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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万箭穿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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叱奴邪等人双腿被绑在马上,手也被捆在马鞍上,木偶人一般任由□□的马朝魏军奔去。马蹄翻飞震得大地隆隆作响。他们眼睁睁地瞧着魏军越来越近,甚至能看清士兵身上的甲片。
但他们却什么也做不了,让马将他们带向并不遥远的死亡。
一阵箭雨划破长空铺天盖地袭来!目光一寸一寸描摹出箭飞来的方向,瞳孔已经映照出寒星似的箭头。尖利的哨音伴随着惨叫在耳畔此起彼伏。冲在排头的人纷纷落马坠地,一时间死伤大半。
远处在柔然军中的崔珏脸色煞白,愤怒和痛苦让他的身子忍不住颤抖。予成搂住他,故意在他耳畔用戏谑地声音道:“瞧啊,一眨眼的功夫就死了这么多。”忽然乐了:“小狼崽子命真好,喏,他还活着在马上呢。不过魏军的第二次箭也该发了。美人,要不要赌一赌,这次小狼崽子能活下来吗?诶,别乱动。”予成狠按一把崔珏的肩膀,将欲挣脱的他按下去:“你再乱动,我教人从后面射箭过去。让他们前心后背都扎个透。”崔珏的身体无力地颓下去。
长箭离弦如霹雳惊雷,第二次箭发出来了。瓢泼箭雨中,一支箭咝咝吐着信子朝叱奴邪的心口直飞而来。叱奴邪下意识去夹马,但予成为了保证他必死无疑,用了两道绳子捆。双腿已经被捆得结实动也动不了,又吹口哨想让马掉头,可马也无动于衷。耳膜被愈发明显的哨音震得越来越疼。叱奴邪想,今天大概交代在这了。他忽然感到有点遗憾。他并不遗憾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自从被阿耶抱进武川大营上战场见识过刀山血海马革裹尸后,对死亡,尤其是在战场上的死亡,对于他来说,更像是一种荣耀,属于武人的荣耀。他只是遗憾自己憧憬的美好未来,可以与崔珏一起创造的未来没办法实现。
不由得,他轻轻叹出一口气。
就在他准备带着遗憾迎接生命的终点时,忽然,一道人影横了过来。随即利刃刺中血肉发出的特殊闷响响了起来。竟然是护骨奇!护骨奇不知什么时间挣脱了捆手的绳子。他本来可以逃走,结果却用自己的身体为叱奴邪挡了一箭。长箭刺中他的眼窝,右眼眼睛鲜血淋漓。护骨奇疼得话也说不出口,但叱奴邪知道,他是为了自己的同火而牺牲了自己。这一次,护骨奇终于不再逃避。
左右环顾,第二次箭雨又射死射伤不少人。饶是忽地延那奇斤兄弟尔绵陈纥豆猫儿这些受过训练的人也受了伤,更何况从未上过战场的高车人。一时间,能坐稳在马上的已经不足五十余人。
第二次箭雨后,两方眼瞧着就要短兵相接,魏军变换阵型,弓箭手后撤,转而骑兵竖起盾牌,组成一道结实的防线。随即盾牌的缝隙里钻出来一杆杆长枪,雨后春笋似地冒老高直直扎出去。等待这些“敌人”撞上来刺死他们。
予成吹个得意口哨:“小狼崽子的好运气到此为止了。”崔珏冷笑一声:“我一定把你杀了。”听到威胁,予成反而笑了:“你一定得试试。”猖狂得身子忍不住笑得发颤。
护骨奇顾不得满脸鲜血,跃马过来,俯身解开叱奴邪手上的绳子。他痛得手指发抖,只靠着一股强大的毅力才精准找到绳头,牙一咬,解开了绳子!叱奴邪当即勒马冲锋,一马当先跃向魏军。
予成也惊了:“这不是找死吗?”
叱奴邪直直朝防线撞了过去。两面盾牌突然撤开了,他纵马跃进了军阵!
日头慢慢西斜,一抹残阳穿过云霞将天边映成鲜血。光线暗淡,辨别身边的人越来越费力。几乎只能看见个大概的轮廓。予成心里越来越焦急,叱奴邪到底死了没有?
天空红得几乎能滴下血。
予成有些焦急,呼和过一个斥候:“派人去掠阵探查下到底是怎么回事。”话音刚落,忽地杀声震天,只见原本只是对阵的魏军竟然发起了冲锋。号角连天,朔鼓动地,海啸一般汹涌而来。
予成心中大惊。他本来只打算借魏军的手杀死高车人和叱奴邪后就回撤从未想过魏军会发起冲锋,所以阵型松散,压根经不起极快速的冲击。就在他纳闷魏军怎么这么大胆的时候,疑惑解开了,领军的正是叱奴邪!
解开双手的叱奴邪当机立断朝指挥的前锋将军冲去,口中大声呼喝鲜卑语讲明身份。身经百战的将军立即指挥士兵让开道路让叱奴邪进来又下令士兵收起长矛,挽救了剩余人的性命。忽地延那他们也捡回了一条命。但他们没有像高车百姓那样退回后方反而重新围绕在叱奴邪的身边。甚至护骨奇也只是简单包扎一下伤口。
将军本想将叱奴邪送回去,但叱奴邪深知予成今日队伍松散,一定要抓住机会趁他还未站稳脚跟反击,不仅为了救回崔珏,也为了将予成打得元气大伤,短时间内不敢再犯。
魏军越逼越近,予成急忙指挥前锋都尉率千人阻挡。叱奴邪命忽地延那吹响号角,随即魏军左右延展,两头包抄,将前来的骑兵切割成了四块,像滚花卷似地包围起来。
柔然骑兵被卷进小小的空间,挤在一处动弹不得。在叱奴邪的指挥下魏军组织有序,一排盾牌掩护,二排长矛刺杀,待外侧的柔然兵倒地就缩小包围圈继续刺杀。各个包围圈如同绞肉机一般,越缩越小,直至柔然兵被最后一排持刀的士兵乱刀砍死。
叱奴邪突然又换了命令,原本卷死的包围圈又慢慢松开,露出一个小豁口。得了救的柔然骑兵纷纷往外冲,求生的念头盖过了理智,他们没有想,为何会突然松了包围。
柔然兵一贯见敌则逐利,如鸟兽之集,待困败则瓦解云散,丝毫无愧色。如今得了逃命的机会,谁也不肯落后乱糟糟冲回己方,口中大声呼喝同伴快逃。其余柔然兵见如此,面面相觑,犹豫一会,不顾命令掉头就跑。
予成见没占到便宜,裹挟崔珏上马:“美人,咱回高昌去。”崔珏奋起反抗,却被予成粗壮的胳膊一把捞上马鞍,死死压住。予成笑道:“今天小狼崽子好运气捡了一条命。不过我得了你,运气也不算太差。”怪叫一声,马蹄立刻翻腾飞奔向远方逃走。其余柔然兵见主将逃跑,更是追随其后,绝尘千里。
叱奴邪骑马紧追不舍,瞧见崔珏被予成劫走心中焦急万分。追随而来的忽地延那尔绵陈等人一同追赶,甚至受伤的护骨奇也只是用布简单包扎就来帮忙。他们只有一个目标,救出崔珏!
锋利的目光紧随予成的马而去。叱奴邪的眉头越皱越紧。他紧张又仔细地描摹予成的行进路线,每踏远一分,他的心就紧提一分。眼睛越来越干,但他不敢眨眼,他生怕稍微一合眼,崔珏就不见了......
光线越来越昏沉,炫目的夕阳已经惨淡成凄凉的青,远方卷来的朔风刀割似的鞭上面孔。叱奴邪一张英挺的脸孔沉寂出令人生畏的刚毅之色。
忽然,他的眼睛睁大了!
一声口哨响彻云霄。领命的忽地延那尔绵陈阿鹿桓忽地延那奇斤兄弟护骨奇当即调转马头飞驰而去向其余魏军传令。原本聚合之势的魏军忽地散开如两条磅礴的江水左右奔涌向逃兵包抄。
原本四散奔逃的柔然兵被左右夹击成一股,只能聚在一起向前跑,跑着跑着就发觉不对劲了,自己怎么跑到了一处盆地里!魏军迅速强占两边高地,把柔然兵包围在其中动弹不得。柔然兵紧张又惊恐地举刀举矛对着站上高岗的魏军。
一名魏军将军当即举手示意弓箭手发箭将这些柔然兵全部射死。弓箭手张弓搭箭,等待将军的命令。只要手一放下,万箭齐发!将军大吼一声,刚要放下手,嗖地一支利箭射来嗡嗡扎进地里,唬了他一跳。可他不敢发火,因为射箭的正是叱奴邪。
叱奴邪骑在马上,面色凝重地俯视低洼地里密密麻麻的柔然兵。他知道,崔珏就在其中。而这种唾手可得的胜利,正是崔珏用命换来的。
“闲来无事,咱们来聊一聊兵法。如果是这一片地形,小将军会如何排军布阵呢?”崔珏笑道。
“瞧见那片洼地没?如是我领兵,我一定会想办法把敌军引诱进这片洼地,围歼之!”叱奴邪得意地叉起腰。
那日扮做高车人被柔然兵驱赶行军的途中,叱奴邪与崔珏如此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