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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幸福与阴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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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村精市吃点心的动作下意识放缓,努力回想着前世的相关细节,头脑却愈发一片空白。
幸村精市内心一沉,他想起迹部景吾重生后反常地每个暑假返回日本陪伴外祖父母、时常派遣管家前来的举动,他当然不会自大地以为迹部景吾是冲自己来的,那么只可能是……
原来一切早就有迹可循,只怪自己太迟钝,幸村精市的心头陡然蒙上了一层阴影。
口中香甜的糕点顿时失去了味道,幸村精市端起茶水一饮而尽,企图掩饰鼻尖突然泛起的酸胀,但舌尖反而泛起比茶水更苦涩的气息。
尤其是,藤原奶奶似乎是余光看到他茶水见底的样子,随即端起茶壶给他续上,看到他微红的眼眶,怕他是吃点心呛到了,连忙伸过手把他搂到怀里,轻拍他的背,温柔地询问
“精市,是不是吃点心呛到了,还好吗?”
这让幸村精市更难以抑制心中酸胀的情感,仿佛有只手将他的心头捏的乱七八糟,无法呼吸也无法思考,他轻轻抓着藤原奶奶的衣袖,吸了吸鼻子,努力找回了自己干涩的嗓音,
“已经没事了,奶奶,对不起,是我刚刚有些发呆,不小心呛到了一下。”
“傻孩子,说什么对不起,没事就好。”
幸村精市在两位奶奶关切地眼神中摆着手,挤出一个笑容,示意自己没事。他在内心勉力安慰自己,迹部景吾肯定是已经提前知道了,凭借迹部财团的实力,应该不会有问题的,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藤原奶奶……小景的信在哪里?”
本来惬意的下午茶时光,对如今的幸村精市来说,实在有些坐如针毡,尤其是每每看到藤原奶奶温柔的笑脸,他都有些控制不住情绪,生怕被奶奶们再看穿,于是找了原本前来拜访的目的,装作出一副不好意思又期待的模样。
“哎哟,瞧我年纪大了,差点忘了这事,小景让我放他房间里了,说要是你到了直接去看就行。”
“嗯嗯,谢谢奶奶!那我先上去了。”
幸村精市眨了眨眼,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顺利,再也按捺不住心情,立马站起来起身就往楼上跑去。
“哎,精市,慢点,当心摔了!”
“精市和景吾感情真好。”
藤原奶奶和幸村奶奶相视一笑,两人端起茶水,轻抿一口,看着窗外庭院内郁郁葱葱的绿植,不约而同地心想。
啊,真是一个美好的下午。
跑进迹部景吾的房间把门关上后,幸村精市靠着门第一次顾不上形象地滑落抱膝坐在地上。
他环抱着自己,把脸埋在膝盖中间,感觉脑子里各种想法乱糟糟的理不清头绪,好半天才抑制住过于汹涌繁杂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
幸村精市想,他应该更相信迹部景吾一些,而且自己也可以想想能否做些什么。
他轻轻拍了拍脸,努力让自己振作起来,不再胡思乱想,随后爬起身来,抬眼寻找起迹部景吾所说的信和礼物。
上次来到这个房间,还是被拉着一起“偷看”生理课本,过大的心里冲击导致幸村精市并没能好好打量过这里,这次独自前来,倒让艺术敏感的他不自觉留意到了许多细节。
整个房间是迹部景吾一向喜欢的华丽欧式风格,以实木风为主色调,金色和黑色为配色,整个房间最夺目的就是那张看着就很好睡的加大加宽的豪华床铺,窗边是一张宽大的书桌。
墙边是一排展示柜,上层放着一些网球奖杯、证书、比赛照片,其中摆在上层正中央最大最漂亮的一个水晶奖杯是他俩一起取得的神奈川县网球俱乐部联合杯——国小组双打冠军,照片上的他俩一左一右抱着奖杯笑得灿烂的模样,让幸村精市看着不禁也跟着微笑起来。
下层放着迹部景吾的惯用球拍和练习用球,不过幸村精市看到他去年送给迹部景吾的生日礼物,一副定制的负重训练指套盒大开着,显然是迹部景吾这次走的时候有些匆忙,只来得及把东西拿走。
不过因为这次房间的主人不在,幸村精市也没想过多探究个人隐私,他很快把目光落在那张实木书桌上,那里摆着一个精美的银色礼盒、一个华丽的粉色礼盒和一封浅红色的信封。
这次信封上的火漆章是一朵漂亮的红色山茶花,幸村精市仔细辨认了一下,眼睛微微一亮,严格来说,这是伦敦独有的山茶花品种——地中海红色山茶,他前世曾在二月的Chiswick House见过,并在伦敦的各大公园和街角都寻觅到它其他五彩缤纷姐妹们盛开的娇艳身影。
“……我猜你会喜欢这种山茶花,英国人真的非常热爱园艺,等到了三月,伦敦将会变成花的海洋,精市以后真的不考虑下英国吗,我觉得这里并不比法国差……
……负重训练指套果然非常好用,只是精市你就不怕我这个竞争对手超过你吗?要我说,你才是那个更自大的人……
……今年我蝉联了U10网球比赛的冠军,但可惜那个小黄毛已经超龄了,不能好好教训他,不过我把另一个赛前看不起我对我放狠话的小黄毛削零了,事后听说是那个人的弟弟,这可真是大快人心……
……桦地最近进步也很快,赤子之心果然是一大利器,今年我给他也一起报了名,果然不负我的期待,是仅次于我的第二名……
……精市,生日快乐!……
……我听奶奶说你妹妹诞生了,所以我也准备了一份贺礼,希望优奈小公主会喜欢……”
迹部景吾的信似乎是越写越长,想当初第一封的时候还只是略显拘束的一页信纸,现在两页都快不能够大少爷洋洋洒洒的功力,想到哪儿就写到哪儿,丝毫不顾读者的阅读习惯,还好是自己,至少能跟上大少爷天马行空的想法。
幸村精市虽然这样想着,脸上却丝毫没有不耐心的样子,认认真真地从头看到最后一个字,随后轻轻将其付抚平折起,原封不动放入信封。
面对着两个礼物礼盒,他想了想,选择遵从于自己的好奇心,先打开了粉色礼盒,那显然是给妹妹的礼物,在盒子掀开的瞬间幸村精市就感觉自己快被闪瞎了,一条极尽华丽的公主裙和一个最新款的芭比娃娃,想着妹妹总是喜欢伸手想抓他眼睛的样子,幸村精市轻笑出声,他莫名预感小公主会很喜欢迹部景吾送的这份礼物。
似乎迹部景吾是独生子来着,幸村精市略带惋惜地想,如果迹部也有个弟弟或者妹妹的话,怕不是要被大少爷给宠上天了,不过他转念又想到隔壁邻居家两个孩子天天打得不可开交的模样,只能说各家有各家的命数,独生子女和非独生子女各有各的好处吧。
银色礼盒里是一本古旧的典藏版雷诺阿画册,看标签似乎曾经是某位法国收藏家的珍藏,幸村精市小心翼翼地捧起,心中涌起着一股暖流。
他记得那次在东京参观美术展的时候,自己似乎是随口提起过,他前世曾致力于收集雷诺阿的所有官方画册,但是有一本典藏本雷诺阿画册似乎是过早的绝版了,一直未能搜寻到,这让有些完美主义性格的他总是觉得有些遗憾。
未曾预料,迹部景吾竟如此直率地给予了他惊喜,随口一言却被人放在心上惦念的感觉,无论两世为人经历过多少次,始终都是如此令人感动。
日影西斜,窗外传来大门被推开时磨蹭地面的沉闷回响,洪亮的男声由远而近,幸村精市分辨出是自己爷爷和藤原爷爷的声音,随后似乎是藤原奶奶和自家奶奶从前厅起身,凳脚轻移,木屐在地板上发出踢踏的声响,两道温柔的女音加入了会谈。
这个安静的藤原老宅瞬间热闹了起来,正热烈迎接着它的归人。
幸村精市喜欢这样充满生命力的感觉,他快速收拾好礼物和信封,抱着跑下楼去,迎着爷爷奶奶们慈爱的目光笑着问好。
“精市下来啦,那正好,一起吃晚饭吧。”
藤原奶奶笑眯眯地拉过幸村精市的手,帮他把礼物和信封用袋子装好,放在门侧的架子上,拉着他就往前厅走回去,幸村奶奶也一样笑眯眯地跟在小乖孙后面,顺便帮他整了整衣领。
“谢谢奶奶,不用了,我……”
幸村精市还没来得及反应,又被藤原爷爷摸了摸头,
“哎,要的要的,我和你爷爷今天可是满载归来,精市就等着吃最爱的烤鱼吧,是吧,幸村,话说你怎么这么好命,有这么乖的孙子,你还不劝劝他。”
“既然藤原你都这么说了,那恭敬不如从命,精市,快谢谢爷爷奶奶,话说你老小子最近炫耀的字帖在哪儿,让我瞅瞅?”
幸村爷爷乐呵呵地背着手,晃晃悠悠地越过前厅,往书房走去,一副已经很熟悉的模样。
“书房老地方,你自己去看吧,我可要大显身手了,精市,去客厅乖乖吃零食等着爷爷啊。”
“谢谢藤原爷爷,谢谢藤原奶奶!”
幸村精市感觉自己心里又有些酸酸涨涨了,真诚道谢的声音里也掺杂上了半分鼻音。
一顿热热闹闹的晚饭后,已是月上梢头,幸村精市摸着因无法拒绝老人们的好意而吃的有些滚圆的小肚子,有些惶恐地婉拒了藤原奶奶再递来的餐后点心,心里暗想明天得多跑三十圈才行。
“精市再见,以后有空多来玩!”
藤原爷爷扶着藤原奶奶一起站在门口,送别幸村一家,在百般祝福和告别后,藤原奶奶在临别前再一次温柔地拥抱了幸村精市。
“嗯,只要藤原奶奶不嫌弃我的打扰。”
“怎么会,精市这么乖的好孩子。”
“藤原奶奶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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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着幸村一家走远,藤原爷爷捋着胡子,低下头笑着打趣藤原奶奶,
“怎么,就这么喜欢精市这孩子?”
“你还说我,是谁一听说精市今天要来,又是钓鱼,又是烤鱼,弄这么起劲。”
藤原奶奶轻轻拍了他肩膀,嗔怪地回应,随即又陷入感叹,
“你说精市如果将来是个Omega该多好,我看也就他这个性子能制得住景吾,青梅竹马,想想就真美好。”
“儿孙自有儿孙福嘛,你操心那么多干啥。”
藤原爷爷先是笑呵呵地回应,随后又想起了什么,低声嘀咕了起来,
“怎么,想起你那查尔斯竹马了。”
“哎哟,我说这大半夜的,哪来的醋味,老头子这记忆不错啊,看来不会老年痴呆了,我应该就提过一次吧。”
“一次?你还想提几次!”
藤原爷爷似乎一提起这位素未蒙面的情敌,就恨不得跳起来,咬牙切齿的样子,仿佛回到了那个把白手套摔到情敌面前要求决斗的情窦初开的年纪。
“想当初英伦那么多青年才俊,我怎么就对你这外国小子一见钟情了。”
藤原奶奶抬头望向藤原爷爷的脸,喃喃自语,现在眼前人的脸,已经老态龙钟,皱纹横生,一点看不出回忆里年轻时候迷倒自己的帅气与活力,但唯一不变的,是那望向自己时候,永远深邃而温柔的专注眼神,好像自己永远都是这个男人的全世界。
时光在这一刻仿佛穿越轮回,将那份爱情重现。
“I love you.”
藤原奶奶笑了起来,即使金色的长发已褪去光辉,皱纹爬上了白皙的脸庞,但那笑起来生动的眉眼,仍依稀可见昔日里倾动伦敦的英伦玫瑰的风采。
藤原爷爷轻抚着恋人的面庞,在她眉间落下轻柔地一吻,她永远是这样地充满活力,热爱生活,让那时在英国留学的他深深地被吸引、沉沦,从那时起,就自愿深陷名为爱情的囚笼,期限是永远。
“I love you,Elizabeth,
till death do us pa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