夏感觉自己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她回头看了眼温遇，发现他正朝自己竖起大拇指。那个瞬间，她突然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搭档。
　　比赛进行得很顺利，他们以4-0的比分轻松拿下首胜。赛后采访时，有记者问许稚夏感觉如何，她笑着说："有温遇在，我很安心。"
　　接下来的比赛，他们一路过关斩将。每场比赛前，温遇都会在入场通道里对她说那句话："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而许稚夏也渐渐找到了状态，她的发球越来越刁钻，接发球也越来越稳定。
　　半决赛对阵德国组合时，他们遇到了开赛以来最大的挑战。德国组合是一对经验丰富的老将，配合默契，技术全面。前四局战成2-2平，决胜局更是打到了9-9。
　　关键时刻，许稚夏的一个发球失误让对手拿到赛点。她站在原地，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耳边传来观众的惊呼声，但她什么都听不清。
　　"许稚夏。"温遇的声音穿透了所有的嘈杂，"看着我。"
　　许稚夏机械地转过头，看到温遇坚定的眼神。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搭档比赛吗？"温遇一边擦汗一边说，"当时你也失误了，但最后我们赢了。"
　　许稚夏想起来了，那是三年前的世乒赛。当时她还是个新人，因为紧张连续失误，是温遇一次次鼓励她，最终他们逆转取胜。
　　"所以，"温遇走到她身边，"相信我。"
　　许稚夏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接下来的两个球，他们打出了开赛以来最完美的配合。温遇的强力进攻，许稚夏的精准防守，最终以12-10拿下决胜局。
　　赛后，许稚夏在更衣室里哭了。温遇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决赛对阵韩国组合的那天，巴黎下起了小雨。许稚夏站在窗前，看着雨滴打在玻璃上。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像是要跳出胸腔。
　　"准备好了吗？"温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许稚夏转过身，发现温遇已经穿好了比赛服。他的眼神依然坚定，但许稚夏注意到他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原来他也会紧张。
　　这个发现让许稚夏突然平静下来。她走到温遇面前，像他经常做的那样，按住了他的肩膀。
　　"温遇，"她轻声说，"这次换我来说——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温遇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那是许稚夏第一次看到他笑得这么开心。

　　决赛开始了。
　　韩国组合果然不愧是头号种子，他们的配合天衣无缝，进攻凌厉。第一局，许稚夏和温遇以9-11落败。
　　第二局开始前，许稚夏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走到温遇身边，低声说了几句。温遇的眼睛亮了起来，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比赛，他们改变了战术。许稚夏不再一味防守，而是开始主动进攻。她的反手快攻让韩国选手措手不及，而温遇则充分发挥了他的正手优势。
　　3-2，他们反超了比分。
　　第6局，韩国组合展开了疯狂反扑。比分交替上升，从8-8一直打到14-14。关键时刻，许稚夏的一个擦网球让他们拿到局点。
　　“准备好了吗？”
　　冠军点。她的声音好像是穿越了六年的时空，从南半球的布宜诺斯艾利斯传了回来。
　　“来！”
　　几秒之后，排山倒海的欢呼声刺破耳膜，这一刻他们期待了太久太久，她眼前瞬间模糊一片。

　　许稚夏愣在原地，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她听到观众的欢呼声，听到解说员激动的声音，但这一切都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她站起身，等着温遇朝她走来。两手紧握，她被扯进了他宽阔的怀抱里。
　　"我们赢了！"温遇在她耳边大喊，声音里带着哽咽。
　　许稚夏这才反应过来，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她紧紧抱住温遇，感觉他的心跳透过衣服传来，和自己的心跳融为一体。
　　你听，全场都在为我们欢呼。
　　颁奖仪式上，当国歌响起的那一刻，许稚夏看着冉冉升起的五星红旗，突然想起了五年前的那个下午。那时的她，还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拉着温遇要比赛。
　　而现在，他们站在了奥运会的最高领奖台上。
　　"谢谢你，"许稚夏轻声说，"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
　　温遇转过头，看着她笑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亮了整个体育馆。许稚夏看着温遇的侧脸，突然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搭档。
　　不是简单的配合，而是彼此信任，彼此支持，在对方最需要的时候，永远站在身边。
　　就像温遇一直做的那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