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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星辰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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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生基金进展很是顺利。
没有恶意欺瞒,周期与利率皆是在合理的范围内,也只对上层个体或者公司开放购买权。
尽管从销量上来讲相比记忆里那个疯狂抢购的场面来说现在确实不算太好,可是赵辛野却在那缓慢增长的趋势中看见了希望。
行远基金每日忙的脚不沾地,徐帆扬几次都想摆烂不干了。
“辛野哥,人怎么能忙成这样啊!我们行远什么时候有这么多业务要处理啊!”
赵辛野一面通着电话,一面将秘书递来的文件查阅后签了字。
他在忙碌的空隙看了徐帆扬一眼:“缺人就赶紧招人,开2.5倍市价,后面还够得我们忙呢。”
他说完就出门往市场部走去了。
徐帆扬在办公室鬼嚎了一通,接着干活去了。
荣生基金筹集来的钱按照赵辛野最初的想法一分为三,他要真真正正地做好他想做的荣生基金。
转眼又是一年秋季,赵辛野前往古寺祈福。
他没有与任何人结伴,只是出于安全带了几个随行保镖,奈何遇到两个甩不掉的跟屁虫。
“阿赵,这个中学生是你什么人?”陈圳将墨镜推到头顶,看向赵辛野问道。
赵辛野面色冷漠的在前面走着。
另一侧的肖继不乐意的道:“你又是谁啊?”
“我是谁?我是阿赵上辈子的兄弟啊!倒是你,还是中学生吧?你不上学吗?”
“学校这两天运动会,我请假了。赵先生一人来古寺太危险了,我要保护赵先生安全。”
“哟呵,你个小孩难道比后面几个保镖靠谱?你添什么乱啊。”
肖继冷笑:“我看你就不像好人。”
陈圳掏出警官证:“你要不要看看这个?我可是根正苗红好少年啊!你个鬼模鬼样才不像好人呢!”
“是吗?感谢这副眼镜吧,让你显得聪慧了不少。”
“哟,这眼镜是阿赵送我的见面礼,羡慕吧?”
……
走在前面的赵辛野只觉得被吵得脑瓜子嗡嗡的。
好在这俩拌嘴还是有些分寸,在进入幽静的寺庙之时,两人默契地停下了嘴,安安静静地跟着赵辛野去领了香。
陈圳不信这些东西,本想揶揄几句,可是看见赵辛野虔诚的模样,他到底是忍住了。
赵辛野今日穿着很清雅,偏杏色的对襟暗纹长袖衬衫剪裁得体,衬着他肩宽腿长。
他没有戴眼镜,周身的气质随着松风沉淀下来。
在点香的时候不知为什么赵辛野的右手一直在抖,好像是手上有什么旧伤。
肖继本想上去帮他,但是赵辛野拒绝了。
他花了不少精力才将香头点燃。
他闭眼,指尖香火缠绕,对着面前的佛像虔诚鞠躬。
直到赵辛野上前将香插入香炉,陈圳和肖继才跟着上去给佛像供奉了香火。
等做完这一切后,陈圳回头却发现赵辛野竟然和一个和尚聊了起来。
他疑惑地过去,肖继也紧跟而上。
他们才靠近,便听见那和尚与赵辛野说什么“施主执念太重,心中有什么牵挂放不下?”之类的话。
“这是什么老骗子,看我怎么……小孩你拉我干什么?”
陈圳看见这个场景就觉得赵辛野要被骗,结果他刚要出手肖继却一把拉住了他。
“赵先生比你聪明多了。”肖继淡淡道。
陈圳一点也没听出里面嘲讽的意思,甚至还兴致勃勃道:“是吧?我兄弟的脑子特别好用,他上次还去了我妹子的实验室,当场他们就聊起来了,我都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什么‘时空’、‘维度’啥啥的,甚至聊高兴了还直接掏钱资助他们了……”
陈圳滔滔不绝的说着,肖继从头就没听。
他专注的盯着赵辛野那边,生怕有什么人对他不利。
但是赵辛野却很平静,他对和尚道:“……我在等我爱人回来。”
“您的爱人去了很远的地方吗?”
“不,”赵辛野摇摇头,“我的爱人死了。”
和尚沉默了。
陈圳疑惑。
肖继不解。
“但是他会回来的,”赵辛野道,“我前几天做梦想起了他死前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了——他说,他不会让我孤单的。”
死前……遗言……会回来……
这几个词在陈圳和肖继单纯的脑子里炸出了片片烟火,炸得二人一时石化在原地。
这一年赵辛野的荣生基金做得顺风顺水,如日中天,几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认识赵辛野的名字,但是他们私底下也在传,说赵辛野精神上有问题。
只是赵辛野平时表现的很正常,这个传言也没敢放在明面上说。
陈圳和肖继其实知道赵辛野有点疯,但是没料到他竟然疯成这样。
二人一时谁也没敢说话。
好在和尚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几声“阿弥陀佛”后,便给赵辛野指了一处山脚下的地方。
那里是一处清水湖,据说在清水湖上放花灯,若是花灯能远航出视野,说明心里的执念终会成真;若是花灯沉没,那就无法获得神明庇佑。
他说完还送了赵辛野一串檀木佛珠。
和尚说完就走,赵辛野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后,将珠串戴至腕间,转身领着陈圳和肖继去了西边山脚下的那一处清水湖。
“不是,你还真信啊?”
陈圳一脸震惊地看着赵辛野去售货处买了一盏小花灯,他真的是想不明白,就他这个脑子都不相信什么鬼啊神啊的,怎么赵辛野这么聪明一人还会被一个和尚给忽悠了!?
但是没人理他。
因为肖继跟着赵辛野一起去湖边了。
现在正午刚过,午后的阳光洒在水面,远看波光粼粼的一片。
彼时已经零星有几个路人在放花灯了,湖面上数盏小灯飘摇着往天际而去。
赵辛野双手合十,诚心祈愿。
微风拂过他的发梢鬓角,隐匿了他眼底的所有情绪。
他点燃了花灯,俯身将灯放入水中。
众人屏息看着。
花灯摇摇晃晃地随着水中波纹远去,可是还未行出两米,他们便看见花灯渐渐没入了水中。
在花灯完全消失于水面的刹那,周围的空气陡然安静了下来。
背后的一众保镖不敢说话。
陈圳不敢动。
赵辛野望着湖面花灯沉下去的方向,脸上不见什么神色。
最后还是肖继打破了寂静。
“赵先生,这个不准的……”
“再买一个。”
赵辛野打断了他的话。
肖继本还想劝什么,但是最后还是作罢。
又一盏花灯放入水面,依旧是摇晃了几下沉没了。
“再放。”
赵辛野说着将随身带着的黑卡给了肖继,后者领命又去买花灯。
再次沉没。
“再放。”
一盏。
两盏。
三盏。
……
十盏。
二十盏。
……
一百盏。
两百盏。
……
随着一盏盏的花灯放入湖面,又看着一盏盏的花灯没入水底,正午的阳光慢慢落下,夕阳之下每一盏花灯的影子被拖曳的很长。
赵辛野一行人本就瞩目,黄昏之时清水湖的游客渐增,随着最初不解驻足的人一起纷纷围观着这个男人的举动。
他几乎快把售货处的花灯买完了,可是没有一盏能飘扬而去。
这与周围游客随手放的飘去远方的小灯形成鲜明对比。
“这人谁啊?□□吗?”
“不是,是个名人,我在财经节目上看过他。”
“妈呀,他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了,怎么一盏都没有放出去?这灯不是随便放放就能飘走的吗?”
“我也是第一次看见有灯沉了的。”
“他到底在求什么啊?”
……
围观的路人叽叽喳喳的讨论着,但是赵辛野却像是完全没有听见他们的说话时一般,固执地下令让肖继继续放着。
站在最后的陈圳简直是看傻眼了。
他不知道赵辛野念着的人那个人存不存在,会不会回来。
他只知道这人疯了啊!
这么多花灯沉水,他一会儿得找人给捞起来。
不然赵辛野还没被精神病院抓,就要被环保局那帮人逮了!
陈圳正在乱七八糟的想着有的没的,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了一阵惊呼。
他回神朝湖面看去,只见最新放出的一盏小花灯在水面上摇摇晃晃了半晌,最后竟然坚强地跟着周围几盏零星的花灯一同往天际漂流而去了。
他不自觉的往前走了一步,周围的游客也翘首望去。
花灯摇摇晃晃地飘着,上面的火光忽明忽暗,几次都要被风吹灭,可还是燃着小小的火焰飘向了远方,消失在了视线之内。
众人见状发出的喧闹声,陈圳和肖继下意识地往赵辛野的方向看去,却发现后者脸上不悲不喜,眼里反射着淡淡的夕阳的暖光。
他一手插兜,一手自然地拎着檀木珠串,晚风带起他鬓角的发丝,他目光看着水平线外的夕阳,嘴角勾起了一抹浅到极致的笑意。
“神说,你会回来的。”
他低声道。
陈圳看着他疯魔的模样,只觉得背后起了一身冷汗。
神明说了千百次的不可能,但是赵辛野却用千百盏花灯逼着神明改了口。
他们离开寺庙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赵辛野行至山下时,忽然停住了脚步。
陈圳下意识问道:“怎么了?”
赵辛野没有理他,只是朝某一处看去。
陈圳和肖继跟着看去,只见山脚下不远处有一处小小的花店,花店的外围盛开着无数簇淡蓝色的小花,在夜幕之下犹如精灵的羽翼,灿若星辰。
那一瞬间,赵辛野不知为何心跳快的厉害,他垂下的手指不住的颤抖着。
他在原地伫立了片刻,抬脚往花店那边去了。
“喂,阿赵!”
陈圳喊着他的名字与肖继一同跟了上去。
赵辛野走的很急,可是却在花店外面几米的位置停住了脚步。
他仰头看着开满小屋的蓝色小花,浑身不自觉的颤抖着。
“哎?要买花吗?”店主出门看见了他的身影,有些抱歉道:“不好意思,我们要关门了哦……”
赵辛野没有理会他的话,他抬手指着满屋的蓝色花朵,低声问道:“这是什么花?”
店主笑道:“星辰花哦,很漂亮是吧?它的俗名也叫‘勿忘我’,不过味道很淡,经常被别的花的香味压下去。”
“阿赵,你……”
“我都买了。”
赵辛野说完肖继知趣地上前要去刷卡买单,店主估计是没想到临近闭店还有大单,愣了一下才为他们结了账。
赵辛野似乎是觉得眼前的这些还不够,他又打电话给秘书让他把全城花店的星辰花都买下来送到别墅去。
这一簇簇淡蓝色的小花像是击溃了赵辛野长久以来的伪装,陈圳看着他在夜幕下颤抖的身影,下意识地想要扶住他。
可是他才靠近一些,便看见了赵辛野通红的眼。
他愣住了。
赵辛野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撇下了肖继和陈圳二人,仓皇回去了。
张秘书的办事效率很高,等他从郊区的古寺回去的时候,房间里已经堆满了花朵。
他缓缓走进星海,嗅着空气中淡淡的花香,眼泪如决堤般落下。
原来是星辰花……
那股淡淡的、好闻的花香,他找寻了许久的气味,竟然是星辰花。
赵辛野独自一人蜷缩在花海的深处,任由那淡淡的花香将自己包围。
“我没有忘记你……”
赵辛野忍住哭腔说道。
“可是我没有办法证明你的存在了……他们都说我疯了……”
自从醒来之后到现在,每个人都说他得了妄症,徐帆扬和裴言等关系亲近之人都有意无意的暗示他去看心理医生。
在最初的时候赵辛野还能保持清醒,可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有时候也会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疯了,曾经的一切都是他的一场大梦。
毕竟他疯了这件事比什么时空穿越全维绞杀更有道理一些。
他曾以为自己是幸运的,侥幸逃过了记忆的清洗。
可是时至今日他才明白这到底有多残忍。
全世界只有他记得发生了什么,全世界只有他记得秦译的存在。
他紧紧地攥着戒指,嗅着空气里淡薄的花香。
好像这样才能让他保持一些清醒。
秦译存在过。
秦译是他的爱人。
秦译会回来的。
夜晚的云层散去,点点星光散落,蓝色的花瓣落在他的身边,像是一个不存在的拥抱。
他的思念如风如雨,虚无缥缈,无所寄托。
我该怎么坚信你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