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最相思[城寨]》苏蕾拉

1、第 1 章

　　六英亩的方寸间，是香港闻名的污垢之地，肮脏、敬而远之、自由，都是它的形容词。

　　“呐，我没骗你们啊，她就是城寨出来的。”一个吊儿郎当的男学生指着不远处的城寨入口，他们跟踪的目标刚刚从那走进去。
　　“不过是一堆垃圾而已。”队伍里的一个长发女生不屑又愤懑，“城寨那些爬虫哪有什么威胁，我们威廉动动手指就能捏死她。”
　　她口中的威廉却不这么想，“不行，城寨的人怎么可能有钱到我们学校读书，她又不是用奖学金进来的。”如果她真是城寨人，那她背后肯定是城寨里的有钱人。
　　长发女生并没有理解威廉的意思，依旧不把“她”放在眼里∶“那谁知她的钱哪来的。”
　　威廉有些无语，这女的没脑子真的不能带出门。他旁边另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解释说∶“有钱还住在城寨里的，肯定是捞偏门的，能负担我们学校这学费的，不是老大，地位也低不到哪去。”
　　别的黑子，威廉他老爸可是警司，他们一点也不怕。唯独城寨这块硬骨头，警司的手也伸不进去。
　　长发女生还想说什么，威廉已经抬脚走了。她看了一眼那阴暗的巷子口，这才不甘心的小跑跟上几人。
　　蹲在店门整理着杂货的矮小男人缓慢起身，捶了捶腰，才扭头看向那几个走远的学生。

　　“红豆啊，不要搞了，下楼就有很多的吃的了。”穿着中山装的男人苦口婆心的劝着头发没比他长几厘米的女孩，他不就是多照顾了一个客户，就没守住厨房，让厨房杀手进去了。
　　手握菜刀的乔相思转过半个身子，“你不愿意吃我做的饭？我糖跟盐分清楚了的。”
　　“当然不是！只不过我好饿了，你这还要去给小孩补课的，不要这么麻烦的煮了。”在城寨里说一不二的龙卷风，唯独对女孩没得办法，说太明白伤了她爱学的心可不行。
　　乔相思看了已经砍了一半的排骨，张少祖赶紧一手抓袋子一手装排骨，“不浪费不浪费，拿下去让阿柒加菜。”砍了没砍的都扫进袋里。
　　张少祖领着乔相思去叉烧饭店，一路上都有人跟他俩打招呼。张少祖把那袋子排骨给了厨房，让他们快点出餐，刚坐下，就有人凑过来拼桌了。
　　“稀客哦老王，你今天进来干嘛啊？”张少祖说的人，是在城寨外面那条街做杂货生意的王天生，也就是刚坐下的矮小男人。
　　“我们小红豆开学了，当然要来看看啊，豆丁现在都是高中生了，还读的是精英学校，不愧是我们的城寨之光啊。”老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就聊了起来。
　　今天不是她开学第一天，进进出出都能见到的人，乔相思可不信王天生这借口。张少祖就更不信了，老王本来就是他放在门口望风的，“行了，有话直说了。”到这里来找他，那就不是什么不能被人知道的事。
　　“精英学校学生也跟咱们没两样嘛，今天有三男一女跟着你回来，他们好像想对你使阴招啊。那几个毛头小子算他有点脑子，他们猜你身份不好惹，不敢动就走了。那个女的，呵，脑子不好使。”老王的意思就是那个女的，还是想对乔相思下手。
　　“唉……每次换个学校就要来一次，红豆你又做了什么引人注意了？”龙卷风见惯不怪了。
　　“我们大小姐什么都不做，就够引人注目的了。”来送饭的阿柒把两碗叉烧饭放下，把乔相思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男款短发，男式校服，偏她是个女生啊。
　　那说这个，张少祖无话可说。

　　乔相思，小名红豆，是他死去妹妹的女儿。张少祖混社团，他妹妹跑去当舞女，遇人不淑，生下了红豆。她说那男的姓乔，跟她念那酸腐诗句，什么红豆生南国，此物最相思，就给女儿取的这个名字。张少祖没找到那负心汉，也不知道是离开香港了还是死了。
　　红豆在城寨跟他长大，免不了就被他龙卷风的仇家惦记。六岁那年他送红豆去了附近的启德小学，有一天他去迟了，人就被当街掳走了。
　　他和狄秋、阿虎兵分三路找人，阿虎在码头找到了人。小家伙原本不哭不闹的，被阿虎抱起来就扎人怀里哭得天昏地暗，他去抱都不撒手。阿虎被哭得心软了，夸下口，要认她作女儿，才把娃哄好。
　　后来他观察了很久，才发觉，红豆从小就偏爱阿虎，她是早有想法，这是顺势而为的，就为了跟阿虎亲近。她还跟着阿虎住了一段时间才回到他身边，因为生他的气，气他没有按时来接她放学。
　　当年张少祖还吃醋的问过，舅舅跟干爹更喜欢哪个，小红豆毫不犹豫选了干爹。她说，阿虎长得帅。岂有此理！明明他才是帅的那个，阿虎那臭小子都没人要的。气得他和阿虎暗地里互怼了几年。
　　总之不管是当他的外甥，还是阿虎的干女儿，乔相思的成长经历里少不了被绑架被寻仇。自那之后，乔相思就不大穿裙子，还让他去跟学校申请穿男校服，她说打架逃跑什么的，裤子都方便。短发，也是因为方便。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方便，每次乔相思入学都要经历一段时间的被人挑衅，压制校霸，才能安静的学习。她小学高年级的时候经历了一次，初一上学期一次，下学期学校关闭转学了又一次，现在高一是第四次了。

　　“放心吧，我都熟能生巧了。那些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大小姐，手段能有我脏？”乔相思根本就不知道老王说的那三男一女是谁，她也不在乎。校园里的都是小打小闹，街头斗殴她都见识过了，她都怕自己下手没分寸，把少爷小姐吓疯了。
　　红豆都这么说了，张少祖也随她折腾。转头背地里就去联系外头的阿虎，那几个黄毛小子他不关心，他好不容易把红豆送进了精英学校，可不能被抓到尾巴给退学了。阿虎表示收到，干女儿从小到大都太能干了，被人绑架都能淡定跟人谈判的，他这个当爹的都没什么机会为她做点事。

　　过了几天，乔相思摸清楚了老王说的那三男一女是谁了。实在是有个女的，老找她茬，顺藤摸瓜也就看到了她老跟着那以威廉为首的小团体。那几个男的倒是不怎么往她跟前凑，完全符合老王说的脑子好的男的，和脑子不好的女的。
　　乔相思可是老师眼里的乖学生，上课听讲，成绩上游，课间就安静写作业，除了非要穿男装，没什么问题。这在学生眼里就觉得她是个怪胎，没人主动来跟她聊天做朋友，乔相思也不在乎。她和他们是不一样的人，她也只是需要一个读书的地方而已。
　　那个针对她的长发女生叫露娜，爸妈都是医生，什么门上放粉笔擦，抽屉里放老鼠青蛙，这些三流学校玩烂的东西怎么可能整得到乔相思。
　　校内不行，露娜就把主意打到了校外，她买通了小混混去搭讪，又找了人拍照，准备回学校散播谣言说她和古惑仔来往的，私生活混乱。但没成功，有人跑出来把她找的那些不良少年和摄影师胖揍了一顿。
　　乔相思对着想看第一手现场的露娜所在方向笑了一下，把人给吓跑了后，才跟“见义勇为”的两人说话。“你们怎么来了 ？”她倒是没想到信一和俊义会出现。
　　都是城寨长大的孩子，初中他们还是同校，只不过他们不爱学习，早早就混进了舅舅手下。要不是舅舅强烈要求，他们直接就初中辍学了。现在也是舅舅在供他们上高中，跟她并不同路的另一所男校，基本上学=打架的那种。
　　“巧了不是，这几件垃圾是我们学校出来的。”俊义搜刮完地上几人的钱财，又踹了他们几脚。“听到他们接了你们学校的生意，就跟过来看看。居然敢打我们大小姐的主意，活的不耐烦了。”
　　那边信一把摄影师拖到了乔相思脚下，“他说是你们学校一个女生付钱找他来偷拍的，但那人叫什么，他不知道。”乔相思随意瞥了一眼鼻青脸肿的男人，他的相机都被信一拆了。“不重要，我知道就行。”
　　“豆豆啊，你这是又被同学盯上了啊？”俊义也是知道乔相思那“惹事”体质的，她即使坐那啥都不做，也会有人不长眼的来找麻烦。“别怕，哥哥帮你解决。走，哥哥请你喝汽水。”用刚到手的钱请客，那可太开心了。
　　信一和俊义比她大两岁，她初一下学期转进他俩学校的时候，他们说都是城寨出来的，她是妹妹要被保护的。然后当着张少祖的面，乔相思一对二把两人揍趴下了。“我好歹是龙卷风带大的，没那么脆弱好吗。”保命的手段，舅舅训起她来是毫不心软。
　　也不知道那场架张少祖看出了什么，等乔相思跟他们混熟了以后，张少祖就收了他们做事。突然间信一和俊义就狂喜的跑来告诉她，他们正式入会了。
　　“你拿我当试金石，收小弟呢？”乔相思知道的时候都震惊了，城寨小男孩没几个不把她舅舅当偶像的，他们都觉得混社团很威风，这两个也不例外。只是舅舅一直没有表现出要收他们的迹象，还总劝他们好好学习离开城寨，乔相思就以为他没那心思，谁知道是一直在观察考察着呢。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信一给她递了一瓶汽水，是她平时喝惯的，俊义去结账了。从小在那样的环境长大，乔相思对这别人买单的汽水接受得毫无心理负担，她这个目标收点精神损失费怎么了？
　　“本来我是不放在眼里，不想在她身上浪费时间的，但我不做些什么，你们肯定就要去做些什么了是不是？”就算她说不要动手，这两人肯定会背地里去寻仇的。
　　“她敢欺负我们红豆妹妹，必须弄她。”俊义跑过来接话，乔相思打赢他们两个又如何，依旧是他们要保护的对象。而且那都两年前的事了，他们现在可是经过了龙卷风的教导，脱胎换骨的呢。
　　“你有计划呢，我们一定配合，你不想花心思理她呢，我替你花心思，保证药到病除。”信一都这么说了，不用自己动脑多好啊，乔相思也就点头了，“但你计划完了要先跟我说，我看看要不要加料。”终归露娜家境不错，得把握好度，处理好手尾。
　　“好好好。”信一连连点头答应，乔相思和只顾出气不顾后果的他们不一样，就算背后有城寨龙卷风、有庙街Tiger哥给她兜底，她做事依旧“瞻前顾后”。她要出手，就会想好退路。所以张少祖老跟信一夸她省心，要他学着点，做事要周全。

　　隔了两天，信一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时，拿出了三份计划。他找人调查了露娜的父母，也跟到了她家地址。乔相思看了三份轻中重不同程度的计划后，把中的那份丢了。“我气不顺，这么轻的惩罚你好意思拿来给我看。”她不在乎跳梁小丑，不代表她愿意小丑好过。“就这个吧。”
　　信一翻开她挑的那份，这明明是轻的那份。乔相思知道舅舅有心磨炼信一，耐心的跟他解释∶“每个人做事都有他不同的风格，我呢，在你们看来就是属于阴险那一类的。只是跟踪拍照，把她对付我那一套用在她身上，你觉得不是事，那是你觉得。
　　“露娜任性娇纵，她在乎面子，毁掉她的面子，比把她打进医院更让她难受。找人每天跟踪她，要她察觉到有人跟踪那种，偷拍她的日常生活，有什么聚会照泳衣照换衣照更好，偷偷贴我们学校公告板去。她朋友老爸是警司，肯定会有警方插手的。跟踪的人隔几天换一批，找抗压靠谱的，洗照片的人也是，不要被查出来了。”
　　明知自己被人监视，却找不到人，成天提心吊胆。同时不想被牵扯的人也不愿意再跟她接近，觉得她没朋友是怪胎，那就让她也被孤立。“杀人诛心，我就喜欢这种精神折磨。”当然，这也是因为她没受到什么实质性伤害，才有耐心玩这手，不然要露娜断手断脚都是轻的。
　　信一收起那份计划书，给乔相思比了个大拇指。他琢磨过劲了，露娜因此退学都是小的，大的能把她整到发疯自杀。“怪不得龙哥让我多跟你学习。”乔相思不参与社团的事，他只能从这些小事跟她学了。
　　乔相思看了他一眼，“学多点对你没坏的。”又不是才认识，只不过她大多数时候都很平和，他们总忘了她也不是什么好鸟。

　　露娜的事就如同乔相思预设的那样，她被折腾得狂躁易怒，甚至带人把她堵在学校角落了。“乔相思！这些事是不是你找人干的！”露娜长得不差，一张脸都气扭曲了。乔相思只是笑，不说话，笑得露娜心里发毛。
　　“钱同学，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心情不好，我也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是指证人是要有证据的，你有人证还是物证？你知道我是可以反告你诬蔑的吧？”乔相思态度好得不行，这让站在后面的威廉皱起了眉，他感觉不安。
　　“你个城寨出来的怪胎，就是为了报复我，肯定就是你这个死野种……”“够了！你给我住口。”不等露娜骂得更脏，大家身后就出来了一个男人，是副校长。“钱露娜同学，学校就是教你这么跟同学说话的吗？你们，全都跟我到校长室。”
　　乔相思跟上副校长之前，又对露娜笑了一下。每周三下午，副校长都和地理老师在这偷情，她特地选的位置给露娜堵到她的呢。
　　校长了解的经过后，让乔相思回去，把露娜一行人的家长叫来了。钱妈很生气校长把乔相思先放走了，她女儿发生的事她们已经报警了，现在有个嫌疑人怎么还放走了。
　　“今天这事是你女儿找别人麻烦，怎么？不放她走，你还想见见她爹，让庙街的社团老大来跟你道歉啊？”校长没好气的说，医院一个主任，和庙街老大，他当然站乔相思这边。
　　跟踪露娜的人，因着威廉的关系，警方也抓了几个人，开始他们不承认，后来认了进去了，但跟踪的事还在继续，这有眼睛的都知道前面是屈打成招抓错人了。第一波放出来了，又抓了一波，还是没完没了的不消停。警方都没耐心了，准备拖字诀撒手不管了。
　　“你那个乖女儿，该不会去找了乔相思麻烦吧？”校长福至心灵，一语道破，“我看你给人老大道歉还差不多。赶紧把你的讨债女儿带回去，我们要下班了。”校长并不客气的下逐客令。就算她们家和警司家交好又怎么样，那些社团的人想要他命是分分钟的事。
　　钱妈也怀疑，立刻就回去找老公去威廉家探听消息了。坐到警司这位置的，威廉爸手也不干净，肯定也有合作的社团。但要想他们出手去动那三个硬骨头，很不划算，又不是他自己女儿，又不是儿子女朋友，威廉爸用一条三寸不烂之舌把钱家人打发走了。
　　又过了段时间，跟踪钱露娜的人把钱爸钱妈医疗事故行贿受贿的事一并带出来了，当然，这部分没放在学校，是另外塞她家门缝里的。自此，钱露娜在乔相思跟前就跟个鹌鹑一样，半年后全家搬去澳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