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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洗香香 ...

  •   砰!

      斧刃划出耀眼的白光重重劈在地上,随即一块木头分成两半。崔珏弯腰随意扶起一半木头,将手中的斧刃嵌入木头边缘,使劲一剁,木头应声裂成四块。将碎木头扔进独轮车的车斗,握起车把手推起独轮车吱呦吱呦前进。

      骄阳打上他赤裸的小臂,面庞晒出健康的红晕。大步前行的脚刚踢起稍许尘土就被正午的热风吹散。不远处的杨树嗦嗦作响,为忙碌的人们奏响欢快的旋律。

      一圈杨树围出的空地上垒砌四件大泥屋,屋顶烟囱突突冒烟,裹挟饭香飘向远方。二十多个伙夫杂工们挑水切菜忙碌了一早上连口水都不曾喝,肚子不由被挑动得咕咕叫。工头也看出所有人越干越没劲,站到磨盘上冲大家喊:“明天大王就要来村子。大家加把劲,讨得大王高兴,说不定一人赏一匹布呢!”

      他说的大王就是在高昌称王称霸的沮渠无周。沮渠无周从敦煌仓惶逃到高昌后为站稳脚跟便处处想法拉拢民心。每次行猎不住大宅反而住猎场附近的村子里,与村里的耆老拉家常,抱一抱垂髫小儿,视察农牧,临走时又会赏赐许多东西。村民因此在沮渠无周到来之前皆全力准备他的吃穿用具以让他满意好得些实惠与体面。

      尤其是吃,每次打猎必要带上王族百官上上下下几百号人。村里的人需要提前好几天准备。由于食材柴火清水用量极多,但村子自己的人都顾不过来,就会从外面雇人。雇的人也不是随便雇的,而是通过可靠的掮客找些良民。不仅省力气招人,还能保证这些人可靠,少生事。崔珏就是通过白鹭收买的掮客进了这个村子做活。从井里提出的包袱中有一套普通的衣衫与说明情况的书信。

      工头继续鼓劲:“今天中午一人加一大块肉!”“好!”众人欢呼。崔珏恰好走过来,工头也扬臂招呼:“那个汉人你也过来吃,吃完再干活。”把独轮车的木头哗啦倒入柴堆,崔珏拿起饭碗排队去打饭。

      加的卤牛肉足有拳头那么大,崔珏心满意足,踱步走到一人身旁,坐上石头,边吃边说:“怎么好多筐萝卜,难不成这些有钱人都喜欢吃萝卜?”这人得意地炫耀:“这你就不懂了吧。大王打猎,每次必打野鸡,因为大王喜欢吃。而且当天就要吃这,讲究得是吃个鲜。这些刚从地里挖出来的萝卜就是为了配野鸡。”“我不信。”见他没被自己的消息折服,这人急了:“我阿叔可是这次的厨子。大王身边的宦官提前就告诉他的,让他提前准备。”崔珏笑了下:“我信了。”说完,埋头吃饭。吃完饭,饭碗一撂就去干活。旁人都笑他傻气,干嘛不多休息一会儿,干多也不会多给工钱。

      第二日日薄西山,漫天红霞散成淡淡的青黑,天边遥遥传来连天号角,沮渠无周率领的打猎队伍来村子休整。工头听到号角紧张地满头热汗,手忙脚乱地满地乱跑去轰人干活,像是只追淘气小鸡们的老母鸡:“快去挑水!快去加柴火!快去把菜都下锅!大王要是吃不上口热饭,咱们都得玩完!”四间大伙房热火朝天,宛如四只吞云吐雾的巨兽。

      三个穿甲的士兵走来。淳朴的村民一见明晃晃的铠甲和寒气逼人的长刀吓得四散逃开。工头也怕得不行但也得招呼,便鼓足勇气走上前去笑道:“不知有什么事吩咐小人?”打头的士兵指一把身后的两个士兵:“把野鸡收拾好做了。”四只野鸡被撅着膀子钳在手里,正咕咕转动脑袋,丝毫不知道自己要下锅了。

      工头冲散开的村民们招手:“快把鸡接过来拔毛!”村民们哪敢近身,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前去。士兵们今天骑了一天的马累得不行,腿都是肿得,哪有心思等,不满意地嚷嚷:“快点啊!”一催,工头也害怕了,急急喊:“块来个人!”村民本就害怕,再一吼更不敢向前,步子反而向后退。工头见状后脊梁的皮都绷了起来。

      这时,一个身形瘦削的人走出来,步态坦然,大方走到士兵身前接过他手中的鸡。将缠在手腕间的草绳捆住两只鸡的鸡脚,放在地上后又接过另一个士兵手中的鸡如法炮制。随后拎起两只鸡返回伙房。工头快跳出嗓子眼的心才放回肚子。眯起眼一瞧,是那个干活很认真的汉人。

      把士兵们送走后工头来到伙房。崔珏正蹲在地上杀鸡,刀锋干脆利落得一闪,血就喷溅出来。原本昂扬的鸡头软踏踏垂了下去。工头见他干活麻利,心里对这个后辈又有了一点好感,蹲在他身边笑:“你叫什么名字,平常干什么呢。”崔珏拔下鸡毛,笑道:“我叫崔珏,在高昌城里做帮工。哪里有活我就去哪里。”“怪不得你干活这么麻利,也不像他们跟慌脚鸡似的,原来是在高昌见过大世面的。”高昌扼守交通要道,商业繁荣,不少无地少地的人都来此地讨生活,汉人也不少,工头便信了。

      工头对崔珏的喜爱更上一层,以长辈对后辈关切说:“以后有什么事就给阿叔讲,阿叔一定帮忙。”“我正好有一事想求阿叔。”“什么事?”“我听旁人说,等菜做好后,大王恩许村里的人可以端菜亲自敬献给大王。我一直想见见大王的模样,希望阿叔可以让我端菜。”

      早知道他想做这个端菜人,工头后悔不该轻易答应。他本来是想把这个机会给自己侄子的。可放出去的话又不能收回。“阿叔,求你了。”崔珏催了一句。工头转念一想,大王要在村子里住三天,这几只野鸡也要吃三天。就把今天端菜的机会给崔珏,后面几天都让自己侄子来。于是答应:“行,你去吧。”“谢谢阿叔!”崔珏笑起来。

      一碗热腾腾的野鸡萝卜出锅,厨子盛入瓦罐让崔珏端好。沮渠无周身边的宦官也得到消息过来。手下的小宦官搜过他的身,确认没有带利器,就昂起头说:“你跟在我身后。不许摇头晃脑,不许左张右望,不许随意开口。见了大王就跪下,大王问话你再答。知道吗?”“知道了。”

      崔珏跟在他的身后往村子里走。

      太阳最后一缕光线彻底消失在地平线后,整个村子沉浸在夜色之中。小宦官手中的纸灯笼勉强将浓稠的黑暗撕破薄薄一层,稍许露出地面。崔珏垂下头安静地走在队尾,一言不发默默跟着。

      虫儿嘶嘶,树叶飒飒,摩挲安抚或疲惫或紧张的神经。崔珏的肌肉慢慢松懈下来。忽然,腰上勒上一条强有力的手臂,拔上扛鼎般把他掳走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黑暗中鼻息交缠,肌肤相贴,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让人心烦意乱。崔珏不耐烦:“松开。”“想我了吗?”崔珏伸出一根手指点上那人的肩头顺着挺拔的身体曲线一路滑落在腿间,似乎浪荡又不在意:“只想这。”宛如一个流水无情的浪子。那人捉住崔珏的手指拉回到心口,很不甘心:“这儿没有想?”“没有。”

      遥远的地平线吹来一阵凉风,吹散密布的乌云,月光倾斜而下,勾勒出一张轮廓英挺的脸与一双精光四射的蓝眼睛。叱奴邪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落寞,可随即又遮掩下去。崔珏微微昂起头,露出一段好看的脖颈:“你怎么出来的?又怎么跟到了这?”

      叱奴邪狂拽酷炫地捋把额前的碎发,春风得意地说:“你来高昌就是为了沮渠无周。找到沮渠无周就能找到你。至于我怎么出来,你有你的消息网,我有我的消息网。我知道沮渠无周的儿子也就是所谓的大凉太子沮渠佛佑好美男——”

      “你给沮渠佛佑自荐枕席了?”崔珏漂亮的眼睛勾起懒猫似的弧度,揶揄地问。

      “那哪能啊。我得为你守身如玉。”叱奴邪不怀好意地顶了下崔珏。见崔珏愠怒地瞪他一眼才心满意足地继续说:“尔绵陈。那小子从小娇生惯养细皮嫩肉,正合适。我在牢里贿赂牢头见了高昌令,说我有一个美貌的弟弟要敬献给太子。高昌令经常给太子送美男。我这是给他瞌睡送枕头。高昌令给太子送美男不敢明着送,今天这种打猎就是个浑水摸鱼的好时机。我们因此出了大牢伪装成高昌令的随从。”

      “尔绵陈好歹是正经官家子弟,他愿意这么胡搞?”“最初是不愿意。我给他讲了一通天下大义的道理。搞得他热血沸腾。再说了,又不是真睡。他就答应了。他还自己洗得香喷喷去了沮渠佛佑的卧房。你别这样费力气去见沮渠无周,沮渠无周这会儿不在。因为我让忽地延那他们给沮渠无周身边的人告密说太子乱搞。这会儿沮渠无周应该在去沮渠佛佑院子的路上了。走,看热闹去。”说罢,抢过崔珏手中的鸡汤瓦罐一饮而尽。砸吧砸吧嘴:“这汤熬得真好喝。”

      崔珏猛然变了脸色,急忙砸了他手中的瓦罐:“快吐出来!里面我下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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