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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 60 章 ...


  •   南邵都城里有名有姓的人家哪怕是得了几两新茶也得叫这狐狸去品上一品,明眼人都晓得,品茶是假,逢迎是真,特别是家里女眷多的,狐狸会作诗填词,亦会琴棋书画,性子温润,最重要是生得好,虽有男人的身子,一张脸却是男人女人皆相宜,哪怕只是看看都养眼得很,久了便被大家戏称为喝茶、作诗、赏狐狸。

      那时候碍着面子绸桑不得不去,很快便得了大批拥趸,白公子以为像他这般生在女人堆儿里的,至少该是个妇女之友什么的,哪里会这么一点儿耐心都没有?更是绝不该像此时此刻表现出如此厌烦,好像彻底变了个人似的。

      舞姬的腿如山上青青藤蔓,擦着绸桑的膝而过,伸到他身侧来回磨蹭,玉臂揽上他肩颈,只要稍微一用力便能溜进他怀里,周身檀香四溢,不远处香炉里冒出的轻烟好似画上云雾一般悠然向上,舞姬贴着绸桑的耳垂细细嗅了嗅。

      “郎君美姿仪。”宛孙舞娘说着红了脸,双眸含情低眉轻语,忽娇羞起来,与她着实不搭,不像是纵横情场的高手,倒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也不晓得是真心诚意还是刻意为之。

      绸桑先是凛着一张脸,细细打量了这舞娘一番,蹙着眉不是在寻思喜欢还是不喜欢,而是欲要看透舞娘的心思,带着些许戒备,直是等到舞娘面上的笑意多少有些僵硬了,这才抬起头望了望房梁上悠哉叼着马蔺叶的白公子。

      绸桑轻拂了拂袍,忽而放松下来,许是打定了什么古怪主意,立马双眼一眯,须得做成对面之人明知是假笑才满意,“您客气。”

      此言一出,梁上白公子一愣,心里合计着男女之间有没有意思打眼就能瞧出来,开口若是甜言蜜语,抬头再一眉来眼去,这小手一牵就该成了。

      可眼瞧着绸桑多余的字儿一个也不说,当真是反常,竟然还如此客气,这是怎么回事儿?!平日里不是贯使些撒娇耍赖的本事吗?难不成不喜欢热情似火的?反倒是喜欢冷若冰霜的?

      想来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总有人得不到才是最好,白公子如此寻思着,还打算再等等,瞧一瞧事情会如何发展。

      “郎君可还记得妾?”舞姬用手指勾起绸桑衣带,将其拉近,只剩不到半尺距离,正打算抓住机会暗送秋波,那股子自信劲儿好似他已是囊中之物,这点儿小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问题是谁晓得绸桑连想都没想,果断摇了摇头,道了句:“是吗?还真是……”

      “郎君记得?”舞娘听此一言面上满是希冀,比先头来时还要精神许多。

      “还真是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呢。”他干笑两声。

      舞姬自打盯上他就没打算轻易放弃,用胳膊环住绸桑,玉指一寸一寸自绸桑袍领向下滑,倒是也不气馁,继续往下说着:“自花楼一见妾便对郎君念念不忘。”

      “哦嚯,那还真是不巧,在下天煞孤星,父母双亡,姊妹早夭,世上仅剩下一个还活着的亲戚,但不晓得他何时也会先在下而去,就连养的乌龟也不幸走在在下前头,可谓是养物,物毙,碰人,人亡,您看这……”他说话之时甚至还刻意缩了缩脖子,恨不得离那舞姬远点儿再远点儿,可如此一来就得笑意更浓才能掩盖双目之中流露出的不喜。

      “嘿,你这死狐狸!”房梁上的白公子啪嗒合扇,“死狐狸,这么半天我算是瞧明白了,这几句对付人的话都是从城里说书老爷子那儿搬来的吧?我看你是连一个字儿都没动过。”

      “妾不在乎!只要郎君肯跟妾好,有一日便算一日,没了也不后悔。”那舞姬言语间尽是倾慕。

      这可太难让人想通了,张王赵李各式公子她见了没有上千也得有几百,其中称得上俊朗显贵的最少也得有几十人,再不济那白公子也是才貌俱佳,他绸桑一个破落户竟能独得芳心?此言一出没让绸桑觉得自己比他人多么优秀,反倒心里生了些警惕,难不成是来害他的?

      “难道郎君对妾身一点感觉都没有?”舞姬急问。

      “还是有的。”言罢,绸桑吸了吸鼻子,那舞姬身上一股子浓郁的香粉味儿,他自己身上的檀香也重得很,本不该有什么不适应,可现实却并非如此,他猛然抬头转身,朝着无人处打了个震天响的喷嚏。

      一个便打完了?当然不是,这喷嚏打得此起彼伏,一个接着一个,趁机推开舞姬,从袖子里抽出一方帕子覆住口鼻,哑着嗓子道了句:“真是不大好意思,我该是对食草的妖太过于敏感,要不您离在下两丈以外试试?”

      “就真的没有一丁点儿可能了吗?郎君……”

      绸桑笑意凝固在脸上,解释也解释厌了,目光渐渐往房梁上投去,死死瞪着梁上那人,恨不得将白公子从那梁上扥下来狠狠踹上两脚,心想还真是吃菜不吃饭,给他闲着了,纯属没事儿找事儿。

      白公子举起拳头,竟然像孩童打闹般比划上了,嘴里嘀嘀咕咕不晓得又是在骂些什么,总之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但如此闹惯了也没什么威慑力。

      倒让绸桑起了报复心,最好大家都别消停,转回头故意表现得可怜兮兮,一双眸子霎时间竟沁着泪光,那帕子遮掩得恰到好处,尤不知帕下是否是笑意。

      白公子晓得绸桑是个极善变脸的主儿,却不晓得眼下这情况能变到哪里去,很快便有万种柔情袭来,怎觉得绸桑那双含情眸子要将他泡进蜜罐儿里,实不对劲,倘若这眼神来自于美人他自是开心,可这眼神沁着莫名爱意却是来自于绸桑。

      与其被步步逼问,倒不如化被动为主动,绸桑眼珠子一转想出个馊招,随即捏着帕子假装拭泪,“娘子可晓得在下为何不会心悦于您这样的美人儿?”一边说着甚至蹭着身子一点点靠近那舞姬,打眼瞧着像是体弱娘子,浑身散着阴柔至极的美感,比那舞姬还会示弱讨人爱怜。

      舞姬犹疑着摇了摇头,未料到他竟有这一面,许是被吓着了,一句话也没有说,眼里充满了疑问。

      绸桑忽撇过头不去看她,捏细嗓子带着哭腔说:“您怎的看不出来在下的心思呢?兴许在下喜欢的压根儿就不是女人。”说完还刻意抬头望了望梁上的白公子,帕下一抹坏笑。

      白公子嘴巴张得大大,一直叼着的马蔺草也掉了下来,接着一声“啊?”十分清晰,还差一点从梁上摔下来,在心里想将绸桑与方才那句话混到一起,可如何也安不到一块儿去,眼见梁下之人一双明眸依依深情,白公子此时只觉得这大概是世上最恐怖的事,连忙抱紧身子,“死狐狸,我事事都想着你,你竟如此戏耍我!可恶!”

      “哦嚯,那还真是谢谢了,下次大可不必如此记挂在下。”绸桑一语毕,忙转过头向那舞娘卖惨,“在下与白公子相识于微时,自知是天煞孤星的命数,故此不敢与他相亲,此事一直埋藏在绸桑心里,若非今日他来逼我,也断不会吐露,绸桑的事是小,莫要耽误了娘子,便让在下做唯一命苦的那一个……”

      两滴豆大的泪珠悄然落下,心里却是觉得有趣极了,他余光瞥着白公子,似有满腹怨念隐忍不发,又像是被抛弃无家可归的淋雨幼兽,“娘子若不信,抬眼瞧他腰间所佩之物,那是我半截尾尖,当年为了讨他开心,在下不晓得都做过多少荒唐事,为他生,为他死,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今日竟还带人来羞辱我,我的命怎么这样苦……”

      那舞姬听得一愣一愣,尾巴可是妖最重要的部位,若失去尾巴莫说难看,修炼会难上许多,以往的修为也会大大折损,说到割尾她不禁皱起眉,忽而露出尖尖鼻子圆圆耳朵朝着白公子嗅了嗅,还真有个带毛儿的配饰。

      那舞姬打眼一瞧生得像是老鼠,但又有点儿像是兔子,原来是只鼠兔。

      “果然!”愤慨之情难抑,舞娘上前紧攥住绸桑的手,紧接着好似安抚般将他揽在肩头,顺势轻抚他的脑袋,“尾巴之事竟然是真的,他这是在利用你啊!怎的这般不懂自爱!”话音落,也红了眼圈,“我晓得郎君心里苦,心里苦的又何止你一个。”

      大抵是身在情场看惯了负心人,自有朝三暮四的男子和吃干抹净的女子,痴情人反倒是是稀罕物。

      绸桑不晓得那舞姬想到些什么,只晓得她现在涕泪横流,还强压着情绪,努力憋着不哭出声来,见此情景也只好假装拭泪,“在下怎能不晓得,只是情到深处不能自已……”

      “呵,我倒成了恶人。”梁上的白公子环抱着胸,不乐意说道:“不管男人女人,劳苦还是显贵,舞姬还是屠夫,都该有选择的机会,机会我创造了,结果呢?你俩演舒服了,合着就我一个里外不是人?!这叫什么事儿?!”

      绸桑脑袋靠着舞姬的肩膀哼唧半晌才抬起头,擦着泪一转头便狠狠瞪了白公子一眼,一并露出毛茸茸的耳朵和尖尖的犬齿,顺便龇了龇牙,却忘了一旁的舞姬可是鼠兔,转回来时只见得其面色已不大好,浑身战栗,大概是天性压制,他甚至在脑海里补了一场草原里鼠兔们尖叫后四窜回穴。

      唯一担心的便是狐狸这一身份暴露,可鼠兔什么都怕,甭管是狐狸还是鹰雕,亦或是貂鼬,想来对方也不敢保准自己倒底是哪一个,思至此没什么能牵绊住自己,早知道如此简单还不如一早就露出犬齿,散出些气息算了,哪至于如此麻烦。

      绸桑觉得有趣,说不准明儿个一大早全肃辛城的人都会知道,纨绔公子与穷困书生不得不说的私密二三事,左的自己名声已经差到了底,早已无所谓再多些流言蜚语,白公子可是要难受咯,思及此,绸桑高兴极了,简直就要笑出声。

      “怎么会呢?绸桑绝不会逼你做不情愿之事……”言罢,撒开舞姬,迈着轻飘步子一个人走到重重纸幕之后背过身子。

      难不成真的情到深处?原还想要诉衷肠的舞姬而今被几句话唬住,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本想安慰又介怀绸桑的身份,眼看着那青色背影双肩一耸一耸,竟哭得如此伤心,便是再喜欢也难表出口去,舞姬抿着嘴,不晓得哪里来的一丝苦意。

      然而现实当然不是如此,绸桑良久憋笑终于是憋不住了,这才跑到一边去躲起来。

      那舞姬抬头求助似的望了望梁上的白公子,见其握着合拢的折扇不停拍打着脑门儿,好像那烧开的水壶,气红了脸,似下一秒一肚子火气就要从七窍喷涌而出。

      白公子斜眸瞥了瞥舞姬,摆了摆手示意她走,只是眨眼的功夫,那舞姬像是刚从笼子里放出来似的,提着裙子一溜烟跑了,等他深呼吸几次好不容易压制住火气,一扬袍子从房梁跳下来之后,甚至连她的背影都没有瞧见。

      那舞姬走时嘴里还不住念着:“此乃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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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生生》已开 现言 校园 阴郁依恋型人格少女×病态双重人格少年 感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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