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风》盈月流光

38、第三八章：守护

　　又将凌舒关了一个月，不见凌舒心急难耐的要出门，反而见他在家里潜心练字读书了。凌老爷和凌夫人站在屋内偷偷向里瞧，嘴角不禁浮起一丝微笑。凌夫人赞叹道：
　　“还是老爷有办法，就这么把他关着这孩子也不急不躁。看来是长大了，学会静心了。”
　　“可是光静心了也不行，都二十三四了，都没讨个媳妇回来。”凌老爷感叹道。
　　“老爷你倒是天天把他关在家里，他怎么去找媳妇？”
　　“你是说……该放他出去走走？”忽然意识到这点，凌老爷恍然大悟道。
　　“是呀。”凌夫人一面笑一面瞧见一凡端着茶碗从回廊的一角走出来。她连忙将那个小小的人儿叫在身边，得意道。“来跟老爷说说公子的近况？”
　　“公子白天吃吃喝喝，看看书写写字，到了晚上的时候，就穿着夜行衣出去了。”一凡抬头望天思索。“公子几乎每天晚上都出去……起先的二十天小的就蹲在门口等公子一脸春风的归来。公子的动作轻盈极了，爬个墙对于公子来说简直不是什么难事。”
　　听到这些，凌老爷的脸色渐渐的阴云密布了起来。凌夫人见状让一凡退下，但是凌老爷不准。他示意让一凡继续说下去。
　　“后十天我就顺着公子出去的路线跟着了……发现公子每天晚上都很忙。忙着偷看苏公子看书，洗澡，最近天三……他不再偷看了，而是直接进房去跟苏公子……”
　　后面的话一凡不用说，听的人也明白。只觉得凌老爷的手都在抖，他站在原地沉了一口气，终于是轻声对一凡道：
　　“从今以后，凌舒身边的仆人全部撤走。你就跟着他，把他的行动汇报给我听。”
　　“是。”一凡低眉顺目的应道。
　　“从现在就开始。”凌老爷吩咐道。“去吧。”

　　眼看着一凡渐渐走远，凌夫人第一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本来是拿凌舒的行程讨个好心情，却不料事情严重到这个地步。她回眸看看自己身边那个并不起眼的丈夫，忽然心中一阵酸涩。她不愿看见他这个模样，虽然他不起眼，但是她还是最爱他的笑容。他一难过，自己的心里就不是个滋味。
　　“老爷……凌舒他……”
　　“别再禁他的足了。”只听凌老爷轻声道。“以后他爱去哪，就去哪。”
　　“老爷？”听凌老爷这么说，凌夫人心中预感不妙。
　　“这小子会轻功……说不定还会其他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凌老爷苦笑道。“他已经在我们既摸不到也看不到的地方，独自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我们只看到了表面，却不懂他的心。”
　　“老爷这是不打算再管凌舒的事了？”
　　“不。一定要管。”凌老爷坚定了神色道。“他不读书，我可以不管他。他要学武，我可以顺着他。但是他跟男人……这样有违世俗大逆不道的事情，我不能再纵容他！子不教，父之过……是我没有教好他。也许他现在会恨我，但是……他以后总能明白我的心的……咳咳……！”
　　“老爷？！”一阵剧烈的咳嗽后，凌夫人惊见凌老爷手心的一滩血迹，顿时美眸盈泪，赶忙拿出手帕来给他擦试：“老爷……您要照顾好自己才是啊……其他的一切，都要先搁在一边。”
　　“凌舒这孩子我知道，他的心意不会改的。”凌老爷抬手擦擦口边的血迹道。“就算他嘴上应下了，也不会真的去做。”
　　“那……老爷打算？”
　　“既然凌舒的心意不变，只有去找另一个人了。”

　　夜色渐渐深了，苏洛白合上书本唤了一声香菱的名字。门口的香菱听见呼唤连忙端着热好的清茶送进来。苏洛白品了一口，眉头轻轻的舒展开来。他将茶杯放回去，问道：
　　“今日凌舒没有来？”
　　“再过一阵子天就要亮了，直到现在也不见凌舒的身影，怕是不来了吧。”香菱看看窗外，道。“洛白若是想他……”
　　“不必了。”苏洛白轻声答，又拿起了另一本书。
　　“洛白……你这几年以来就这么看书，思解，救济他人……难道……是想要回去么？”眼见自己心爱的男人成日这么不眠不休的，香菱心疼道。
　　“之前是……但是现在凌舒回来了，却又不想回去了。”苏洛白轻声应道。
　　“可是……既然不想回去，还如此不眠不休的做什么呢？”
　　“据现在的风声来说……边关不是很稳，我隐约的感觉到他们好像遇见了什么麻烦，但却又不说。”苏洛白皱眉道。“父皇定也在为这件事情操劳。若是听之任之不闻不问……霁月城只怕也脱不了干系。”
　　香菱只是默默的又倒了一杯茶。
　　眼前这男人虽说不想回皇宫，可是一颗心又时时刻刻系在那金色的牢笼之中，系着天下的黎明苍生。明明他口中的父皇已经被群臣和皇子们蒙了双眼，以为他已不在人世。明明他的兄弟们没有一个向着他，甚至暗地里想将他赶尽杀绝。明明他是迫不得已被逼出皇宫……可是……
　　香菱想，这或许就是一个男人心中难以磨灭的抱负。
　　“香菱？在想什么呢？”
　　“不……没什么。”香菱轻笑。
　　“对了，这几日叫你去看看凌舒都在干什么，你去看了么？”
　　见苏洛白饶有兴致的问起，香菱连忙道。
　　“看了……用功的很，也有照着你说的看书写字，就是不过两个字便睡过去了。”
　　“两个字也好，积少成多。”苏洛白笑。
　　“还有就是……”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香菱忽然道。
　　苏洛白望过去，示意她说下去。
　　“还有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身边多了个随从，有点像是当年那个总是跟在他身边的二胡。”
　　“这倒没什么，可能是他习惯有人跟着。”苏洛白道。
　　“跟着不奇怪……奇怪的是他像是在跟踪凌舒。虽然神似，但是他与之前那个小随从最大的区别就是，他并不为凌舒着想。让我感觉……他是在盼着凌舒倒霉。”香菱说到这里，苏洛白的面色忽然凝重了起来：“就是昨夜，我见他在凌舒的房间外面转悠，不知道要做什么。我就这么一直盯着他，一直到他回房间里才回来。或许是我感觉错了……他只是行为古怪些罢了。”
　　“不。”苏洛白道：“香菱，若是你的感觉出错了，这世间就没有准确的人了。”
　　“洛白……”
　　“继续看着凌舒。”苏洛白起身道。“若那小仆还有什么可疑之处……立马跟我说。”
　　“好。”

　　苏洛白没什么心思继续看书，就这么走出了房间。他抬头看看深蓝的天幕，转身进了自己的寝室换上夜行衣跃檐出去了。
　　果然还是不放心，不能把凌舒交给其他人去看管。漆黑的夜路漫漫，苏洛白心中只有这样一个想法。
　　一直到苏洛白镐起凌舒屋顶的瓦片，看见凌舒无限陶醉的睡脸，苏洛白才松了一口气。他就这么扒房顶，看着凌舒的睡颜有些傻傻的笑。梦中的凌舒也在笑，笑得比他还甜蜜。苏洛白只见凌舒翻了个身，衣衫开了一半，睡姿暧昧。顿时脸色烧红，心急火燎。
　　这一刻，苏洛白深刻的意识到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第二日一早，苏洛白刚睡下就有稀客造访。出于礼貌，苏洛白还是理好衣衫去了前厅。不料刚踏出一步，就看见木椅上做的老人并不陌生，桌边香菱沏好的清茶飘出暖暖的热气。凌老爷的面色有些凝重，气色也不好，整个人的气质冰冷极了。一点也不像是自己之前认识的和蔼的老人。苏洛白连忙快步走到老人身边，温文尔雅的笑道：
　　“凌伯伯，今日怎么有空到洛白府上看看？”
　　“洛白，我这人说话不爱绕弯子。”老人很直接的看着苏洛白清淡的笑脸道。“你跟我家儿子……”
　　“原来伯父已经知道了。”苏洛白坐在老人旁边的椅子上，轻声应道。
　　“我是知道了，但我也明确的告诉你，我不会让我家儿子就这样沦陷下去……”
　　“伯父，凌舒是什么样的人，您比我还要清楚。世俗的伦理是圈不住他的。”苏洛白澄澈的眼睛毫不躲闪的望着面前的这个老人，这样胸有成竹的目光让凌老爷的心灵跟着得到了不少的沉淀。
　　“我知道这点，但是作为凌舒的父亲，我经历的比他多，看到的比他多。我之所以不管他，是因为他那时候还在正常的轨道上。”
　　“伯父一直最心疼凌舒，最希望凌舒生活的幸福，这点洛白知道。所以，我想请伯父知道一点。那便是……除了我，没人能带给他，他想要的幸福。”苏洛白端起身边的茶杯，悠然的像是在说什么最平常不过的小事。“即使再优秀，再好的人也不行。我和凌舒都不是因为喜欢男人而在一起……不像伯父想的那样子。只不过我们喜欢的，恰巧正是对方。”
　　“你以为我单凭你这一句话就会信了么！”老人剧烈的咳嗽了一阵子，而后才道。“你给他的幸福就是让他不孝于自己的父母，大半夜的出来找你么？”
　　“凌舒是有大半夜的来找我，但是我多半都在看书。他来也只是学习一两个字，天亮就回去了。伯父不希望他多学点书本上的知识么？”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就是真的。”
　　“凌伯伯大可以去问凌舒。”苏洛白道。“或者说……老爷宁愿相信身边一个仆从的胡言乱语，也不肯相信自己的儿子？”
　　“我当然相信我儿子。”老人坚定道。
　　“也请凌伯伯相信我能够带给凌舒幸福。”苏洛白微笑。“我会等到凌伯伯想通，明白凌舒的幸福所在的时候。”
　　“你这孩子……怎么……”一番话说下来，老人忽觉面前这孩子太过于沉稳淡定。说话不慌不忙，井井有条。就像到现在，自己居然会觉得他所说的并无道理，自己是该好好想想了。他看了苏洛白一眼，固执道：“是你说的，会等到我想通，明白。”
　　“是洛白说的。”
　　“如此……我便不多留了。”
　　“凌伯伯请稍等。”眼见老人要走，苏洛白连忙拉住他。凌老爷有些疑惑的望过来，却见苏洛白去了后堂一趟，取出一包药来递在自己手中，道：“洛白对草药比较喜爱，略有研究。凌伯伯将这药拿回去熬成几副，每日一次，不出五日便不会再咳嗽了。”
　　“这……”凌老爷握着手中的草药，心情复杂。
　　“还有……若是咳嗽不好，便不是生病所致。可以去问问您儿子该如何止咳。”
　　此话中别有深意，凌老爷虽是听出了，却弄不懂。
　　思来想去，老人家也只能别过苏洛白。默默拿着药包，走了。

　　清爽的夏季来临，凌舒坐在苏府院子里的小板凳上清爽不起来。也不知道苏洛白是怎么了，自已围着他蹭半天，最多只能换来一个浅浅的亲吻。苏洛白靠在院中的长椅上看书，凌舒就散开他的头发蹲在他身后把玩，待到苏洛白一本书看完之后，香菱正好走进院中。凌舒见香菱走进来，兴奋道：
　　“香菱，你快过来，看看洛白现在的样子如何？”
　　“……”
　　香菱的目光朝这边望过来，却不料刚一看到苏洛白就凝固了。她俏丽的脸庞由白变青，由青变紫，由紫变成……黑。苏洛白见香菱这幅模样，就命她打盆水来。香菱犹豫了半天，终于在决定死都不去打水的时候，凌舒把水端来了。
　　苏洛白把自己的脑袋往水面上这么一映，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怎么样？有没有蒙古美男子的风范？”凌舒自豪的昂头道。
　　“凌……凌舒！！”
　　一声怒吼过后，凌舒跑的没了人影。苏洛白想也没想，就顺着他跑的方向追过去。香菱连忙去拉苏洛白，可无奈没有将他拉住，只得站在原地无力道：
　　“洛白……要收拾凌舒也得先把自己一头辫子拆掉才是啊，这要是给别人看见了……”
　　果不其然，苏洛白刚一追进房间就被凌舒扑倒了。二人倒在地上纠缠厮打，从地上打到桌子上，从桌子上打到床上。一个时辰过去后，两人皆是累了，就这么肩并肩躺在床上休息。凌舒蹭蹭蹭，终于蹭到苏洛白的脸上，印下一排牙印。苏洛白也不介意凌舒在自己脸上啃来啃去，只是拉开凌舒，将他的脸庞捧近自己，轻轻的对着他的双唇留下一个吻。凌舒停住，苏洛白将他抱在怀里，轻声道：
　　“凌舒，我会等的。等到你爹看见我给你的幸福。”
　　“恩。”凌舒靠着苏洛白的肩旁，低低的应了一声。
　　恍惚间，鼻腔里充斥着淡淡的梨花香，凌舒渐渐的进入梦乡。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苏洛白连忙拆了自己的一头小辫子，把凌舒从床上拖起来，扛着他朝着凌府跑。若要让凌老爷知道凌舒在苏府待到这么晚，还睡得半边脸上都是印痕，还不知道要怎么想呢。远远的就看到凌府周围围了一堆人，凌老爷有些颓废的坐在地上，凌夫人就蹲在一边哭泣。
　　这下子睡得迷迷糊糊的凌舒瞬间清醒过来，他连忙从苏洛白后背上跳下来，就朝着家门口跑过去。
　　“爹！这是怎么了？！”凌舒焦急道。
　　“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我们在外城的分铺货物亏空，还欠了人家很多银子。”凌老爷说着，咳出一口血。“如今……就是将这个房子抵了，也还不起啊！”
　　“爹，娘，我们先进屋里，慢慢说。”
　　凌舒一听，脸色白了，连忙将二位老人扶进房里。
　　苏洛白站在几米开外的黑暗角落里，看着凌舒孤单的背影眉头深锁。他将手中的黑色折扇合起来，若有所思的跃上凌府的房檐。

作者有话说

　　先发了……错字神马的，流光晚上来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