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嫌弃的我们》远方无城

32、我的心永恒地倾向了你

　　在恋爱里的人通常是这样的，闹矛盾、分手，清醒的档口挥刀断情，觉得自己是目空一切的孤胆英雄，可那股劲过去，心里还是会反复复盘、情绪反扑，那点不甘心横撑在心中，像跟吞不下的鱼刺。

　　她无数遍告诉自己回不了头了，不过是期望李浩来找她落空的安慰。

　　李浩是打在她身上的一束高光，让她转瞬便可踏入童话故事，让她自信明媚，她无数次做梦梦见李浩，怎么不盼望他来，只是越来越灰心罢了。

　　等到心灰意冷，才突然出现，心中的委屈化为浓浓的怨怼。江小丽咬着牙，强忍住眼中盈盈泪花，把桌面上的书极快阖上，急急忙忙站起身来要出去，心慌意乱、动作仓促，让她行动并不连贯，抬腿向外迈的时候差点被凳子绊倒。

　　李浩连忙扶她，被江小丽一把打开。她告诉自己“要是和他说一个字就是傻逼！”

　　“小丽，我们还一起去南京吗？”

　　这句话一出，江小丽再也忍不住了，原本温热的眼泪就让眼角痒痒的，听到他这样说，泪水像掘了缺口的水田立马汩汩淌出：“我还去得了吗！你知道我为了和你一起去做了多少努力吗？你知道接受和你在一起我面临怎样的黑暗吗？你知道我这些日子怎么过来的吗？你知道网暴对人的伤害是多大吗？我整晚整晚焦虑得睡不着的时候你在哪里？我为什么还要和你一起去？我贱是吧！”

　　是啊，我是傻逼！

　　江小丽颓败地看着李浩，看着看着就笑了。

　　眼前这个垂头丧气，一点气焰也没有的男生，怎么和那个在国旗下讲话、在路灯里微笑着等她的少年画得上等号。江小丽有一瞬间诧异，难道是自己一开始就爱的想象中的人，绝对不是眼前这个暗沉沉，伤害过自己却没有半句道歉的人。她应该庆幸自己现在发现了这个真相，还有什么值得难过的？不该难过，一点也不应该！

　　他俩就这样对视着，教室里很昏暗，刷题的同学并没有侧头来看，世界好像荒芜得只剩他俩。

　　“你走吧！”江小丽淡淡地说，“我去不了南京了，我没有专项计划名额，我们……”，她以为自己不该痛苦、不该难过，但随着话到嘴边，眼泪还是不争气地当着他的面淌出来，“就这么算了吧”

　　以为的不该，和本能的反应构成她痛的根本。

　　李浩向前靠近一步想给她擦掉眼泪，但江小丽紧接着后退一步。那一步之隔似天堑。

　　江小丽深深吸了口气，下定决心似的，再不管李浩，扭身向教室外面走去。

　　在真正说分开之前，她有无数无数的期盼，盼望他们无论怎样都会合好，都能在一起。曾经一想到分开就觉得胸闷难受，但现在下定决心了，再难受也要面对。她相信时间会抚平所有，这是所有书籍影片、所有人都体会坚信的道理。

　　她一面走，一面抽抽噎噎地哭，埋着头不愿让人看到。

　　倏忽一阵风吹向背后，李浩从身后重而紧地抱住她：“我不要分开！我不许分开！”

　　江小丽用力挣扎：“凭什么你不许就不许！你当你是谁啊？你说什么我就要听，我是你想搭理就搭理，不想搭理就一脚踢开的玩具吗？这么长时间你都没出现，没关心过我过得好不好，没在大家都议论我的时候出来说一句话，他妈的现在跑出来装什么情圣，你把专项计划名额给我抢回来啊，你把那些给我打骚扰电话、发骚扰短信的人揍一顿啊，你向所有人说‘都他妈闭嘴’啊！你什么都没做，现在来干嘛？！啊，你来干嘛！”

　　江小丽越说越气，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猛地一脚躲在李浩的鞋背上，从他怀里挣脱。

　　她凝视着他，满眼怨恨。

　　李浩吃痛的抱住腿，单脚在原地跳着，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她。

　　江小丽什么都没说，转身就向楼下跑。拜托他是她现在最想做的事。

　　身后的脚步跟得很紧，密密的像夏天暴雨的入侵，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温柔地抵在走廊拐角墙体的凹槽里，嘴唇重重贴上，舌蛮不讲理直闯，不管她作何挣扎，他都一丝不松开。

　　生活仿佛净开玩笑，她苦苦期盼的时候永远等不到，当心灰意冷准备放下的时候，那人又生生地出现，讲着“爱”。可是爱难道不是心疼对方、不愿伤害对方吗？为什么让她体会到的却是层层叠叠的苦楚。

　　这哪里算爱。这不过是他的需要。

　　江小丽闭着眼睛，手臂用力的推他：“我不要你了！我不要了！”

　　她说的是“不要”，不是“不爱”，只是因为开始思考他爱不爱，开始发现自己在这份爱里吃了苦，却从未否定爱他。

　　走廊随时可能有人路过，晚饭时间已经过去，晚自习快到了。

　　李浩被她推攘着，才意识到她要分手是认真的，忽然很害怕，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头埋在她的肩窝，声音软软地说：“我们不分开，你别不要我，我把我的名额让给你，我们一起去南京……或者你想考其他地方，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你不用这样，”江小丽轻轻说，“你不都和姝毓楠在一起了吗？”

　　“什么？”李浩抬头疑惑的看着她，立马解释，“是她和我说，她有办法帮你解决谣言，让我给她讲题……”

　　江小丽冷笑：“你知不知道谣言就是她传出来的？”

　　“她不是你的朋友吗？”李浩惊诧。

　　“不是！”江小丽看着他认真说，“我很讨厌她，特别讨厌，所以我不希望你和她有任何接触。”

　　“好”他笑着点点头，像只听话的小狗。

　　江小丽不想知道他和姝毓楠之间发生了什么，最后一段时间，她只想好好复习。她推开李浩：“我要去吃饭了，我饿了。”

　　走了几步，转头看他：“走不走？”

　　李浩原本以为她还没原谅自己，可怜兮兮、垂头丧气，这时候见她叫他，立刻跟地主家的傻儿子一样咧开嘴，没心没肺地笑着跟上。

　　江小丽虽然心情平复，还是冷着脸：“你最近复习得怎么样……喔，看我问得什么问题，年级第一肯定没问题了……”

　　她沉默了，以前在李浩面前她总是有很多话，但是现在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就算是谈成绩，也只是因为自己考差了才冷嘲热讽，但是就连她自己也分不清这样尖酸是对李浩，还是对自己。

　　他俩就默默地走着。

　　五月份的天气已经有夏天的感觉了，傍晚的天空彩霞浮动着，风过树梢枝叶渐茂。

　　走到校门口，江小丽伸展了一下身体，李浩走在她身后，忽然从口袋掏出拍立得，咔嚓给她拍下来。

　　江小丽扭头看见他在拍，灿烂笑着，将两只手比出耶放在两颊旁：“把我拍好看点。”

　　“你知道，”李浩突然放下相机，盯着江小丽，“我今天早上睡觉梦见你要走，我一追就摔下床醒了。”

　　江小丽听着他说：“摔下地的时候，把你送给我的《德伯家的苔丝》打翻了，里面飞出一张照片，我生日的时候我们拍的，你还记得吗？”

　　江小丽点了点头，看到他泪眼婆娑。

　　“我拿着照片忽然觉得自己打碎了某样东西，我后知后觉的，”李浩哽咽了，“我不知道自己还找不找得回来……我坐在床前大哭了一场。”

　　李浩难为情地笑道：“很矫情吧，我觉得也是，可是我就是好害怕失去你……”

　　江小丽跑过去，张开双臂紧紧将李浩抱住。

　　无论情感的丝线如何纠葛、缠绕，我们谁都欺骗不了自己的心，都无法做到对心爱之人视若无睹。理智会呐喊“前程锦绣”、世俗会倡导“好女孩不早恋”、现实会摆出“心酸苦楚”，一切的一切都在警告我，不要靠近你，可是当我真正动心的那一刻，世界刹那间静了音，我的心永恒地倾向了你。

　　从那天之后，爱意再次复苏。每天晚上下了晚自习，他都会再去她的教室给她讲解物理和数学，高考一点点逼近，对其他高三学生也许是一把锋利的刀刃，但对他俩来说每过一天都标志着他俩离一起生活更靠近一步。

　　江小丽开始期待高考，即使没有专项计划，她也要靠自己的能力考去南京。

　　无论生命之前跟她开过多少玩笑，只要越过高考那道大门，她就能拿到走向光明的通行证。从此之后，和原生家庭彻底切割，她的人生可以由她自己主宰。她也不再是无家可归的人了，她会有李浩，他们会组建家庭，会生两三个孩子，她一定会做一个好母亲。

　　好多次，李浩讲完题在她旁边看她自己解的，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江小丽看了又心疼又心安。说高考就要临近了，要不不补习了，他却硬要坚持到最后。

　　“万一就差这一分，这可是决定我们爱情的分数，可神圣了！”他强撑起精神，一副革命势头的模样。

　　江小丽笑道：“好啊，那我努力学，好好考！”

　　然后看着他在旁边呼呼大睡，给他披上准备的厚外套继续写卷子。等写完，他画上红勾，他们按熄教室的灯，手牵手走了出去。

　　江小丽人生第一次觉得，幸福如此唾手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