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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山门覆灭——更大灾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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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林听鸢!”
在面具碎裂一瞬,温了了脸色变得极难看,周身温度急速下降,汗毛根根竖起,有什么记忆轰然涌上脑海。
“抓住他。”在其他人还没反应之前,他率先发难道:“别让他们跑了!”
跑字带着轻颤,由于这颤抖太轻,众人都未听出。
曾经的清淼峰峰主倒是听出来了,却只下意识以为温了了此言是忠心于温父,生怕他叛逃后,会给万宗之巅带来一系列麻烦。
“抓我?”低哑声音在空中高高扬起,“我劝你们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褶皱眉目下,一双鱼目散出狂热,视线锁定,他兴奋大喊,“温宸,总归是朋友一场,临走之前我送你份大礼…”
长剑并未走远,而是陡然升至天际,声音也随之变得缥缈,“就算作你们葬礼提前燃放的烟花罢!”
葬礼?烟花?
众人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后周身警觉神经一凛,大脑还没反应过来,第六感便迫使身体做出了反应。
“离开,快离开!”
无数长剑载着人影急速升空,温竹卿刚被一双手拦腰抱起,耳边便听得一阵连续炸裂声。
空气震动,墨发波荡,再回眸看去,只见无数血沫,无尽尸骸…
是爆裂灵符…
是根植在清淼峰弟子身体的傀儡线…
小老头离开了,曾被当作保命符的棋子也便没有保全必要了。
于是,灵符点燃,来不及解救的清淼峰弟子就这般活生生炸成了碎片…
血肉飞溅,碎骨四散,如晚秋一场淋漓尽致,夹冰挟雪的冷雨。
温竹卿站在冷雨外,眼眶兀自发着热。
然,还不是发热的时候!
他显然低估了破釜沉舟之人的残忍和决绝,在连续的炸裂冲击后,地表青石偏移,绘在其下的灵符一角也暴露了出来。
温了了眼尖出声,“那是…什么?”
“是爆裂灵符的一角…东华长…他…”
“他不仅要毁掉清淼峰弟子,还要毁掉万宗之巅!”
“阻止它,快阻止灵符点燃。”
来不及了。
话未说完,爆裂一角便亮起光芒。
“不好!”
“快跑!”
嘶吼的跑字仍飘在半空,下一秒便被震耳欲聋爆炸声席卷碾压了去。
火光与亮光同亮,巨大冲击力以万宗之巅为圆心向四处轰然扩散。
冲击眼膜的白昼过后,是飞溅而至的无数滚烫巨石。
“呃…”
“啊…”
耳畔嗡鸣中传来痛呼声,是横飞乱石重击着身躯。
身躯与山石同断,混乱中,山体位移,峰峦断裂。
以上帝视角来看,这是个极可悲可泣的场景。
无数剑修如同鸿雁,横飞山峦犹如大树。
鸿雁原本应当依靠大树,大树也应当疼惜鸿雁,而今大树骤然发疯,对鸿雁“打击报复”,于是无数雁儿只能展翅逃离,一边与曾经最为亲密的枝杈缠斗,还要一边一步三回头的叹息。
叹息什么?
大概叹息家没了…
曾以为永不会倒下的稳固,就这么在眼前如巨人死去般轰然坍塌…再也无法站起…
脱离上帝视角,以局中人角度看去,这可悲可泣中还要再加一丝无奈。
山体坍塌,就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地动,既是突如其来,又岂能给人准备时间,让人人都能有幸逃出?
山石重击,逃得快的,周身泛伤的求得了一线生机。
逃得慢的,□□被碾碎,灵魂被压迫,留在此处成了一场灾难的献祭。
温父不甘上前,想在巨山完全坍塌前,划圆为阵,多救出几个。
然而阵法刚成,就被迎胸击来的数块巨石撞了个口吐鲜血。
陆程哲与温竹卿则选择灵活穿行,一边以掌碎石,一边救护撤退…却因为山石密集,也未能护住几个。
“何霖,手给我。”
说这话时,何霖已被巨石重击过三次。
原本完整的身体变得破碎,臂膀血肉模糊的只连着一线筋骨,手臂提线木偶般随身体荡着弯儿,双腿被断木砸压,翻肿了整整两倍。
更别提山岚色衣袍裂开多道口子,脏污皮肤上多道殷红口子。
这般情况,就算救下来…
温竹卿抿抿唇,将命不久矣咽回口中。
也许还能活呢?
毕竟何霖目光中的求生欲是那么强烈。
沾满血渍的手与一双不染尘埃的手交握,温竹卿手臂刚要发力,一块更大的山石便呼啸而来。
“何霖,快些,快上来。”
没有快。
不仅没有快,交握的手还骤然松了开来。
“你在犹豫什么?我能救你上来!”
阻慢山石,温竹卿将目光重新转回何霖身上…
“何霖…”
身子一怔,嗓子喑哑。
原来…何霖没有犹豫,也没有怀疑…
他只是…没有办法…
在呼啸山石砸上的前一刻,残破身躯已被另一块山石重重地砸了下去。
臂膀仅剩的一线筋骨彻底断裂,炙热的山石下,脏污长发散乱,皲裂嘴唇惨白。
“何霖…何霖!”
温竹卿与何霖并不算熟识,但两人同修于清淼峰,为人处世,性格脾气多多少少也有耳闻。
与温竹卿的不好相处不同,何霖是出了名的好脾气,脾气好到每有师弟犯错,都希望那日掌惩罚的是何霖。
而现在温煦为剧痛浸染,双眸求生的亮光更是变成认命地晦暗。
“对不起。”
晦暗脸庞露出个极难看的抱歉表情,鲜血染红白齿,他用尽最后力气一字一顿道:“我前些时间就发现师傅有问题,但我没有向宗主汇报…”
“我始终不敢相信师傅会…更怕贸然说出会造成不好影响…”
因气力已近枯竭,出口的话断断续续,只能说出个大概意思。
“对不起,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万宗之巅不会…”
温竹卿听在耳畔,胸膛莫名升起一抹笑意,很好笑不是吗?
罪魁祸首毫无道德感的逍遥法外。
灾祸能困住的只有无辜者和胸怀良知之人。
爆裂灵符不止布了一层,而是埋了上下几层,也不止埋在清淼峰,炎燚峰,衡芜峰同样不能幸免。
几番连环巨响下来,山体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完全倒塌坍落下去,彻底沦为一片废墟。
天空中下起了雨。
地上却蔓延起了火。
噼啪声卷上残破建筑,红艳艳的火苗雀跃升高,直把半边天都烧得红透。
废墟,火光,焦炭…
便是再不想承认,眼前场景还是将一切说了分明…
都毁了…
一切都毁了…
千年时间,费尽心力一点一点修葺围护之地,就这般毁于了一旦。
温竹卿不舍,温父不舍,同门们更是不舍。
可是之后的路还要走,现在情况更是没有怀念犹豫的时间。
长剑落地,踩在水渍混着血渍的黄土地上,温了了看着眼前即便瘫倒也无比巍峨的山石,眼圈泛红道:“师傅我们现在怎么办?”
“去天韵无极阁。”
关于去天韵无极阁的决定,温了了一开始并不是很能理解。
尘世间门派林立,说得上话拍得了板的是仅有四个,可供休憩的小门小派却是多如星海。
众人刚经历了一场奋战,正是疲惫衰竭之时,在此种状态下长途跋涉去往天韵无极阁,无论从自身状态,还是从隐匿危机来看,都是不理智的!
直到…
走出半路,直面目睹一切,这不理解才春至雪化般消融了个干净。
不是不想求助,也不碍于面子羞于求助…
而是…
无法求助!
没了。
如同万宗之巅一夕遇难,一路走来,沿路门派,无论派系,无论规模,皆遭受了灭顶之灾。
刚刚翻新的青石砖被鲜血浸染彻底,满地尸横,举目残肢。
一张张死去脸颊满布惊恐,白中泛青的皮肤外凝着多道殷红伤痕。
肩颈衣衫下滑,暴突脖颈处都有一个咬痕,一看就知死于卸去反击力道后的灵力吸食。
有断剑横陈于地,与剑锋同躺的还有一片山岚色衣角,衣角边缘绣着以三片水纹汇聚成山字,显然为清淼峰弟子独有。
“师傅,这些人是…”温了了话至一半,便说不下去了。
也不必说了,答案太过明显了。
温父盯了残破衣角和不甘脸庞看了半晌,起身的同时叹息一声,“为这些人收尸罢,敛好骸骨就地入葬!”
“是。”
暗中巡查确实隐秘非常,可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只要所行之事处在人堆,就难免走漏风声。
加之又都是同门弟子,戒心二字更是粉碎成渣,就着白饭咽了下去。
于是,在戒严之初,便有数个入了邪途弟子察觉不对,利用小聪明套话,抓住空子溜了出去。
与东华撕破脸时,戒严阵法为之冲破,又散出去了一部分。
修行之路,一者为长生,二者为力量。
而邪路子无论是长生还是力量都以吸食掠夺为主,抛去月月平息体内燥热不谈,吸食越多,力量自然越强。
于是,抢夺和害人性命便变成了必然。
之前身处万宗之巅,顾及隐藏,这些人还能自我约束。
现在…
自然是饿狼入山林,天性不可压制。
小门小派本就防范薄弱,此次入侵突然,又有万宗之巅身份掩护,自然是毫无防备,全数殒命。
天边黑云汇集为无形巨山,掩天遮日的压了下来。
狂风呼啸中,万宗之巅弟子沉默地以剑鞘挖着坑,心中不约而同升起同一种预感——还只是个开始。
东华叛逃,小门派弟子殒命,不过是一个开始,一场真正灾难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