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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 51 章 ...


  •   她只是在院子里多站了那么一小会儿,突然一扇木窗伴着巨大响声朝她飞过来,少白吓得一连几个滚儿翻到几步开外,等站直了身子定睛一瞧,顺着光秃秃的窗口望进去,一个熟悉身影坐在榻上,伸直胳膊张开手掌,掌心尚还拢着一团流彩荧光,紧接着从门缝溜出来几只排着队的老鼠。

      少白揉了揉眼睛,竟是好几只刺猬,那些刺猬哆哆嗦嗦四散而逃,转眼不见踪影。

      眼下白毛怪一脸极不情愿,虽不发一言,却一点不耽误光是看表情便知道有多么讨厌那些灰溜溜跑出去的刺猬小妖。

      她三步并两飞快进了屋,屁股在榻上搭了个边儿。

      白毛怪一双眸子顿时亮了许多,身子靠在榻上,微微侧头,直等着发现少白身后还有个绸桑时,忽挺直身子,眸光一凛,像是用眼神就生能剐下二两肉来,如此良久,从被子里抽出胳膊,红色血点密密麻麻,像是肃辛城外草原夜空的繁星,多到数不清,喉咙里咕噜噜响了几声,最后吐出一句:“扎……错……了!”

      这话听得绸桑用袖子遮住口唇,弯弯笑眼打量着白毛怪那副蠢样子,生怕别人不晓得他在幸灾乐祸。

      难自渡的细银针少白不是没领教过,第一次来时也被拿来练手,镜婆的意思是不练针法算不得好医师,但总不好难为外人,浊姬的手下多少也算是自家人,练练就练练吧。

      那时候少白冷笑一声,违心说了句“真是三生有幸,这泼天的福气怎的就这么不开眼轮到我了呢?!我谢谢你!”往嘴里塞上一条白巾,一副等死模样,看表情还以为是英勇献身,实则心虚得很。

      不过实际上倒也不怎么疼,就是瞧着施针之人犹豫不决的样子很是瘆人,每落一针都是屏气敛息,时间一长再多耐心也要耗光。

      少白捧着白毛怪的脸上下左右检查了个遍,关切道:“镜婆真是厉害,你现在都愿意主动说话了!嗓子还疼不疼?身上还有哪里难受?在这儿可否吃得饱?穿得暖?可还缺什么?她有没有说你何时能回去?我在半更雪想你得紧,若差什么就同我讲,我想办法也给送来。”

      她一口气问了许多,多到白毛怪被问得情急,一时间竟什么也回答不出来,只飞快点头,又赶紧摇头,憋了半晌最后答了个模糊至极的“好。”他大概想说自己哪里都好。

      白毛怪低头呼出一道又重又长的气,伸手在怀中摸了又摸,掏出一块温吞的苏叶糕捧到少白面前去,那苏叶糕像是白白胖胖的小耗子,十分喜人,目光由下向上,终落在少白脸上,面上表情一如融化的冬冰。

      接过苏叶糕,吃得唇边沾满了红豆馅儿,像是头一次尝到苏叶糕那般欣喜,吃完了便坐在榻边儿,玩弄着白毛怪冰凉的指腹,白毛怪倒也任她摆弄,谁也没发现原已跨进门槛的绸桑是何时出去的,不知不觉,悄无声息。

      少白想着如今他们两个吃人家的嘴短,白毛怪又是个不通人情的,跟自己这个先天有缺的比还差上许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浊姬不许我乱跑,你在这儿只有他们能照顾你,要是无关痛痒的小事便不要置气,若是能知道你为何……”说至此,她环视一圈终还是把不死之身咽进了肚子。

      “罢了,退一万步讲,能将你嗓子治好就已经很好了,事情总要一点点解决。”心绪若泉眼喷涌,想起什么就说什么,“镜婆是不是知道你的秘密了?那是不是云起也知道了?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白毛怪为了让少白安心才摇了摇头,心里却在苦笑,自打来了难自渡什么药都喝过了,他一住下,镜婆就三天两头不着家,刨除三千年的野山参,还有凉拌蜈蚣、生吞蟾蜍、盐卤的蝎子,说镜婆要拿他炼制全天下最毒的蛊也不会让人感到奇怪。

      一见镜婆,白毛怪便晓得又要吃什么奇怪东西,还美其名曰以毒攻毒,吃下去有时肠胃翻江倒海,有时下腹疼如刀绞,不像是治病,倒像是要命,说不好是看他不会死索性拿来试药。

      他手指流连在少白掌心的绷带上,反手去探少白的经脉,现下灵气充盈,悬着的心稍稍放松下来。

      梨林里,泊夜已挥镐将坑填了回去,临了还不忘踩实,三五步远的另一棵树下一抹青色人影伫立。

      绸桑两只手交互插进袖口,斜眼睨着一声不吭的泊夜,方才少白一口气问出的那些话他甚至都没等到听完,便打消了在屋子里长待的念头。

      泊夜权当做没瞧见有那么个人,将镐放到砖墙边上靠着,解开襻膊,面上虽大汗淋漓,可看着亲手打理的梨林却也极为欣慰。

      “镜婆去城外山上顾那几亩药田,你竟没同她去,初来时我见你与她形影不离,何时改的性子?”绸桑对泊夜的语气似乎与对旁人不大一样,怎听着阴阳怪气。

      泊夜微微一愣,没有吭声,窄长脸上一双剑眉,一身黑色羽衣在光下隐隐泛着光泽,一副清贵相,可甭管是何身份,而今都不过是在难自渡里种种花摘摘草,捉一捉毒虫罢了。

      “想来也是,世人皆难入乌氏的眼。”绸桑佯装客气,假情假意就好似从匣子里取出散着霉味儿的衣裳,当着泊夜的面儿刻意抖了抖。

      乌氏是北禺最西的一个部族,位于尾水之畔,神困山里,尾水自神困山顶向下分流,密林深处乌氏族人随水而居,从来不问世事,便是南邵北禺打了这些年乌氏部族也从未插手过。

      大概也正是这个原因,北禺其余的部落对乌氏颇有怨言,但乌氏画地为牢从不出神困山,就算有怨言也不过是茶余饭后闲谈时埋怨上几句。

      秋风将院外的红枫卷了几片进院,泊夜随手取了身旁的扫帚便踏着步子去了。

      绸桑斜斜靠在粗糙扭曲的梨树枝干上,眸子里映着泊夜渐行渐远的背影,他不动声色打量着,似是思量些什么,眼瞧着黑影逐渐隐没于漫漫雪白落花之中,微微垂首低眉,一丝鄙薄蔑笑若夜空流星一闪即过。

      青色小兽在屋顶上窜来窜去,瞧着欢快得紧,秋风扑面而来,它站在迎风处挺直了胸膛闭着眼睛耸动鼻子细细嗅着,许是察觉了什么,纵身一跃跳到梨树上,站在枝头歪着脑袋瞧了瞧树下的绸桑,眨眼之间化作一团青色荧光一头扎进绸桑怀里消失不见。

      难自渡外,镜婆一手拄着拐杖,胳膊上挎着藤篮,顺着一家又一家墙根儿底下慢慢行在阴影之中,风带走她身上的味道,已是离医馆越来越近。

      绸桑提着袍子走到窗口,斜眸留心日头落到了哪里,缓缓开口:“或许我们该走了,用不上半刻钟镜婆便该到了。”

      少白一抬头,瞧见一张笑盈盈的脸,以梨花作衬,青色袍子被风吹得抖动不止。

      白毛怪心里的不安好似就要溢出来,拉着少白的手不肯撒开,她只好轻声安慰:“日子还长,不久多时我还会来,你放心,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少白抽出手,眨眼间化作鸟儿站上窗台,俯下身子用鸟喙叼起绸桑衣袖,掀开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正好方便钻进袖子里,一溜烟便不见了。

      倒不是不能像来时那般从后院溜出去,只是听说用不上半刻钟镜婆便能到医馆,不晓得是走哪条路,唯恐出门撞个满怀,还是保险些好,说实话袖子里真不是什么好地方。

      少白谨慎得很,即使猜测有八九分镜婆是不会晓得自己来过,但还是做贼心虚屏住呼吸,大气儿也不敢出。

      一双鸟爪紧紧抠着绸桑的胳膊,生怕一不小心被甩了出去,好在他很是体贴,一直端着双臂,路途似乎也平坦了许多,不得不说绸桑的夹棉袍子真的不大暖和。

      霞光尽数散去,入夜前,天空上的深蓝与金黄过渡交接,聚作奇异色彩,光影渐暗,店家纷纷踏出店门,家家户户点燃挂在门头的一对灯笼,整个肃辛城顿时淹没在灯火之中,像是江河上的一艘花船,城内城外明暗对比很是明显。

      外面愈发吵闹嘈杂,猜已是离了难自渡,少白在黑暗之中摸索着,路过行人无意间瞄见绸桑衣服里头怎还会动?好似平白多鼓起个比拳头还大一点儿的包,正顺着他衣袖向上游走,待等着少白重见光明之后才发现出口压根儿不是袖子。

      从绸桑怀里探出个圆溜溜的鸟脑袋,将周围目光能及之处都仔细看了一圈,见已远离医馆,这才安下心来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忽而觉得绸桑足下步子渐缓,少白抬头望了望,许是因秋风太过寒凉,亦或是灯火映照,他面颊红红,不曾低下头看上少白一眼,却不知哪里来的乐事,笑意逐渐攀上脸去,好似连身子都轻快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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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生生》已开 现言 校园 阴郁依恋型人格少女×病态双重人格少年 感谢支持~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