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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学期末袁鹏在图书馆判卷子。午后,站在后门抽烟,背后冷不丁一句“Excuse me”,袁鹏发现自己占了轮椅坡道,回头一看竟是刘畅,他正咬着一支伸到嘴边的轮椅遥控杆下坡。
      “刘畅。”袁鹏叫了一声。
      刘畅显然一时间没认出他来,眯着眼盯着袁鹏看了半晌忽地笑出来:“袁鹏。”
      两个人寒暄了少许,袁鹏问刘畅那天那张过度饮酒的罚单处理的怎么样,刘畅说下周出庭,袁鹏就说用不用他开车拉刘畅过去,刘畅正好发愁没顺风车就欣然接受了。
      第二周袁鹏如约带刘畅去了郡县的中心法院,庭前认罪之后法官念刘畅身体重残免去了他二十个小时的社区服务。回程路上刘畅先开的口:“去你家还是我家?”
      袁鹏想了想:“周备还在,去你家吧。”

      回家之前刘畅说先请袁鹏去小四川吃个饭,以谢他开车带他去法院。菜上来以后刘畅问袁鹏:“麻烦你可以喂我吃么?在外面我自己吃不来。”说着还耸了耸他仅有的光秃秃的左肩,干扁扁的短袖就在肩下晃了晃。
      想起上次在ktv他就什么都没吃,吐出来的都是酒,袁鹏便答应了。好在放假餐厅里没什么人,袁鹏知道周围的人都在看他俩。刘畅右侧偏瘫,咀嚼起东西脸上的肌肉不对称,怪异的耸动,可是他眼睛很好看,静水流深,袁鹏并不讨厌。

      到了刘畅家袁鹏去冰箱拿了瓶水喝,进到卧室发现刘畅已经咬着小杆把轮椅挪到了床边,因为偏瘫和截肢,刘畅的所有动作都像是费了吃奶的力气,左半边那可怜的一丁点肢体拼了命的拖拽着右侧瘫废的躯干。刘畅歪着脖子将遥控杆支到一边儿,附身用下巴在轮椅扶手上顿击了一下,只听啪地一声,刘畅腰间的绑带就弹开了。期间他细弱瘫痪的右臂就紧紧缩在身前,烂泥一般频频颤抖,聊胜于无。
      待绑带松开,刘畅便扭动左侧的腰肢向前推进。刘畅右腿齐根而断,髋骨不全,皮下薄薄一层脂肪紧紧收在腰侧,早没了丁点儿臀部,比左腿短了不止一点半点。这一倾,他整个身子便狠狠拍在轮椅椅面上,露出椅面右半边垫身子的小台子,硅胶小碗一般,看着很是绵软细腻。虽是摔在了椅面上,好在刘畅的头埋进了床面。
      袁鹏咽下一口冰水:“你一个人住?”
      刘畅一半趴在轮椅上一半趴在床上,肩头耸动残腿屈曲,展了展左侧的身子,连带着死气沉沉的右侧也摊平了。
      似是听出袁鹏背后的意思,刘畅费劲的把脸从床里挤出来,有些气喘:“这房子就我一个人,不过早晚都有护工过来照顾,出去玩什么的周备他们也会过来帮忙,毕竟我这个样子,自己能做到的事情还是十分有限。”
      歇了歇有了力气,刘畅便曲起大概是唯一好使的短短一节的左腿努力的杵在轮椅上,依靠着这可怜的一丁点后坐力,刘畅下意识的昂起一点左侧的肩膀把自己从轮椅里往床上推去,只可惜实在还不如螳臂当车,加之受瘫痪的右侧拖累不堪,起码如此反复了五六次,这短短的三尺残躯才将将脱离了轮椅的束缚,只可惜床面不及椅面,残株一上去就吃不上力直打滑。刘畅似是有些恼羞成怒,本就累的气喘,现下便发出了负气的呻吟声,左腿的肉桩子划拉拍打着床面,光滑平整的左肩也在无助的上下耸动,可这些除了让床单变得皱巴巴并无济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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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鹏想把刘畅翻过来,伸手触到刘畅右侧柔软的腰肢,那是何等废用的躯体,如同一摊琼脂一般凉滑,袁鹏竟然几次都因为抓握不住手不着力而难以托起这一半散发着死气的身板。
      “你这样会弄的我到处是黑青的。”刘畅头贴在床上闷闷地说。
      袁鹏讶异:“你感觉得到?”
      “一点点,像打在棉花上。我不喜欢别人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调戏它们。”
      袁鹏挑眉。双手改从左侧整个把刘畅托起然后将他翻过来。刘畅平躺在床上很平静的看着他,两只眼睛仿佛两口深井。因为偏瘫和挛缩他的头有些歪向右侧,瘫痪无知觉的右臂被压进右侧的胸口里,五指被压的胡乱搅在一起。袁鹏上前握住了那只冰凉的鸡爪在刘畅目力所能及的范围里一根一根捋直它们,然而袁鹏的手指一松开那些被死去的肢体末端就再一次昭示了身体主人的无能为力。
      “你能感觉到,但是却控制不了它们?”
      “偶尔。像过电。可惜右边的脑子没瘫掉,不然日子大概会好过一些。”
      被刘畅的话逗笑,袁鹏整个把这条干柴一般的胳膊生生拽离了刘畅的躯干,那力道甚至将连在肩上的刘畅的小身板都抽动了少许。袁鹏一手按着刘畅的废手,一手解开自己的皮带将刘畅拖到一边把刘畅的手腕绑在床头上。
      如此这般粗鲁,刘畅只是静静看着,末了,饶有兴味:“一只残手也要绑,你可是头一个。”
      袁鹏开始慢悠悠的解扣子:“我想你大概享受不到那半边的快感,或者说,还不如我把它摆上台面,给你演。”
      刘畅笑,仍是说了一句“偶尔”。
      “你喜欢从哪里开始?”袁鹏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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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完澡袁鹏留下来帮刘畅剃腋毛,刘畅半卧在床头,瘫手依然被绑在床角上,袁鹏手握须刀一刀一刀将他常年藏在腋下的体毛寸寸削去。
      “你平常喜欢干什么?”
      袁鹏瞟了一眼问话的刘畅:“我么?我喜欢看火车。”
      “看火车?”
      “对,看火车。我有一架单反,每次一个人有空的时候我就开车到郊外,找一处好地方,架起我的单反,等火车从山间峡谷钻出来,然后记录下它穿越大陆的一瞬间。”
      “那我们也许本质上是一样的。”
      “怎么说?”
      “我喜欢看白鲸。我喜欢坐在水族馆里看一整天的白鲸。”
      “白鲸有什么好看的?”
      “那火车又有什么好看的?”
      袁鹏笑,擦干净刘畅腋下,把鸡爪解下来,之前大概是他动作太大,刘畅的手腕上勒出了青紫,袁鹏下意识的抚了抚,有些揶揄:“这样无用的东西,勉强拴在身上还有何意义?”说着手一松,刘畅的这条胳膊就又蜷回了刘畅胸前。
      刘畅挑眉:“你不喜欢?”
      “我喜与不喜又如何。存在主义哲学。”
      袁鹏开始往左边腋下抹须膏,刘畅左臂尽失,肩头高耸,在腋下拉出一隅浅沟。袁鹏欣赏的伸出食指在沟壑里抠挖,感叹这完美无缺的人体线条。
      “别闹,痒。”刘畅拧了拧肩膀。
      “忍着。”袁鹏笑的戏谑,然而也并不再得寸进尺。
      “存在主义哲学。”刘畅回味着袁鹏的话,“五十亿年之后宇宙会热寂,热寂之后什么都不会留下来,在消失之前,让一切先发生。”
      袁鹏凝视刘畅那双深不见底的双眼良久,突然笑着摇了摇头,露出轻蔑的神情:“你脑袋被门挤了么?”
      当浓密的体毛被夷平,皮肤就赤裸于日光之下,刘畅的腋毛下长着一颗圆润的黑痣,黑痣略微突起,一切都曾不为人知。袁鹏突然想,也许和他一样,刘畅这具躯壳下,大概也会有一颗讳莫如深的黑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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